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沈云杳正在屋里想着法儿让她娘打消念头，宋言简直可以说是来得及时。

一番话把院里屋里都吓着了，好好的罗家秀才，竟然是个废人？

沈云杳赶紧趁热打铁，“娘，听见没，他们果然没安好心！”

何氏心情复杂，起身推开窗户忍不住指着康氏怒道：“一次又一次糊弄人，还有没有良心！这样的人家怎么好意思说是好事要让给我们云杳！”

康氏和沈家二郎也没想到这突然会冒出个宋言，都打听好了他白日不会在家里的，而且这罗家明明把事情瞒得紧，这宋言是怎么知道的。

“这小子回回都来坏事，你怎么不打听清楚他会回来！”康氏埋怨沈二郎，沈二郎眼看事情被叫破，也恨恨地朝宋言道：“沈家的事与你何干，你一个外人为何总要胡乱插手！”

“那罗家哥儿再怎么说也是生员，是落水了又不是脑子坏了，以后还能读书的，读不了书那秀才也是能有许多优待，这时候嫁过去，罗家上下都是感恩，又有什么不好！”

“比你这落拓公子哥儿不知好多少倍！自己都成什么样儿了还来管闲事呢，撒泡尿先照照自个儿吧！”

陆川见着宋言被侮辱，唰地站起来，也顾不上什么长辈不长辈的，拿着扫帚二话不说就上去招呼，“多嘴多舌比个八哥还聒噪！”

“说别人之前也不看看自个儿，该撒尿照镜子的人是你！”

这数月来陆川个子窜了不少，肩宽背厚的，抡起扫帚来打人格外疼，被扫帚上的细竹枝抽到的沈二郎脸上多了几道红痕，护住自己的脸往康氏身后躲，想骂人又因为还要哄沈云杳去替了秋禾，不敢太过，生生挨了几扫帚。

“川子！”

许氏看打得差不多了，喊住儿子，“行了，还有旁的事要做，把扫帚收起来，你跟小芙跑一趟碗儿庄，去那罗家瞅一眼，看是个什么情形。”

“别人要问你来干什么，你就说家里让来帮秋禾看看，她爹奶是仁义的，不管罗家哥儿什么个情形，原本说好的不变，让他们宽心！”

许氏说完，康氏跟沈二郎急了，“许氏！你这是什么话！”

“我们家秋禾的亲事轮得着你做主么，你、你、你们俩也不许去，都快回来！”

这么一来，也不用去打听确认了，保准如宋言所说，罗家压根就不是什么好得不得了的一门亲。

沈云杳拉着何氏趴在窗前笑呵呵地看热闹，突然卢氏也从外头闯了进来，后边还拉着沈秋禾，一进来就直奔窗户前面，给沈云杳跟何氏跪了下来。

“大嫂！你就当救救秋禾吧！”

“我们家就秋禾这么一个闺女，都是当母亲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罗家那个伤了身子的，这以后要是没法怀上孩子，她这一辈子都要毁了啊！”

沈云杳对卢氏的厚脸皮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何氏也气得拿起一个梭子就砸了出去，“你家闺女是闺女，我家云杳就不是宝贝了吗！你觉着毁一辈子的事，凭什么要我女儿去给你填这个坑。”

卢氏嗫嚅着道：“可、可是，可是你有四个女儿，这不打紧啊，云杳又这般能干，即便没有孩子，罗家也拿不住她，可是我家就一个秋禾，还指望着她以后嫁个好人家，有个好前程拉扯拉扯她弟弟！”

“她不能被罗家耽误了……”

何氏被卢氏一番话说得脸都气白了，“我家四个闺女又如何？云杳姐妹几个哪个不是我的心头肉，是让你家这样作践的吗！”

“我家的女儿，就算是不嫁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叫你们祸害了，你们几个现在就滚出去！”

“川子，宋家哥儿，把他们都扔出去！”

何氏气得不行，沈云杳直接从窗户跃了出来，“娘你别生气，不用川子赶，我来赶！”

