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看着小芙急切又欲言又止的模样，跟宋言对了个眼神，宋言道：“你们聊，我去柜面上看着铺子。”

他走后，小芙才上来抓着她胳膊摇晃道：“阿姐，二叔他们又来了，这回带着祖母在院子里跪呢！”

“娘不让我来告诉你，我是偷着跑来的，今天镖局的高大叔他们正巧出镖了不在，他们就是看好了你也不在家才来的。”

“许婶和陆叔看着呢，我就跑出来了，他们想让娘给那些银子，一家子求着说只要给了银子以后再不来咱们家露脸了。”

沈云杳把小芙拉到一旁，皱眉道：“怎么又来的？”

“上次的事不是镖局已经出面解决了吗。”

小芙急道：“前阵子不是旧庄已经开始卖地卖屋了吗，昨儿终于有人看上了老屋那几件破房子，要买下地推了重建，已经给衙门付清了账了，官差今日来清人，他们没地方去了就上门求来了。”

“这次倒不敢大声嚷嚷了，只是一进屋就跪着求娘，娘抱着清月清柠在屋里生闷气，许婶和陆叔出来应对的，我就趁乱出来寻你了。”

沈云杳听着火气上头，幸亏小芙听她的没把这事瞒着，不然那家人逼上门了她还瞒在鼓里，这一次次的，没完没了了还。

“走，回家看看去。”

她把脱下的袄子套上，请宋言帮着看会儿铺子，“我回去一趟就来，若是赶不及回来换你去衙门，就先把门关上，我来了再开。”

她匆匆交代好，就拉着小芙往家里跑，没赶得上和宋言细说家里的事，就小跑着往城门口去花了钱坐马车回去，片刻也不能耽搁。

在马车上，她才腾出时间细问小芙，“他们这次来，可还说了什么。”

“或是还找了什么旁的人么？”

小芙摇头，“没了，就二叔和祖母来的，三叔不见人，祖父跟二婶、秋禾他们都没来，他们也不闹不骂人，进来就跪着，说是不帮把手这次就跪死在咱家里。”

沈云杳冷哼一声，“还真是城墙一样厚的脸皮！”

“刚才你在铺子里怎没说详细，宋言不是外人，这些事他也都知道。”

小芙看着她，张了几次口，终于红着脸道：“阿姐，二叔和祖母这次来还带来了个用作交换的条件。”

“什么条件？”

“二叔说先前家里还好着的时候，托人给秋禾看了门亲事，对方是隔壁碗儿庄上里正的二儿子，人也是读书的，上回险些过了秋闱的，如今在碗儿庄也是有头有脸的秀才……”

“二叔说，若是娘肯拿银子，这门顶顶好的亲事就做主让给阿姐你……”

沈云杳腾地就在马车里站起来了，嘭地一下撞到了头顶，嘶地一声捂着头又坐了下来。

外头马车夫担心地叩响马车壁问道：“姑娘，怎么了？里头没事吧！”

沈云杳喊着回了一句，“无事大叔，您继续赶车吧，还请快些，我家中有急事。”

二叔祖母这回可还真舍得，把秋禾的亲事让给她，不说别的，就光说真这么好，他们能愿意？

真这么好，秋禾嫁了让她帮衬家里不比找她讨要银子更容易么，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娘这段时间的确忧心她的亲事。

因着先前收拾沈家人，她在外头名声不太好，不是疯子就是悍女之类的，何氏一直怕她回被人诟病，嫁不出去，她真怕她娘给说动答应了。

这亲事么，没成就能退不打紧，但给沈家银子这事就不行，就他们以前做的那些事，这辈子都还不清，还想再从她家拿银子，做梦呢。

沈云杳催着马车师傅把马车驾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的院门外，扔了荷包给小芙让她付清马车的钱，自己跳下去先冲进了院子。

