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爱丽丝说。
她仰着头看头顶明亮的白炽灯,那种让普通人难以忍受的明亮对于她而言就和一切的一切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不疼。”
久见秋生说。
抱着礼盒坐在手术床边的小女孩那双和钴蓝矿石一样颜色的眼睛转过来看他,就像是被放进了蒸馏水中似的带着令人不安的澄澈。
已经微微有少年模样的孩子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她,他伸着手腕,血从里面不断地被抽出来,随着压力档的不停调整,代表着每秒抽血量的数字不断往上攀升,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雾气不知道何时已经升腾起来。
久见秋生觉得周遭似乎越来越安静了。
爱丽丝好像又问了一遍自己的怀表去了哪里,她简直是在哭一般的问,但是声音越来越小。
他觉得雾像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在雾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任何事物的声音。
白雾。
手腕上抽血给人带来的冰冷感已经消失不见,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连黑色也没有,就像是眼睛失了灵。
久见秋生是第三个世界,或者说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因为白雾把世界分成了平行的两半,异能力者的世界,普通人的世界。他既不是异能者,也不是普通人。
他在“无”之中。
这种感觉有些奇异的熟悉,但是又不知道来源于何方。
此时此刻,无数异能力融合在一起而产生的龙发出了第一声呼啸。
特异点开始出现。
像是幽魂一样出现的我妻弥什把针管从久见秋生的手腕上取了下来,仗着久见秋生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牵着意识正在“无”之中的他往龙之所在走。
龙在衰弱?
我妻弥什看了看天空,恍然大悟——哦,荒霸吐正在打龙。
但是等待特异点已经很久了的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个机会从眼前流逝——就像是作弊器一样能够沟通过去,现在,未来,此世,彼世,万千可能的特异点,当它非神力所铸而是由人力而成时,便可以改变神明的命运。
改变那个过去就曾经让久见秋生粉身碎骨,未来也不会有任何区别的命运。
他把久见秋生推进了特异点里。
……
特异点只出现了一瞬间,在下一瞬间,中原中也就打爆了龙的头。
所以说神明这东西真的是不要招惹,万一人家搏命一战,就算是吃瓜也很容易死的。
随着龙的陨落,特异点也湮灭不存在,剩下来的事情一些年轻的孩子就能解决,太宰治被中原中也一拳揍醒,一个人几乎拿着全部的剧本,另外一个……虽然十分迷惑,但是却解决了危险。
就像是默契一样,当雾气终于散去,黎明之前,横滨的所有组织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收敛起自己属下的尸体。
武装侦探社毫发无伤,然而政府方面却损失严重。夹在中间的港口黑手党由于实力蛰伏得很隐蔽,所以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情况。
……
直到久见秋生已经消失在了特异点里,我妻弥什才低下头。
他坐在一栋大楼的最高点,这栋大楼是罕见的一座没有在刚才那场战斗中被毁灭的大楼,于是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
从他的身后传来哼哧哼哧的人的喘气声,有人在爬楼梯——为什么不坐电梯呢?是害怕电梯坠落这种意外事故吗?理论上这种可能性存在,所以……这么高的楼道,人类的体力爬上来一定很累,产生的负面情绪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思绪在脑海中混乱地来来去去,来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
“太宰先生,别来无恙。”
不看后面,也能猜出来是谁。
手枪的安全保险应该已经打开了——而太宰治也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但是子弹只是空荡荡地从我妻弥什的额头上穿过,飞进了夜空里。
“高空抛物不好的。”
我妻弥什带着一点恶作剧成功的笑意转过身来:“我可是相当弱小的神,不是荒霸吐这种生来就是为了毁灭的存在。”
他的眼睛像是被浸泡在血液里一样的红色,瞳孔化为一线,甚至嘴唇里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齿。
太宰治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放在他的肩上。
没有消失,不是异能力。
我妻弥什只是看了太宰治一眼:“万分感谢,假如不是你,我这样的龙套大概不会有出场的机会吧。”
太宰治:……
“神明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呢?”
他忽然如是问道。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我妻弥什想了想,如是回答:“是腐朽的过去也是崭新的未来,是逃不脱宿命的莫比乌斯环的两个尽头。”
莫比乌斯环是一种拓扑学结构,只有一个表面和一个边界,是一种单侧、不可定向的曲面。
意味着永恒,不可停止,也总是被解读无尽的黑暗与恐惧。
完美而残酷。
把世界比喻为莫比乌斯环的话就可以明白,世上有光就有暗,有善便有恶,但是与此同时任何对立的存在都会在一定的时候互相转换。
“那么你就是其中一个喽。”
“你真是个聪明的凡人。”
这真是一种糟糕的态度,太宰治想,笃定地说:“久见秋生是另外一个,你们是双子神,但是只有一个能够坐上至高的神座,另外一个则会成为牺牲品。”
“bingo!答对了。”
“所以你们只是把这里当做了战场。”
“我单方面的战场而已——他一无所知,这么想的话,真的是寂寞。”
“他失忆了?”
