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见秋生不想睁开眼睛。
他颇有点生无可恋,但是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所以他还是决定醒过来。
……
面前坐着一个瓷娃娃似的小萝莉,雪肤乌发,剪着乖巧的公主切。
他的脸上没有涂贵族姬君常用的脂粉,只是浅绯色的嘴唇中间点着一抹明艳逼人的红色唇脂,显得有些不可触碰的冰冷;而他也的确神色严肃地端坐着,丝毫没有要与久见秋生说话的意思。
虽然久见秋生的神志依旧有点不清,但是整个人差点满血复活。
然而复活到了一半身体硬件不允许,于是满血复活失败,重新回归废柴本样。
我大概是真的死了——这个人脑海中开始头脑风暴,脸上却维持着一脸茫然的外壳——一定是死掉了,所以才会上天堂然后看见漂亮的萝莉吧?
身为一个三年起步(bushi)的萝莉控,闭上眼睛之前还在挨揍,然而睁开眼睛后就突然get了全套高端vip待遇的久见秋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一定是遇见了命中注定的真爱!
风停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jpg
然后他终于神志清醒,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个武士与他说的“姬君想要见你”。
这便应当是那位姬君了;他想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身上的伤口依旧在一阵接着一阵地发痛。
……
久见秋生心情复杂,他觉得自己有关于真爱的梦毫不留情地碎掉了一半。
“你醒啦。”
一个长相清秀侍女打扮的少女跪坐在小萝莉身边,微笑着关切了他一句,又暗示似地与他轻轻道:“我们姬君是真心实意地想请你过来陪她说话解闷儿的,那两个传话的武士一定没有与你说清楚吧?”
这话里话外很是明显要与那两个武士甩脱关系,表明“我们姬君是无辜的”;但是假如说这两个武士不效忠于这位姬君,又为何会为他做事呢?
久见秋生已经习惯了听人一句话要拐弯抹角地往下多想两下,此时此刻不由得有些不解,但是他压抑住了自己的困惑,闻弦歌而知雅意,打落牙齿和血吞地吃了这个亏,勉强一笑:“幸得姬君恩召……”
阿雾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是怕久见秋生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来。
刚才她便注意到久见秋生是一个容貌出色之极的人,于是便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新夫人的侄子没有把他杀死后带着尸体回来——要说是那个家伙的仁慈那可真是无稽之谈。
但是看到久见秋生的脸,再联想到那个人即使是在城主府当差的时候也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下流色胚,阿雾自然明白了。
想到这里她又生气起来——紫藤姬完美的继承了先夫人的美貌,新夫人把这样一个人派过来“随从侍奉”,到底是何居心甚至都不需要想就能知道,恶心!
这样想的话,阿雾便有些可怜久见秋生,自然不希望他说错话惹紫藤姬生气——尽管与久见秋生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她究根到底自然是先站在自家姬君的身边。
而且她也希望自己的主君,被冠以“紫藤姬”这个幽深颓唐的名字的孩子能够久违地再一次开心地笑起来。
好想看到姬君的笑容啊。
阿雾想到这里的时候,泪水几乎又要夺眶而出了。
要是姬君能健康的在紫藤花下奔跑,和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一样无论是泪水和欢笑都可以肆无忌惮就好了,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给姬君一具生来就不健康的身体呢?
紫藤姬终于说话了。
他的手又一次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说不清楚是期待还是质问地看着久见秋生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呢?”
久见秋生不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他有些迟疑。
紫藤姬似乎很失望于久见秋生没有立刻回答出来,也或许是失望于久见秋生没有理解他的问题,于是他仔细地咬着每一个音认真地问道:“你似乎能让很多孩子很开心。我听到了他们的笑声了。但是为什么见到我后,你并没有让我开心呢?”
这个天真的问题让阿雾破涕为笑。她的心里一片温柔:现在的姬君还是一个小孩子啊,我们只要保护好他就行了——而我一定会保护好姬君的!病会治好的,应该属于姬君的那些东西,也一定会拿回来……
这边她兀自在那里又悲又喜;那边,由于紫藤姬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声音不是女孩子”之类的念头,于是当他开口后,久见秋生就基本上确定了他是谁。
作女童打扮但是事实上是男儿身的姬君在赤池国,或者甚至说在整个本土,都单单只有紫藤姬一个。
“紫藤姬是被当做女孩子养大的男孩子”这件事情是众所皆知的秘密。
久见秋生有关于真爱的梦彻彻底底碎了(嘤)
我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
然后立刻要面对这位“真爱”害得我差点没被人用马鞭打死还被死变态性骚扰的虐恋现实。
这还不算完——
我的真爱绝对不可能是长大后掀开裙子说不定比我都大的女装萝莉啊喂!
我不相信!
