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米粥没喝过。 菜窝窝也没见过。 毫不客气地把他简陋的晚饭吃了个精光,还皱着小脸说:“不好吃。” 要不是声音太软、太会撒娇、长得可爱、又甜又黏人,魏禹当时就把人扔出去了。 小家伙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贼人摸去了,就剩下一个白瓷娃娃,紧紧地护在怀里,不舍得给魏禹看。 后来听说这天是魏禹的生辰,又十分大方地把娃娃送给了他,还说了一箩筐祝福的话。 魏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话多的孩子,不,大人也没有,还……怪可爱的。 这一晚,他破天荒地放下书本,一心一意陪着小家伙。绞尽脑汁哄着,骗着,讲着故事,才把他哄睡着了。 原想着去附近的武侯铺子找不良人报个信,就有一队披甲执戟的官兵进来,把人接走了。 当时,留下来向魏禹问话的就是窦青苔。 后来窦青苔又过去看过他几次,或是送些吃食,或带几件换季的衣物,每次都有理由让魏禹无法拒绝。 就这样持续了两年,直到魏禹十六岁考中进士。 当初,窦青苔没表明身份,魏禹还以为她是哪个世家的管事嬷嬷。后来托相熟的不良帅寻人,想要报答一二,却没找到,便觉得她身份不简单。 没想到,竟是长乐宫的掌事姑姑。 而李玺,就是当年那个小郎君。 借着净手的工夫,窦青苔给魏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廊下说话。 “为着小王爷的名声,当年不便表明身份,还请魏少卿见谅。” 论官阶,魏禹比窦青苔高,却行了个晚辈礼,“当年晚辈家贫,衣食不济,寒冬酷暑,多谢姑姑周济。” “是太后娘娘的意思。”窦青苔笑笑,说,“那日给你钱,你不肯收,问到贼人的线索,又说得头头是道,我便觉得你是个有出息的,在娘娘跟前提了提。” 她顿了一下,感慨道:“只是没想到,竟有这般大的造化。不枉娘娘当年请了旧友周旋,将你留在长安。” 魏禹一怔。 那年,同榜进士中不乏世家公子,人脉名气都不输他,除了选入翰林的,只有他留在了长安,其余百余人悉数外派,直到今日都没几个回京。 而他,无门无势,却幸运地留在了长安。从长安县一个小小的县丞一路升迁,到如今以二十四岁之龄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可谓前无古人。 没想到竟然是太后娘娘的安排…… 窦青苔猜出他的想法,忙道:“魏少卿别误会,娘娘只是念你年幼,不忍你千里奔袭,这才随口提了一句,多余的一概没做,这些年更是理都没理。你能有今日,皆是你自己挣来的。” 魏禹摇头笑笑。 就算窦青苔不这般强调,他也不会觉得伤自尊。 不可否认,正是当年太后“随口”提的那一句,成为他青云直上的敲门砖。 魏禹撩起衣袍,朝着慈恩殿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他幼年丧母,生父寡恩,继母不慈,自小养在外祖家,受尽欺凌,可谓极其不幸。 同时,又总能遇到一些幸事。 比如,猪舍隔壁的村学夫子留给他的书;比如,十岁那年在十步局中结识柴氏姐弟;再比如,太后娘娘的顾念…… 就是这些星星点点的幸运,成为他灰暗人生中的指路明灯,让他不甘于平凡,又心怀感恩,见识过生活的恶,还愿意带给别人善。 窦青苔轻叹:“好孩子,快起来罢,太后娘娘不争这个。” 魏禹极力克制着,喉头发哽。 窦青苔笑笑,极力调节气氛,“十来年不见,没想到魏少卿同小王爷还能有这样的缘分,你是不知道,娘娘听说小王爷要‘娶’的是你,笑了好半晌呢!” 魏禹一怔,“娘娘她可知道……” “知道什么?你早就猜出当年那个孩子就是咱们小王爷吗?” 不,他想问的是,太后娘娘知不知道他和李玺的婚约是假的。 然而,窦青苔把话岔开了。 魏禹心领神会,也不再多说,转而笑道:“也不是太早,前不久才确定。” 就是两个人在客栈里同床共枕的那晚。 “确定什么?你是不是在跟窦姑姑说我的坏话?” 李玺突然从背后蹿出来,指间转着小木棍,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魏禹弯了弯唇,“说你什么坏话?我怎么不知道王爷还有坏话可说?” 啧! 这话说的,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的小福王大度地把小棍搭到他肩上,“得咧,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今日就留在长乐宫吃午膳吧!” 