院子里二叔和祖母已经从地上起来了，还得着了两张小矮凳坐着，许婶一个人坐在他们对面，三人大眼瞪瞎眼，陆叔劈柴的声音从屋后头传来，她娘也没出来。

沈云杳的心放了一半。

“云杳丫头回来了？”

“回来得正正好，这回你二叔可是真心疼你来的，这么好的一门亲事都没给秋禾，要给你了，也就是看那罗家哥儿人是个秀才，你去更般配。”

“秋禾一个大字不识二个的乡下丫头，去了人家也瞧不上咱们，你二叔就觉着不如让你去结了这门亲的好。”

“好歹也都是沈家人，从前的事是你二叔他们糊涂，委屈了你去，这回算他给你赔个不是。这以后你嫁过去，咱们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康氏竟然腆着脸来夸她，太阳莫不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许婶也朝她看过来，显然这碗儿庄罗家哥儿是真有其人且不是虚的了，不然许婶怎没将他们赶出去。

“二婶，我娘呢？”

她懒得搭理沈家人，得先去稳住她娘再说。

“在屋里呢，你去吧，这儿我陪着。”许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沈云杳却不怎么能放心，看着后边小芙下了马车也跟进来了，拉她到一旁道：“一会儿你帮我看着些，这事可万不能松口，他们打的如意算盘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要是有变就赶紧进屋来喊我。”

“阿姐你放心，我听你的。”小芙自告奋勇搬了张椅子过去许婶旁边坐着，沈云杳这进了屋里去。

何氏正在坐在床上拿着针发呆，手里是没绣好的荷包，沈云杳靠过去，轻声喊了声娘。

何氏转过头来见是她，惊奇道：“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能不回来么，不回来连怎么嫁出去都不知道了。

“娘，我回来那些东西，碰上二叔他们在院子里说什么罗家哥儿的事，您可没答应吧。”

何氏抬眼看了她一眼，“你还知道操心这个，每次我跟你许婶提一句，你恨不能把饭菜都喝下去就跑了，今天回来拿东西是假，小芙那丫头给你报信了吧。”

何氏说着放下手里的针线，揽过她叹了口气。

“云杳，娘没想着要逼你，这些事只是备着，若是遇上你正好中意的，就正合适，若遇不上你中意的，就再看看。你别每回一听这个都跟叫刺扎着似的，又不是让你立马就嫁去别人家了。”

沈云杳不说话，靠着何氏的肩头默默听着，她虽能理解这是何氏对她的关心，也是真的替她担忧，也真的没办法能让对成亲生子已经根深蒂固的何氏完全理解她的想法。

若真一下子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恐怕何氏自此再也没法子睡着觉了。

这事得慢慢来。

她唯有暂时挑那个罗家哥儿的毛病，先过了这关再说。

“娘，别说那么远了，只说现在，二叔他们来说的这个罗家，要真的这么好，什么问题也没有，何必要来让我嫁去。”

“直接让秋禾原原本本地去成亲不就行了，我回来是怕您给他们哄了去。”

“他们本来就是走投无路了假惺惺地来道歉，根本就不能信。”

何氏爱怜地抚着女儿的头发，叫她这番话逗笑，“我就是再着急，能什么都不打听清楚就答应？”

“我是你娘，又不是卖地瓜的老妪，只管卖出去了事，他们说的这事我没立即答应，好不好的不是他们嘴上说了算，总得托人打听过。你许婶见他们缠得紧，就让我回屋躲一躲了，她在外头应付着。”

“放心吧，不会草草将你的终身大事定了。”

沈云杳闻言松了口气，只要她娘没关心则乱，一心惦记着把她的亲事定下来中沈家的套就好说。

正当此时，宋言从外头推了门进来，环顾一圈不见沈云杳，朗声道：“罗家的生员，罗玉昇么？”

“听闻前几日跟人到湖面上凿冰垂钓，跌入湖中如今还不省人事，大夫曾言就算醒来也是个废人了，倒不知这是个什么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