一只败犬萝莉控惨遭女装大佬精准打击后,在心中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大概是这种悲伤无助无法描述的呆滞如此明显,以至于跪坐在旁边的阿雾忍不住有些好笑起来。这个少年大概是害怕吧,她想。
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莫名其妙又很好了,倒也不吝惜于提点久见秋生一句——虽然她并没有猜中久见秋生心中乱七八糟到假如全部写下来能浪费一堆纸的复杂心情到底来源于什么,但是却多多少少是善意解围:“不要怕,我们姬君是最最好的人。你是乡下的杂耍艺人吗?若是会弹唱一些正统的猿乐戏的话,也可以唱一段啊。”
久见秋生:……不,我不是。
他想要动一下,但是只是动一下胸膛上那道鞭伤便发痛,嘴角情不自禁微微抽搐了一下,只能维持着这种有一点狼狈的坐姿箕踞而坐在马车角落,叹气也似地解释: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寻常的行商,平日里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玩于是便与他们熟识,并不是阿雾想象中的什么杂耍艺人。
阿雾听得明白,顿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知晓这回对于久见秋生而言真是一桩无妄之灾了。不过久见秋生既然并不是什么杂耍艺人,那么……于是她便回头看自家姬君的意思,见紫藤姬竟是一脸茫然。
“什么是行商?”紫藤姬拧起眉。
他到底只是个几乎足不出户的七岁孩子,这些事情他见不到,平日里也不会有人与他说。
虽然说久见秋生并不为自己做的是所谓沾满“铜臭味”的行当而羞耻,但是在不知“低买高卖”的孩子面前解释这些,他倒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便美化了一下:“便比如有人喜欢唐土的镜子,行商便会去唐土把镜子带回来;但是路上行商还要卖些其他东西的。”
“那一定能去很多地方吧。”
紫藤姬的语气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然而阿雾却注意到他微微垂了眸;或许是一点点羡慕。
“很累的,要吃很多苦头,但也很有趣。”
久见秋生笑了笑。他虽然对紫藤姬小孩子脾气导致他遭了这一桩无妄之灾很有怨念,但是想象中的百般折磨为难并不存在,多少是一件幸运的事。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到底要说些什么,阿雾提出的“杂艺”与“猿乐”又的确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但是要是说讲一些行走四方时的趣事逗一个孩子开心却并不是难事。
莫名其妙地,他想起来刚开始由于不熟悉商路,自己总是带着三个小拖油瓶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便只能夜宿古寺佛堂;三个孩子都睡熟后他一个人睁眼到天明,耳中是鸟鸣起虫鸣灭,眼里是明月垂旭日升。
也想起来:有一回夜里下了暴雨,连他也睡着,第二天醒来几个人身下的草蒲团全都被浸泡在积水里,浸得那几个孩子出了一身鲜红的疹子,慌得他背一个抱一个手里还捧着一个地去寻出名的巫医,结果喝完了几乎花光了所有钱才求到的药后反而发起烧来,自那之后彻底对这个时代的巫医失去信心。
当他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由得想到无名,想到日月丸,想到幸次郎。
这三个孩子里头:
无名脾气明明最烂,说话时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好话都能被说成挑衅,行为处事又粗糙没耐性如同小野兽,然而心性坚韧,反而最叫人放心;
日月丸乖巧听话,由于是说不出来话的哑巴,总是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底,心思纤细敏感,虽然做事滴水不漏,但是总背负太多,叫人心疼;
幸次郎年纪最小,身体不够好,但是却是最最聪明灵巧的那一个,诸如眼泪什么的都是道具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想到这里时,久见秋生忍不住想要微笑。
早几年穷到裤子漏风的时候,久见秋生但凡手里有点闲钱就给这几个孩子买吃的养身体;一到这个时候,无名但凡手里分到了什么好吃的,一会儿就得被幸次郎骗走。这也是无名最疼他。
说来奇怪,明明他小的时候无名抱都不愿意抱一下,每次不情不愿地从日月丸手里接过人都恨不得找哪个山洞往里面一塞自生自灭,结果事实上什么好吃的也给他留着,好玩的也替他想着,有一次久见秋生问起来,无名火冒三丈地争辩了半天,到最后才躲躲闪闪地说了些“我手重,那个家伙小的和兔子一样,一不留神就捏死了”云云之类的话。
也不知道那三个孩子现在怎么样。
久见秋生萝莉梦碎,只能退而求其次担心自己那几个崽。
幸次郎多半是不会有问题,日月丸挨得那一下却重。
他想到无名时情不自禁又叹气:也幸好今天无名不在,否则以他那个被人打死了都要梗着脖子的德行,要是在的话今天可能还真的会被活活打死。
这几个孩子一定会来找他,这一点他十分自信,但是就担心无名热血上头把重伤着的日月丸往哪里随便一丢,人就跑过来。
……事实上无名也真的正如他所料一般热血上头。
这个天生擅长战斗的孩子早已追上了车架,此时此刻正出于谨慎而小心地缀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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