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沈家人走后，宋言平复了有些紧张的情绪，目光一直落在沈云杳身上，眼眸中闪过些许晶亮。

她回来的时候没叫他，但他耳力不错，小芙跟她说的话他都听见了，担心她会受制于人，赶去曲河边上拜托了陈数来帮忙开铺子，才得以回来，索性赶上了。

沈家的恶念刚被叫破，谁知半路杀出个罗家，罗家那个小子竟然福大命大又有了生机，他掸了掸袖口，从容道：“是不能去。”

沈云杳看过来，手心向上挥了挥，“赶紧的，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辛，都说一说。”

眼看沈秋禾亲事如愿以偿告吹，她得防着她娘起心思托媒人去打探罗家。

“……”

宋言看着沈云杳急切的样子，舔了舔嘴唇，那罗家的罗玉昇他并不认识，只是在县衙里见过他的卷宗，明明是罗玉昇自己与人相约，也是他不顾旁人劝阻，非要在薄冰层处凿洞，才最后落水。

但罗母偏要把同行的其他生员全都上告衙门，怨他们撺掇宝贝儿子罗玉昇上冰湖去钓鱼，害他受伤。

索赔几十两银子不等就罢，还扬言要闹到那几人名声烂臭，取消科考资格。

“罗家锱铢必较，不是好相与的人家……”

宋言将罗玉昇受伤的来龙去脉说清，这些生员里头有玉阳大户人家的孩子，因着家里不在乎这点小钱，只想平息事态以免影响自家孩子，才给罗玉昇找了玉阳有名的大夫。

各种名贵药材也是一股脑地往罗家送，或许是因为这个，罗玉昇才有了一线生机。

宋言的话，何氏跟许氏是很信的，当即对这罗家也没了好印象，何氏感慨，“这难怪沈家能攀上罗家的亲，想必罗家哥儿这样的，十里八乡也没几个好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过去受累。”

许氏一拍大腿，“我道方才她怎么还带着个姑娘来了，我前几日听那张媒婆给罗家的姑娘说亲就多问了几句，她今日带过来那个姑娘，不会就是想来看看我家川子的吧！”

“哎哟孩他爹！快快快，快去张媒婆那儿把话说清，就说咱们家川子、川子他脾气不好，大字不识一个，还成日躲懒不跟你学木工活儿，不是个良配！快去快去，我可受不住这样的亲家！”

许氏拉上丈夫急匆匆出门，陆川在一旁乐开了花，撞了宋言一肩膀，“行啊兄弟，这次人情我记你的！”陆川被自个娘说得一无是处，反而乐得合不拢嘴。

宋言淡淡嗯了一声，对此并不十分关心，只是看沈云杳。

沈云杳正观察着何氏，见她已然收了对罗家的心思，才放下心来，转头问宋言，“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云烟阁现在谁看着？”

宋言看这没良心的，方才叫他赶紧说罗家毛病的时候，可没想着云烟阁。

他无奈叹口气，也不愿叫她忧心，“让陈叔帮忙看着，这会儿应该快打烊了，你要不要去一趟船上？”他记得她原本的安排是如此。

沈云杳立即道：“去，得去，立山书院的事还没和玲珑说呢。”

又凑近些小声问他，“你有没有空一起去？我这就跟我娘说去。”

宋言知道她拉上自己是为了让何氏放心她夜里出门，配合地点头道：“先送你去船上，我去一趟县衙，大约会在那儿待半个时辰，出来了再去画舫接你，如此可好？”

这样再好不过了，沈云杳自是满意，立即跑去跟何氏说自己夜里要出门一趟，“娘，宋言跟我一块儿的，你别担心。”

往日她只要一抬出宋言的名号，何氏总会答应且放心的，今日却沉吟了一会儿，看看她又看看小芙，“要不，还是带上小芙一起，你们姐妹有个伴的好。”

沈云杳觉着带小芙也没什么，当即就答应了，招呼小芙换件厚实些的衣裳，收拾东西出门去。

宋言一路送沈云杳去城南，提起去立山书院的事，便问道：“你今日跟洛藜说须得我帮忙做的事，是刻蜡纸吧。”

“是，但不全是，等夜里回来我再跟你说。”

沈云杳紧了紧袄子，如今近年底了，风湿越来越大，吹得人脸都要僵硬了，她双手搓热了捂上脸颊，感觉皮肤都被风扯得发干发痒。

她找宋言帮忙的事重要的不是刻蜡纸，但这个事儿吧有些麻烦，而且她怕宋言乍一听就拒绝，所以得找个时间专门好好跟他说。

“好，那夜里回来再说。”

宋言料想除了刻蜡纸，她顶多要他刻东西，比如给立山书院的开蒙书刻些版画之类的，这些也不费功夫，能答应。

到了曲河边，沈云杳跟宋言挥别，跟小芙上了柳玲珑的船。

船上玲珑正摆着饭菜，平卉来回跑着把菜从甲板那头端过来，小芙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留下沈云杳一人，她探头往船尾看去，烧菜的竟然是丘南齐，乔叔跟陈数来还在验收长工印的书册，她走过去瞧了瞧，是些闲散的话本子。

“沈姑娘来了，这些都是南齐从前的友人托印的，咱们这印得快，价格也公道，最近多了不少这样的零散单子。”

陈数来把话本子亮给沈云杳看，“上回从云烟阁订的纸不知不觉都快用完了，等你备好我再带人上你那儿拉去，蜡纸也要一些。”

“对了，这次最新调出来的油墨也比先前的好用很多，不爱掉墨了，颜色还浓，瞧这字黑的，比锅底还黑，这墨好，下回还出这个墨。”

陈数来一样样地给她说着，眼中的夸赞之意溢于言表，沈云杳对这新调的墨也满意，见着实装上阵后的效果也连连点头。

“这些都没问题，三日左右我能备好，你来提就行。”

“我还出了些各式各样的黑色，到时候也可以拿些回来，让客人挑着用。”

陈数来和乔叔听着都笑了，“这黑色还能有各式各样的？”

“当然了，你们看，这次的油墨是烟黑色的，若是用水化开，能看到渐渐变浅的灰色，我那儿还有底色偏红棕的黑，偏墨绿的黑和偏紫烟的黑，虽然都是黑，但印出来的感觉可不一样……”

丘南齐端着最后一道菜路过，听见了笑道：“老陈乔叔你俩可别觉着惊奇，这她弄得出来。”

“上次在云烟阁给她看铺子，我就瞅见货架上足足五排的颜料，光是黑就有六七种，馋得我当场就铺纸试了个遍。”

“玲珑才给我的月钱，上云烟阁挑颜料都能花个七七八八，唉……不知何时才能攒够娶媳妇的本钱。”

丘南齐哀怨的眼神投过来，控诉她出新色太快，沈云杳大方道：“你喜欢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每个月调色的样本送你一些又不难。”

“当真？”

“当真，云烟阁画画的活儿还要你帮手的，还有修复字画近来单子也多了些，到全色的时候也得找你来帮把手。”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需要人手的时候知会一声保准立即就到！”丘南齐极喜爱云烟阁出的颜料，沈云杳如今只是试着做些来卖，量都不多，也还未打开销量，每次上新的倒还有一半是丘南齐买走的。

听到这边笑声连连，柳玲珑上好了饭菜也过来，沈云杳立即把立山书院的事跟玲珑说了，又说自己紧接着也有东西要印，“玲珑，你手里单子印完了可记得留空档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