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房间里，手里面执着帕子，回忆起曾经的往事，泪水止不住地一滴滴落下。

就在今日...多么相似的场景！

那时她也不过是女儿如今那般大的年纪，一路跌跌撞撞，有了一番成就，便自命不凡。以为她凭借着一番本领，还有远超于这里人的知识以及见地，就可以改变一切，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现实，血淋淋的现实，还是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彼时的她怀着两个月的身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目光也是如同今日她的孩子般倔强。

父亲的巴掌扇过来，她的脸歪至一边，嘴里面溢出血水，头昏眼花。可是她望向四周围观的人，内心只感到冷，还有无尽的嘲讽。

父亲一直想把家族的产业做大，对他的几个子女不闻不问，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这还是第一次，她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吧。

“你再说一遍，嫁与不嫁？”

她不妥协：“那个人说过，他会来娶我。”

父亲对她露出嘲讽的笑：“都多久了，他还不回来，你这幅样子，还能有人要你就不错了，否则只有浸猪笼的份！我这个当爹的替你隐瞒这件事，已经是让全家都为你冒着杀头的危险！”

她紧紧抓着手，心中怀着一分不确定，但比起爱人抛弃自己的痛苦，她更加无法的是就这样随意安排了自己的一生。

于是她嘲讽道：“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可是父亲，您真是为了我吗？从小到大，你有来看过我一次吗？在你的心里，可有过我这个女儿？如果这次不是那个看上女儿的人，乃当今丞相，可以在生意上多多照拂于你，你还会把女儿我像现在这样，当礼物一样献出去吗？”

可是父亲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想到，他毕生所想要的一切，早已被她轻松捏入手中，甚至还要大千倍万倍！她要让这片地域，这整个京都上面所有的产业，尽数握于她手，她要让父亲在这个世上毫无立足之地，灰溜溜地被赶出京都！

但是这一切，她都不会告诉他。因为他不配！可惜她出生于商户人家，所见所闻所能接触到的，也只能有这么多。

“你！”父亲瞪大眼睛，又一个耳光下来，她直接被扇倒在地。

“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活着已算是你走运！”

感受着肚子的隐隐作痛，还有火辣辣的脸颊，所有人围着她，冷眼旁观，四周都是指责声，恨不得往她脸上吐两口唾沫。指责她不守妇道，还未成婚，便已有了两个月的孩儿；指责她不守孝道，身为子女，竟敢与生养他的父亲顶嘴；指责她不为人道，身为赵家的一份子，竟敢忤逆盛家，枉顾赵家几百条人命。

是啊，都是她的错，是她错了...可是，这的是她错了吗？究竟错的是她，还是这整个世界？！

她捂着脸，哭着、笑着，脸上竟没有一滴泪水。内心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是无尽的绝望。

她深深地失望了，越来越多的失望积攒成了绝望，对眼前的这个世界。

但是她依然倔强着坚守：“不过是个孩子，要是他没有来找我，大不了流了便是。但是让我嫁到相府，绝无可能！”男人跟错了可以重来，她还年轻，她输得起！但若是入了相府，一辈子入了那座牢笼，那就真的什么都毁了。

“你看看！大伙儿都来看看，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他们对她指指点点。

她亦冷笑。

不认同不要紧，她不需要得到这里任何人的认可，待在这儿她只觉得恶心。相府的人会怎么样对赵家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不配她顾虑他们的死活！她要离开这里，远远地逃开...

只是这一切，当她那瞎了眼的娘赶到时，就全都崩溃了。

娘这辈子吃了多少苦，辛辛苦苦把她拉扯长大，让她不至于饿死，然后才有了自己的今天。可是她现在一路摸索着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对她拳打脚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汝汝啊，你败坏家门啊！你对得起赵家，对得起你爹吗！”

原本干涸的眼泪又再次蓄满了，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娘你不知道我只有你吗，我只有你你不知吗，为什么你不与我站在同一边，为什么你不在我遭遇了这辈子最痛苦事情的时候，却与那些人站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或许...是错了吧...

是我真有那么过分，是我真的那么离经叛道，是我对不起这个世界，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否则...为什么会就连你，都不愿意站在我的身边呢？

她的内心开始动摇了，可是她还是始终怀有一丝希冀，就是那个男人。

他明明说过他爱她的，明明说好了，他会回来找她。

可是当那一天，她看着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高高在上地经过，她就已经明白了，那个男人，他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在这个世界，她是孤独的，孤孤独独地来，也要孤独的走。

她还是嫁了。

盛装出嫁，十里红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还有一颗冰冷的心。

这些该死的权贵，这个世界的大多数权贵都该不得好死！

她嫁了，为的是她自己，为的是整个赵家，尽管整个赵家没人值得她付出，尽管父亲生而不养、毫无人性，但她这辈子，依然得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付出。为什么？可能她生来就是来赎罪的吧。谁让每个子女都得做到她最起码的孝道呢，父母生下你就已经是对你有恩，他们怎么对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尽孝，不孝顺的人都有罪，该进十八层地狱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身边有孩子们在念着，她嗤笑：“人之初，性一定是恶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变越坏。那些所谓的圣贤书啊，不过是教会了人们，如何掩藏起来自己的恶，用一副道貌岸然的假象，来驱使那些更弱小的人们，蒙蔽住他们的双耳与双目，让他们傻傻地被别人奴役，还以为自己做了对的事情，自我麻痹、自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