刽沈云杳收回目光,问庄青,“你方才提起立山书院,若不愿如实相告,那便算了。”
庄青笑笑,她与他说话一向比这还不客气,每次都要刺得他体无完肤不可,这回倒是平和了些,没要将他如何,只是说那便算了。
他原本坐在书房里看书品茶,先是瞥到她与宋言之间微妙的不对劲,又见她一个人站在雪地里,难得恻隐之心起,去捡了个怅然若失之人回来,此刻又有些后悔,她本就是铆足了劲要跟他相抗的人,何必动恻隐之心。
庄青一直没说话,沈云杳也有些不耐烦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热茶,拿着自己的糖葫芦起身告辞,“庄管事,茶我喝过了,多谢款待。”
她就不该相信庄青真有什么消息会告诉她,他巴不得把云烟阁吞了,怎么会真心与她说话呢,她真是脑子不好使了才会相信庄青说的话。
庄青看她要走,才放下手里的杯子,慢慢说道:“沈掌柜也不必这般着急,我不过是想等其他两位掌柜过来,再一道说。”
“既然沈掌柜还有事等不急,先说与你听也无妨。”
“听闻沈掌柜曾帮立山书院印了一批书册,是与开春后的府试有关,可有此事?若庄某所知不假,那这事也与沈掌柜有关。”
“这些书册如今市面上出了不少抄本,立山书院的这笔买卖算是赔了。”
沈云杳一惊,“怎会?”她明明记得自己与立山书院签了保密协议,并没有把书册翻印出去。
庄青笑道:“沈掌柜既然也插手了印书的买卖,难道不知这里头向来就是盗印难防的么。”
“书册到了个人手中,难保没有借出誊抄的,其他书铺有心,花几个钱就能拿到一本回来照着翻印,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沈云杳沉默不言,原来庄青说的便是这个,书籍盗印防不胜防,这是谁都难以将此绝尽的问题,她并没有奢望印出去的书跟锁在箱子里的金银珠宝一般盗不走。
不过这么快就在市面上出现了抄本,还是让她有些难受。
不知立山书院的余立白老夫子现下如何了会不会被气着,她想着过去看看,便离开了洛馨阁。
沈云杳走后,洛馨阁的小伙计跑腿回来,送进来一双女子绣鞋,“管事,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庄青低头盯着手里的书本许久没有翻页,“放那儿吧。”
伙计放下绣鞋出去了,他瞥了一眼淡紫色的绣鞋,上面还绣着芙蕖,却让人看了有些心烦。
他放下书本,把绣鞋拿起来随手扔进了柜子里锁上,这才觉得好了些。
沈云杳出了洛馨阁,正想往立山书院去,却在城南洲地的巷子口碰上了许婉谊。
她远远瞧见她就改了道,往旁边让了,但许婉谊却似要等她一般,硬是站到了她跟前来。
“沈云杳,宋言可在云烟阁?”许婉谊拦住她,问她宋言的去向。
“你自去看不就知道了?”她不想与她在外头说这些,更加不想管她跟宋言的事,错开身要走,谁知许婉谊跟了过来不依不饶。
“你不说我也会去看的,其实你不该总是拘着他在云烟阁替你做事,宋言最近都没能好好温书了,你从不为他日后考虑!”
“算了,与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你满心满眼只有银子。告诉你,是我爹让我来找他的,让他晚上去家里吃饭,你若见着他转告他别忘了。”
什么叫她拘着宋言在云烟阁做事?她几时要他一定要留在这不能走了?沈云杳见不得许婉谊这般事事为他出头,他不想留下自己不会来说么。
她一路走,许婉谊便一路跟,非要在她耳朵旁宋言长宋言短的,念得她心头火起,唰地一下停了脚步,许婉谊躲避不及,一下子撞到她的肩头。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样,都撞疼我了!”许婉谊捂着胸口,瞪她。
沈云杳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我自走得好好的,你一心想着旁人不看路,怎么能怨我?”
许婉谊脸颊一红,她的确想着旁人了,不过那又如何,“我不与你计较,反正刚才说的你别忘了,也让宋言别忘了,我爹有重要的事与他说,你可别耽误他的事!”
沈云杳懒得理她,拍拍肩头被许婉谊撞上的地方,直接走了,也不管她在后头如何跺脚生气。
许婉谊一路跟着沈云杳,不停地问她跟宋言有关的事,他最近在忙什么、跟孙家还有无往来、甚至问她宋言跟她到底什么关系,直到县衙门口被许令山撞个正着,才被拉到了一边。
“婉谊,你在这儿做什么。”
沈云杳也停了下来,朝许令山行了个见礼,“许公子,还请转告令妹,她想请谁到家里吃饭,直接与那人说去,我每日只会忙着挣钱眼里只有银子,无法代为转告,多谢。”
许令山一愣,看向许婉谊,许婉谊撅起了嘴,“大哥!你看她!”
“是爹让我来叫宋言去家里吃饭的,我不过是问她他在不在云烟阁。”
许令山沉着脸道:“他在衙门里,我一会儿告诉他,你先回去吧。”
许婉谊一听宋言在衙门里,提起裙角就跑了进去,许令山哎了一声,也追了进去。
沈云杳更加厌烦许婉谊了,先前宋言家中刚出事的时候,她躲得连人影都见不着,这段时日见着他并未沉沦到泥地里去,还曾被孙家看中,就又黏上来了。
但这又如何呢,她讨厌他又不讨厌,眼瞎得很。
沈云杳低头转身,继续往立山书院去,一刻也不停地快步走着。
每次闲下来总会想起在半山亭宋言跟许夫子的对话,她实在是太烦了,唯有找事情让自己忙些,不去想这令人不快的场景。
立山书院在县衙后,她穿过几个小巷子走了近路,很快就到了。
坐在余老头的书房时,她的一双鞋都湿透了,袜子也冰冰凉凉的贴着脚面,她两脚靠在一起脚背搓了搓,有些冷得钻心。
“小姑娘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余老头给她倒了热茶,她便把书册抄本的事说了,余老头笑呵呵道:“我当是什么要紧的呢。”
“你就为了这个大雪天的跑到这儿来?”
“抄便抄吧,不用心在此道的抄了也没用,用了心的抄不抄都有自己的定数,考中考不中的本来也不因这一本书就做了定论,别管他们。”
余立白显然不在乎这个,沈云杳也稍稍放心下来,与老头子又闲说了几句,抱着茶杯不想走,余立白也不撵人,让她渴了自己添茶喝,便看自己的书去了。
沈云杳在立山书院待到天要黑了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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