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不想娶那个余家的姑娘。”

沈清辞这话说的无比委屈，皇帝难得认真听了一回：“为什么不想娶？”

沈清辞颇为难堪地偏过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皇帝看了一眼鹂儿：“你来说。”

鹂儿正要回话，沈清辞却急切地叫了一声：“鹂儿！”

皇帝偏过头，沈清辞避开皇帝的视线：“父皇，那余家姑娘从雅集苑赎了一位歌姬回将军府，去哪儿都带着，同吃同住。”

沈清辞咳嗽两声：“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余姑娘为人豪爽大气，这本没有什么，可是儿臣今日出宫，听到的都是坊间人议论，说余姑娘不喜欢少年郎，却唯独偏爱红妆。”

皇帝闻言皱起了眉，听沈清辞继续道：“我知道市井流言不可信，可传言如此之盛，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儿臣与余姑娘见过一面，虽然儿臣对余姑娘并无别样的心思，却也是抱着婚后二人相敬如宾的想法的，如今流言传遍南都，更有甚者还编出了余姑娘与那歌姬的话本。”

“父皇，儿臣求您了，儿臣不想娶余姑娘了。”

大约是因为在病中的缘故，沈清辞看上去格外脆弱，眼里泛着水光，眼泪将落不落，格外让人心疼。

皇帝安抚道：“本就是想让你早日成家，你既不愿娶，那便算了。至于那个歌姬的事，朕会让人去查，若是真的，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清辞摇摇头，乖巧地看着皇帝：“儿臣敬重余将军，也私心不愿将事情闹大，幸好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不会累及余姑娘和余家的名声，父皇到时只同余家说是二人八字不合，不宜成亲，也不会伤了父皇与余将军的情分。”

从北凉回来的沈清辞客套有礼，淡漠疏离，此时的沈清辞仿佛卸下了一身刺，糯着声音叫父皇的样子，勾起了皇帝少得可怜的父爱。

“你不用管了，这件事朕会处理，你--”皇帝看着沈清辞发红的眼眶：“你好好休息吧，近日也不必来书房了。”

沈清辞顺从道：“谢父皇。”

皇帝走后，鹂儿端了药进来，沈清辞背靠着软枕，除了眼眶有些微红，哪里还有要哭的样子，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鹂儿将药碗端给沈清辞，药已经不太烫了，温度正好，沈清辞还是闻不惯药苦味儿，一口喝了之后立刻吃了几颗甜枣。

“可算是解决这事儿了，了却我一桩心事。”

“主子太冒险了。”鹂儿接过药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拿了手炉塞到沈清辞怀里：“这次过后，不知道又要养多久才能好些，主子本就畏寒，眼下又快到冬月了，主子该寻个稳妥点的法子。”

“病着能省去很多麻烦，子衿说过，这个药只是让人看上去虚弱，其实对人体没有多大伤害的。”

“是药三分毒，”鹂儿将檀香木放进香笼里，语气有些无奈：“若是殿下在这儿，主子定然不会这么做。”

沈清辞笑了笑：“我也只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这种事了。”

“主子，太傅大人来了。”

唐枝在外头呈秉了一声：“主子？”

沈清辞咳嗽两声：“快请先生进来！”

太傅急匆匆的，拉着沈清辞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晌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沈清辞好笑地拍了拍太傅的手：“先生无需担心，我总是这样的，一到冬日里就小毛病不断。”

太傅板着脸教训道：“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带着清邻出去！你太惯着他了，不要那么宠着他…”

“先生，”沈清辞眼角微微挑起，有种别样的病态美：“我只是觉得他很像小时候的我，就总忍不住想帮帮他，就像我曾经很期待有人能在那个时候帮帮我一样。”

太傅叹了口气：“你好好养着，我没告诉清邻，要不然他非得吵着闹着来看你。我知道你打小就不喜欢喝药，可是生病不是闹着玩的，你要听太医的话…唉，我知道我说你也没用。”

“我走了，你好好养着。”

沈清辞没有起身：“鹂儿，替我送送先生。”

鹂儿对着太傅欠了欠身：“大人，奴婢送您出去。”

药物的副作用让沈清辞有些嗜睡，揉着发红的眼眶打着哈欠，把背后的软枕抽掉，躺进了被窝里。

鹂儿送了太傅回来，沈清辞已经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睡都睡不安稳。

替沈清辞掖了掖被角，又检查了屋里燃烧的碳炉后才退了出去。

“阿姐！我回来了！”

年幼的沈清辞跑进院子里，看着沈清欢手里的竹板抖了抖，沈清欢冷着脸：“去哪里了？”

沈清辞低着头，拿眼睛偷偷瞄沈清欢：“出去玩了嘛，阿姐不要生气。”

沈清欢不理会沈清辞的讨好卖乖，恶狠狠道：“把手伸出来！”

沈清辞颤颤巍巍地把手伸了出去，沈清欢毫不留情地打在沈清辞白嫩的手掌心上，霎时红了一片，沈清辞咬着唇不敢出声，眼里的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可怜兮兮的。

“我都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你怎么就是不听！？沈如琢你能不能懂点事！”

沈清辞抽抽搭搭的：“阿姐，我错了，阿姐，我疼…”

沈清欢丢下竹板，给沈清辞擦着眼泪：“阿姐也不想打你，可是如琢，咱们在这宫里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你那么贪玩，在外面惹了什么人，阿姐救不了你你知不知道？”

手掌心的嫩肉都肿了起来，可见沈清欢一点没收力，沈清欢捧着沈清辞的手，轻轻吹了吹：“阿姐知道你疼，疼就记着，下次不要乱跑。”

沈清辞从梦里醒来，感觉手心有点痛，张开后赫然是几个指甲印，沈清辞愣了一下，抚着脑袋笑了起来。

梦里自己像一个旁观者，沈清辞记不清梦里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也许有，也许没有，令沈清辞格外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还能记得沈清欢小时候的模样。899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睡得太久了，沈清辞的头有些晕胀，许多画面在脑海里交织不断地出现，画面里的声音有些失真。

“如琢…阿辞，来陪我吧…你不想想我吗？不想阿姐吗？阿辞…来陪我吧…”

声音里带着蛊惑，沈清辞被刺激的头疼，眼前花了一片，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片刻后，所有的画面与声音如潮水一般褪去，沈清辞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看着被砸碎的茶碗，踢翻的凳子以及，被碎瓷片割伤的手。

刺目的鲜血闯入沈清辞的视线，浓稠的血液散发着腥味，沈清辞忽然笑了一声。

“阿姐，我好像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