她本来还担心会被沈家在后头搅事给自己添乱，谁知这家人太过不要脸，坑害人不成反帮了她的忙了，这么一闹腾，估计她娘对她亲事的热诚都要降低不少。

“二婶，出去吧，别叫我真动手了多不好看。”

卢氏正伏在地上哭得不行，见何氏气白了脸也不肯松口，不由得怪上丈夫当初找的这门倒霉亲事，去捶打起沈二郎来。

沈秋禾原本跪在卢氏后头，也默不吭声地起身，盯着沈云杳看，她不想嫁去罗家，但眼下唯一可以替她的沈云杳却拒绝了，“你明明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把罗家的亲退了，要在这里朝我娘他们撒火！”

沈云杳奇了怪了，“这是你的亲事，我为何要去退了，你想退自己去退。”

“你明知我们家如今什么也没有了，拿什么跟罗家相抗，但你不一样，你若是不愿意，他们谁敢逼你！你这人自私小气又恶毒，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掉火坑里！”

“敢不敢的都跟我没关系，你不懂吗？这、是、你、的、事。”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最后一句，是越发不能理解这家人的脑子是不是都坏掉了。

怎么，她们想把这门亲转嫁到她头上，就是因为觉着她不好惹，看不上去退了罗家也不敢将她如何，所以她就活该接手这盘烂摊子？

沈家人自个闹做一团，卢氏打沈二郎，康氏护沈二郎，沈秋禾坐在地上哭个不停，沈云杳跟陆川还有宋言站在一旁看戏，想把人丢出去都无从下手，他们纠缠得太紧密。

这事，突然外头有人叩门，沈云杳小跑去开门，外头是一个陌生的婶子带着一个陌生的姑娘，还跟着沈南安。

沈南安看着院子里打做一团的爹娘欲言又止，沈云杳直接忽略了他，问那妇人。

“您找谁？”

“我……姑娘你家大人可在？”

“我们是碗儿庄的，罗家。”

夫人脸上是僵硬的笑意，一看就是在外头听了不少了，这会儿嘴上是笑的，眼睛里的怒意都要瞪穿卢氏和康氏几人。

沈云杳让了让，院子里也安静了下来，都不知罗家此时来是为着什么。

那妇人带着姑娘也不进来，沈南安倒是一溜烟儿跑进去拉住了他娘的手，“娘——”

人显然是他带来的，卢氏疑惑地看了眼儿子，“南安，你怎么来了。”

“娘，罗家嬢嬢来找你，说有好消息，我就带他们来了。”沈南安有些心虚。

卢氏气息还不平稳，头发也叫康氏揪扯得乱糟糟的，胡乱往旁边拨一拨，看着罗家人道：“什么好消息，总不能是你家哥儿好转过来了吧。”

她想明白了，反正罗家人显然在门外都听见了，那就不瞒着了，在沈云杳院子里要是对方闹起来晾她也不能不管！

“还正是我儿的好消息，不过如今看来是跟你们家没什么关系了，本不该说的，但不能让你这妇人到处污了我儿的名声去，好叫你知道，今日我儿醒了，大夫来看过说是好生养着下月就能下床，半年不到就能养好，他只是跌入冰湖，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恶疾！”

“你家姑娘既然这般金贵，我们家高攀不上，这门亲我看就作罢了！”

罗家的说完带着那姑娘转身就走，留下院子里的沈家人惊愕不已。

卢氏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就追了出去，“哎哟哎哟！罗家的，你等会儿，你听我说呐……”

康氏跟沈二郎也赶紧跟上，沈秋禾气得瞪了一眼沈南安，“都是你！好端端的把人带上来做什么！”说着也追了出去。

许氏跟着啐了一口，“呸，什么显眼货色，这时候又赶着讨好去了，我看就是给人捧成爹娘太祖也没戏！”

何氏想得却更多，“这回要是结不成亲，又没有银子把旧房子买下来，怕要真成了流民无处可去了。”

流民也是他们自己作的，沈云杳并不觉得唏嘘，这一家人心思不纯，早该有报应了，她看着一下就空荡荡的院子，跟做梦了似的，呼啦一下清醒了清净了。

她扭头看何氏，警惕道：“清醒了就清醒了，清醒了我可也是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