魏禹笑着执起手,“谢王爷。” “不谢不谢。”小福王煞有介事地摆摆手。 反正也是祖母要留你的,我想赶你走祖母都不同意。 魏禹眼底伤感尽褪,漫上浓浓的笑意。 每每看到小福王鲜活的模样,就算有天大的心事都散了。 长乐宫设有小厨房,厨娘手艺极好。今日太后高兴,特意让她多做了几个菜,一家人围着席子坐了,一人一方小食案。 宫中礼仪,皆是跪坐在食案旁用餐。 李玺从小就不老实,又娇气,跪不了一会儿就要左扭右扭,每次李鸿看到就想揍他。 后来李玺干脆破罐子破摔,改成盘腿坐。李鸿想管,太后不让,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太后坐于上首,李鸿居次,李玺和魏禹挨着。 魏禹是臣子,本不该与李玺并坐,太后却说:“一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 这句“一家人”差点把李鸿噎住,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李玺没心没肺地吃着他心爱的炸小鱼。 厨娘知道他的口味,每次他来了都做这道菜,往常时候都会把鱼刺剔掉,再裹了面炸,这次却没剔。 李玺一口咬下去,差点扎到。 扎到也要吃。 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小王爷都会无比宽容。 人也一样。 第二口,又被扎到了。 吸了吸气,继续吃。 其实刺很小,炸得酥软,伤不到人,只是小金虫自小娇气惯了,才会连这么软的小刺都受不住。 就这么一边被扎一边吸气一边吃,也不知道自己挑一挑。倒也不是不会,就是没耐心。 李鸿瞅了眼长乐宫的宫人,老大不满。 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扎,也不知道上来伺候,平日里对待太后也是这般不尽心吗? 要面子的圣人憋着没吭声。 毕竟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打自己的脸。 而那个“外人”,正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案上的鱼一条条剔了刺,在碟中码好,又在温酒的小炉子上烤热,悄悄地推给李玺。 李玺看到腿边的碟子,第一反应是不吃。 万一他吃了,登徒子再误会他答应和好了怎么办? 于是扭开脸,不去看。 然而,那盘酥脆整齐的小鱼肉就像长出了无数双小手,朝他招啊招。 仿佛在说:“来呀~吃我呀~顺便把剔刺的人也吃了吧~” 吃就吃! 小金虫可坏了,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明明吃了人家的鱼,还坏心眼地用茄子条来报复人家。 魏禹讨厌吃茄子,在动物园烤肉的那天李玺就发现了。 他喜欢吃三分肥七分瘦的羊肉串,用红柳枝串的,吃到的时候嘴角会勾起来,眼睛也会微微眯着。 接过胡娇递给他的茄子之后,虽然也会礼貌地吃干净,却会抿着嘴,眉心皱起一道非常非常浅的纹纹。 谁让魏少卿长了一张极好看的脸呢,小王爷也就多看了两眼,而已。 李玺故意把茄子条换给魏禹,如愿看到了他皱着眉心啃茄子的模样,窃窃地笑。 魏禹皱着眉,低垂的眼中却藏着无法言说的宠溺。 两个人你来我往,无声打闹,仿佛竖起一道彩色的屏障,把旁人隔绝在外。屏障内春光烂漫,春心荡漾。 李鸿咳嗽了一声。 没有用。 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李玺终于注意到了,非常孝顺地把自己桌上的汤送给他,“伯父,您喝口汤,润润喉咙。” 李鸿终于感到一丝丝安慰,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 呵,菠菜蛋花汤。 那小子最不喜欢的一种。 大业皇帝几近心梗。 饭后,李鸿心事重重地对太后说:“母亲,我觉得不对劲。” 太后晃了晃香浓的茶汤,不甚在意道:“你一个大男人,能瞧出什么不对劲?” “就因为我是男人,才觉得那俩小子过于腻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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