“你们失忆了。”
这个回答在预料之内。
“你赢了?”
“准确地说是大概一万年前,他输了——不过在时间失去意义的彼时,一万年也只是一个虚数。”
“他现在也赢不了你。”
“不,他一直都能,毕竟我可是很弱小的神。”
我妻弥什笑了笑,他披散着头发的模样偶尔会给人以“这和久见秋生长大后的模样应该很相似才对”的感觉,但是也仅限于脸。
“荒霸吐呢?”
“那可是很强大的神哦。”
“哦?”
“毕竟他是人的造物。”
“人的造物?”
“可不要看不起人啊,人可是相当凶残的动物。”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这句话是你说?你才是天生地养的神吧?
“你想成为神灵吗?”
我妻弥什对太宰治伸出手,带着蛊惑意味:“永恒的生命与强大的力量,假如说你说想要的话,我可以赐予你,毕竟第一个打出trueend结局应该有特殊奖励。”
“你把这一切当做游戏?”
“是啊。”
这句话漫不经心,就和“今天你吃了吗”的回答是一样:“这还是我新学会的词汇呢,可爱的小NPC。”
寄希望于神能够怜爱世人是可笑的。
“特异点……”
“对于我来说,大概就像是一个游戏二周目开启按钮。”我妻弥什如是解释。他喜欢这种自己是解密游戏的线索,别人来解密的感觉。
他的身影已经开始逐渐消失——世界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应到了这里有一只害群之马,勇敢地试图将他驱逐出境。
与此同时,笼罩在整个世界的表层,被所有人遗忘的存在终于开始显露出原貌。
异能特务科,一个困倦的社畜把白雾事件的档案放进去的时候忽然眼尖地看见档案柜下的夹层里躺着一个档案袋,他打了一个哈欠,把拾出来一个档案袋。
“到底是谁干出了这种事情,也太不小心了。”
坂口安吾看了一眼档案的编号,想到了什么,心里微微一窒,终究随手把它归位。
墓园里,没有埋葬着任何人的坟墓上立着的小小墓碑上面被划花了的字迹被悄无声息地复原。
[小林一茶]
良久,一双手轻轻地抚摸过那些字迹,在地面上掐了一朵小小的雏菊花,放在了墓前。
“世界如露水般短暂。”
他轻轻说,回到了自己守墓人的小屋里,为自己冲泡了一杯茶。
茶叶从尽头末梢一寸寸展开,色碧发苦。
世界毫无变化,只有掉进了特异点里的久见秋生在骂娘。
假如问一句穿过特异点是什么感觉,现在的他大概会回答说就像是晕车的人坐了整整二十个小时的大巴车而且还是最后一排中间那个位置。
假如不那么委婉的话,可以这样形容:有一个巨大的怪物把他吞下了肚子里,然后又是被咀嚼又是被消化,好不容易马上就可以魂飞魄散了,偏偏这个怪物似乎反胃了,于是又把他给呕吐了出来。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他在特异点里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搞过事……
然后用搞事成果和自己的记忆交换了日月丸的复活……话说,日月丸呢?!日月丸?!
被特异点吐出来的久见秋生把浑身上下摸了个遍都没能摸到任何和木雕有关系的存在,只能作罢,看情况什么时候能回去把日月丸捞回来——日月丸应该还在兔子玩偶里修养。
至于现在,他要先想想自己在哪里——就算是游戏,他在哪个世界的二周目呢?
……
“我的弟子连自己的异能力都打不过的话,还不如根本不要活了的好!”
芥川龙之介紧紧抿着唇。
他很快无声无息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假如说是被异能力杀死的话,不应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至少墙壁上应该有刀痕。”
尾崎红叶心里有点拿不准。
在大幅失血的情况下……
“更像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聊以□□。
只有爱丽丝跑去追芥川龙之介——她看着芥川龙之介咬牙切齿地把兔子玩偶夹着耳朵挂在阳台衣架上。
爱丽丝:“……”
芥川龙之介看了爱丽丝一眼,难得开了尊口安慰似地哄了一下她,然而语气却杀气腾腾:“只要我把人质扣留在这里,他迟早会乖乖回来挨枪子。”
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直有种自己养了多年的白菜被别人家的猪(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拱走了,而且还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猪——便也无从报复的愤怒。
“等他回来了,处罚由我亲自来进行!”
“……”BY爱丽丝
她抬头看了一眼被夹住耳朵残忍挂在衣架上鞭尸的粉色兔子玩偶,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兔子动了动耳朵。
风?
一,一定是风!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半夜里兔子玩偶会从衣架上下来暴打芥川君一顿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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