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十二月下旬，越来越凉的天宣告着这一年的即将结束。苗淼脱下厚外套，在空调底下搓一搓被冻僵的手，医院里又结束了新的一天，有新生有旧亡，多的是这人间的冷暖常情。

今天是二十四号，平安夜。

周枭早早的放走苗淼，让她回家和朋友们聚会。

苗淼和萱萱道别，去楼底下的精品店给她买了个苹果，萱萱很惊喜，捧着包装精美的苹果舍不得吃。苗淼笑笑，给她整理被子。

“萱萱会好起来的，等你好起来了，姐姐带你出去玩。”

萱萱兴奋，睁着大眼睛。“那轩轩哥哥也会来吗？”

苗淼故作夸张，“就姐姐一个人陪你还不够呀？”

笑闹一团后，苗淼哄着萱萱睡觉。直到把她完全安顿好，才收拾东西下楼。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医院附近偏僻凄冷，苗淼裹住衣服领，站在门口徘徊。

里面太暖和了，她实在没有勇气冲进冰窖子里。

等到苗淼做好心理准备，冲进风里，刚出医院的拐弯口，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苗淼被晃的眯了眯眼，随即被拦下去路，抓住胳膊，苗淼心下一怔，不由分说开始挣脱。

“宋亚轩。”

微微嘶哑的声音，带着冬日特有的热气，扑打在苗淼耳边。

是熟悉的声音，却比以前要更低沉，听不出情绪，苗淼没再挣脱，也没有说话，明白他的处境，只任由他先拉住胳膊。

宋亚轩拉着苗淼，一路脚步急促，走到背离人行道的一片小树丛，他一头扎了进去。

苗淼惊慌，赶忙护好长到小腿的大衣，枯枝杂乱丛生，一不小心踩断几根，在静谧的林子里穿出声响。

“你怎么了？”感受到宋亚轩的用力，苗淼动了动手腕，扯停他的脚步。

宋亚轩喘着粗气回头，紧紧盯着苗淼。

08.

大口大口的白气腾起在两人中间，宋亚轩手撑着树，“苗淼。”他叫她。

苗淼皱住眉头，她闻见了酒味。

苗淼推了一把宋亚轩的肩头，“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宋亚轩直起身子，目光热切的盯住苗淼，两人离得太近，近到宋亚轩呼出的热气真实的散在苗淼的脸上，她有些不自在，眼睛乱看，伸手推开宋亚轩。

“你喝酒了？”

“我没有。”

“你成年了吗就喝酒？你那个公司怎么同意的，没人管管你吗？”

“我说了我没有。”

“那我走了。”

宋亚轩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好像力气被抽开般又突然放手，滑落下来，碰到苗淼冰凉的指尖。

“你手好凉啊。”

宋亚轩喃喃自语，竟一把抓住苗淼的手。

苗淼慌乱低头，想要挣开，却被抓的越来越紧。宋亚轩的手心热乎乎的，还带着点汗，两个大手掌把苗淼的手握成拳头，攥在手心里。

“别动，我给你捂一捂。”

苗淼不动了，感受着少年炽热的温度，掌心细腻，湿的像海。

宋亚轩不再说话，慢慢垂下头，弯着身子，靠在两人握住的手上。

苗淼觉得好笑，低下头问他。

“喝多少啊，就成这样了。”

宋亚轩抬起头，长舒一口气，打出一个带酒味的嗝，“好吧，其实我就，偷偷的喝了一点点。”

“不能被发现，不然就死定了，我就偷偷又，跑出来了。”

“可是我发现，我好像没有地方去，不能回家，不能去闹区和夜市，不能去找朋友，不能去吃好吃的。”

“到处都是私生，我跟你说，她们太恐怖啦，会把我堵着，一直不停的拍照，好像我是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干什么都会被围观，一点都不自由。”

“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宋亚轩松开手，半比划半叙述，整个人歪歪扭扭。苗淼扶着他的胳膊，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话。

一点点光从枝桠缝隙中钻进来，照在宋亚轩的脸上，宋亚轩对着光，苗淼能很清楚的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脸蛋，和亮晶晶的眼眸。

“回家好不好？我送你。”

“不要不要，不回家。”宋亚轩直摇头，长长的刘海在脑门上一晃一晃，他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可眼睛却水汪汪，星星点点的闪着光。

“苗淼，我有一点，想你。”

话语蕴藉，石头砸开在水里一般，苗淼怔住，他像是如鲠在喉，借着酒后吐真言的契机说出了口，这样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人说，都不会像现在这般令她震惊。

不等苗淼作反应，宋亚轩突然一下子砸下来，整个人落在苗淼身上，她吃痛，男孩个子大，沉甸甸的压下来。苗淼一个踉跄，只能伸手扶住，两腿前后支撑着，用力支起放心砸下来的宋亚轩。

宋亚轩埋头，喘着热气。

苗淼有些脸红心跳，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他的那句话。

“真的。”

闷声闷气的说出两个字，宋亚轩伸手，环住苗淼的腰，整个人贴上去。

冬天的衣服颇多，苗淼依然感受到了少年强烈有劲的心跳。

隔着衣物，鲜活明亮，热烈而又温暖，一整个胸腔，烧着火般灼着苗淼。

她僵着，没再动，任由少年抱住，高她一整个头的宋亚轩，此刻却像猫咪般，蜷缩在苗淼肩头，一动不动。

苗淼拍了拍他的背，安抚孩童一样。

“我是只会歌唱的，傻瓜。”

“…强说着忧愁的，孩子啊…”

宋亚轩突然唱起歌来，声音和以往有些不同，他开心的笑，眼睛眯眯的，像今天不怎么圆的月亮，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看向苗淼，忽的又叹了口气。

转而又笑起来，他的眼神明亮通彻，苗淼瞧了一会，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开心。

“行了，送你回家。”

“我不要。”

“已经很晚了，不要闹了。”

“那我跟你回家。”

宋亚轩拽着苗淼，一刻也不放。

苗淼叹口气，又怕扔他一个人会有什么事，只得拉好他的胳膊，替他掖好衣领，带他往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