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苗淼回到护士室，一个人窝在茶水间里。

她泡了杯浓茶，吹着浮在上层的茶叶，抿一口，苦的皱起整张脸。

手机震动，有消息提示。

一堆微博的推送占满了消息栏，苗淼有那么一瞬间后悔启动了微博。她往下滑，想一键清理掉所有消息。

却忽的愣住。

她看见今日热搜榜首上，有宋亚轩的名字。

苗淼忍着苦喝一口茶，点开热搜。

#宋亚轩机场#

热搜点开，第一条微博是官方发的，一个视频。

视频很晃，也很糊，人很多，也很嘈杂，苗淼没看两秒，一眼就找出了宋亚轩。

他着一身黑，戴着口罩，帽子把头发压瘪，看不清眼睛。

机场人叠着人，全都挤在宋亚轩身边，围成一团巨大的球，以宋亚轩为中心，艰难的向前滚动着。

突然闯进几个看不清脸的人，指着宋亚轩的鼻子，破口大骂，还动了手，被保安和保镖及时拦下，却禁不住人堆的拥挤。

视频就结束了。

苗淼点了重新播放，来回拖着进度条，看后半段。

莫名其妙被指着鼻子骂，苗淼按下暂停键，从这个角度看，还应该被打到了。

打到哪了？脸吗，还是头，还是脖子。

苗淼无趣的拖着进度条，一遍遍揣摩仅仅二十秒的视频，忽觉的没意思。

宋亚轩因为什么去机场，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

苗淼刷新一下微博，热搜第一还是宋亚轩。

粉丝在网上，大肆人肉打骂闹事的人，分成两拨，每条微博底下都在互相对骂。

不是人民币，做不到谁都喜欢，这样的话看多了，腻的慌，容易起生理反应。

苗淼划着微博，太多恶意的人了，他们顶着各色各样的头像和id，把自己藏在屏幕后面，疯狂的批判着和他们本毫无联系的人，得逞的在另一头笑。

像下水道里的老鼠，肮脏，糜烂。

苗淼从未关注过这些东西，她只是无法想象，到底如何对一个仅十六岁的孩子，说出如此难听又恶心的话。

她在一条用尽恶俗言语辱骂的微博底下评论。

“你为什么骂他？”

博主回复的很快，也许是一直盯着屏幕。

“骂他还需要理由？长的娘们兮兮的也好意思出来卖弄，再说了公众人物连这些都接受不了，那还是尽早滚回家吧。”

苗淼看着回复给她的一大段话，莫名悲哀。

她想到了刚才中年男人对自己说的话。

“你们护士不就是端屎端尿做好了就有钱拿了吗？”

世人多庸俗，这是现状，也是自己沦为庸俗的起点。

苗淼只是不甘心，回想起自己的十六岁，只是个会在数学课上瞌睡的无知少女，也许他被迫匆匆度过自己的十几岁，却永远也无法忘怀这些曾经的日子。

苗淼删掉刚才的评论，举报了那个博主，原因是恶意中伤。

应该没什么用，但可以心理安慰。

苗淼关掉手机，捧着浓茶，天渐渐冷，茶也凉得快，苗淼喝一口，竟觉不苦。

04.

回到康复科，中年男人还在，歪躺在床上玩手机。

老人因脑血栓不能动弹，直挺挺的躺在另一张床上，整个下午都没换过姿势。

老人说不了话，苗淼看着年近花甲的爷爷，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了些什么。

没错的话，他的眼神里有无助，也有求助。

苗淼走过去，帮老人换姿势，替他揉捏按摩僵硬的身子。

也许是个不孝子孙，苗淼没理会中年男人一边打游戏一边传来的调侃。给老人摇高病床，按摩完给他喂饭。

老人可以吃饭，但不利索，喂到嘴边的米粥也总是流下来。苗淼一边喂，一边忙不迭的擦，有好几次，已经送进嘴里的又流出来，全滴在苗淼的手上。

老人转动着浑浊的眼珠，满是歉意。

苗淼冲老人笑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耐住心继续喂，老人们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存在了，苗淼扫一眼一旁打着游戏还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鄙夷又不屑。

白衣天使，没在怕的。

好不容易喂完饭，苗淼摇平病床，给老人垫上两个枕头，掖好被角，示意他可以准备睡觉了。

老人嗫嚅着，眼里充满期盼。

苗淼弯下腰，贴近老人。

“爷爷您想说什么？”

苗淼再靠近，费力听清老人模模糊糊的话语。

“谢…谢谢…谢……”

老人哆嗦着唇，吐出几个发音相同却不连贯的词，用力发出声音，想说清楚。

苗淼听清了，突然喉咙猛地一哽。

她挤出一个笑，冲老人摇摇头。

今天没有夜班，照顾完康复科的老人睡觉，苗淼就可以回家了。

她裹着外套，走在秋风萧瑟的夜晚街道，突然很想哭。

苗淼忍着，却在风把头发吹进眼里的时候绷不住，一下子掉出泪来。

一大串眼泪滑下来，怎么收也收不住。苗淼哭着哭着又被自己气笑，怎么这么不争气。

她找了张路边的座椅，忍着凉意坐下来，把外套下摆垫在凳子上。

打开手机看看，过去这么长时间，热搜好歹降下来了。

好巧不巧，突然关注页更新，苗淼手快的点进去，看到宋亚轩发了条微博。

“大家不要担心，我没事，已安全到达酒店。”

配上自己的一张近脸照。

没多想，苗淼手速足够快的在微博底下评论。

“照顾好自己，也保护好自己。”

也许因为足够快的原因，评论一发出去，苗淼的点赞和评论的消息数量便蹭蹭往上涨。

几分钟没到，就已经几千个赞了。

苗淼挺惊讶，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多赞，虽然仅仅只是一条评论。

她刷新了宋亚轩的微博。赫然发现自己是热评。

顿觉好笑，只是巧合，却如此和谐又温暖。

滑到自己的微博页面，发现有人关注了自己。

原来上热评还会被人关注，苗淼忍不住咧嘴角，点开宋亚轩的自拍，看他没有感情却倦意满满的眼。

就是眉眼漂亮了点，清秀中带着凛冽。

而漂亮的小男生，长大了都会很好看。

苗淼退出自拍，看着评论忍不住乐。

“我们小漂亮宽肩细腰大长腿，哪一点不爷们？”

风吹干脸上残留的泪痕，苗淼用力搓搓脸，站起来整好外套下摆，收起手机，往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