随着冬至降临人间，萱萱住进了icu。

苗淼申请从小儿外科转进了重症监护室，每天负责照顾萱萱。

山城四季，没有春秋，无尽冬夏。湿冷的冬天像看不见尽头的火车轨道，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今天却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虽没有温度，却耀眼了起来，冷冰冰的给人间撒下金色。

苗淼推开萱萱的病房门，看见她已经醒了，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台边上。

苗淼放下手上的早饭，走过去给她披上一件厚外套。

萱萱的骨肿瘤病变，演化成癌细胞，扩散在腿骨，短短几时，黑漆漆的头发就因为化疗大把大把的往下掉，变的极短。

小小一团缩在窗台边上，在病魔面前似乎更加渺小了。

苗淼又收到了来自陌生人的奇怪私信。

同样的城市风景，同样的天气情况，如此反复，却是不同内容，小心翼翼不敢打扰太多，又迫不及待想要接近。

苗淼终是没有忍住，询问起来。

他说他也是重庆人，也是个学生。

苗淼多看了两眼手机，想起来要带萱萱去做检查。几句匆匆，不甚了了。

萱萱安静不语，默默的看着苗淼整理她的病历资料，给她检查体温，带她做各项检查。

“爸爸呢？”苗淼愣了一下。

萱萱突然问。

萱萱爸爸是有很久没怎么来了，隔一段时间来一次，带一大堆东西，匆匆嘱咐完，依依不舍的走，没人知道三十出头的当家男人，有没有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掉下眼泪。

“爸爸有点忙呀，才把萱萱托付给了姐姐。”

苗淼理过床铺，走过来牵她的手。

“苗淼姐姐，我会不会死去啊？”

苗淼一下乐出声，笑容之余又有些无力，她低下身，伸手刮了刮萱萱的鼻子。

“不会死去的。”

带萱萱去复查，肿瘤科什么样的人都有，萱萱缩在苗淼的身影后面，小小的一团。

好不容易把萱萱的事忙完，总算是没有再扩散癌细胞，手术的事要提上日程了，萱萱显得更加弱小，要受不住重大事故的打击，风吹芦苇一般的撑着。

中午苗淼去食堂吃饭，翻看手机。

06.

苗淼翻看微博，那个小号给她发了好几条私信，因为忙了一整个上午没有及时回。

无非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日常，苗淼没体会过被一些别人的琐碎杂事包围的感觉，觉得奇怪，却也温暖。

是个重庆本地的高中生，男孩子，喜欢打篮球。

苗淼笑一下，打字问另一边。

“高中生这么自由，还可以无时无刻用手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对面秒回，不知是无意巧合，还是特意而为。

“我不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哦。”

不知为何，看见这句话的时候，苗淼下意识想起了宋亚轩，那个十六岁的大男孩，稚气满溢也独当一面的小大人。

寥寥几句说完，苗淼吃完饭，急着去照看萱萱。萱萱依赖她，周枭和萱萱的主治医生商量，苗淼实习结束之前，都可以一直照顾萱萱。

时间慢慢溜过去，像玩起了躲猫猫的孩童，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总是匆匆而过，短暂交错后尾声潮落，交替之余是新的开始。

十二月过去，苗淼的实习生涯应该就算告一段落，可为了萱萱，苗淼延长了实习期，选择继续留在医院。

王恣意一边抱怨她不能陪自己在校园里生活，一边翻看苗淼手机里和萱萱的合照，感叹疾病的可怖。

偶尔打开电脑或手机，可以看见宋亚轩的消息。

就像刚刚般，萱萱指着电脑屏幕，惊喜的睁着大眼睛。

“轩轩哥哥。”

苗淼一愣，那是张宋亚轩的舞台照，精致的妆容雕刻的他像只完美无缺的娃娃，软塌塌的刘海被梳上去，露出饱满圆润的额头。

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尽享舞台灯光的洗礼。

也许他只有站在上面，才会真的释放自我。

“这都认出来啦？”苗淼笑，点开那张图片，大图弹出来，宋亚轩的脸瞬间占满整个屏幕，苗淼盯着看，熟悉的不真实，倒也不仅只是屏幕两端，无法触碰的距离。

“哥哥唱歌，好听。”萱萱抠抠脑袋。

“想听。”

苗淼听闻，掖紧萱萱的被子，把电脑放在床上，点开搜索宋亚轩的唱歌视频。

她挑了一个年份很早的，也讶异于他当时的小小年纪。

掐着手指算了算，那个视频显示的年份，他那个时候应该才十三岁。

这么小，才是初中的年纪，是只会打闹和顽皮吗。

点开视频，稚嫩的宋亚轩出现在视线里，个子还很低，穿着大袄子站在路边上，旁边有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坐着在弹吉他。

宋亚轩拿着话筒，略显局促，却很坚定，清脆的未变声的嗓音，小脸蛋边还有两坨高原红。

苗淼忍不住在心里发笑，原来从小就是个小锅盖。

安安静静的陪萱萱听完宋亚轩唱歌，萱萱又指了指另一个视频。

苗淼忍不住惊讶，“这么喜欢这个哥哥唱歌啊。”

萱萱托起下巴，一脸认真的盯着屏幕，苗淼把电脑拿远了些，叮嘱要她保护眼睛。

“他为什么能在电视上看见呢。”萱萱好奇。

苗淼思考了一会，“因为这是他的梦想。”

“萱萱有没有想实现的梦想呢？”

“我想要爸爸不那么辛苦，我想如果我不生病的话就好了。”

苗淼没再说话，生命途中的每分每秒，都有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