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帮我将手上的绳索解松一些。”
陆良玉举起双手,对着面前的人坦坦荡荡道。
她眼上蒙着一条黑色的丝带,却竭力平视对方。
她甚至并未解释,拇指粗的绳索一圈圈紧紧地勒着,手上早已被勒红、甚至快要破皮的手腕,便是最有力的解释。
那人沉默了许久。
空气中,似乎连呼吸声都闻不见。那人这才动手,将绳索松了一些,随即一脸警惕地望着陆良玉。
陆良玉什么都没有做,这不是最好的时候,她要的,是让对方放松警惕。
尽管,他们二人皆知,陆良玉有多想要逃跑。
“想吃鸭子了。”
陆良玉舔舔嘴,故作馋状地要求道。
她似乎待得极为舒适,提着各种各样看似合理的要求。并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过分之处。
那人依旧是沉默,起身时,却轻敲桌子一下,表示同意。
这几日,两人开始用一些简单的声音同写在手上的文字来交流。
陆良玉绕了绕手腕的绳索,还是有些吃力,不知能不能蹭掉眼上蒙的布。
现在,不是尝试的好机会。
那人果然很快返了回来,见她正端坐在那里,似乎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女像,心下放心不少。
不久,陆良玉便听得那人急促的脚步声出了院子,渐渐走远。
她心下一喜,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门,按照自己的记忆,摸索着这几日摸底猜测的厨房。她的手能动一些了,用火也好,用刀也罢,要尽快将手上的绳索断开。
之后趁着天黑躲在附近,待到明日再寻机会逃跑。
想吃鸭子只是个借口,她从这几日的相处中,早就察觉到,此地养了不少鸡、鹅,甚至鱼也时不时地出现在餐桌上,只鸭子,从未出现过。
那么,也就意味着,想要吃鸭子,就必须去集市上买。天色已暗,哑巴要张罗着晚饭,只有那人能去买。路程多久她不确定,但这是个机会。
她方才在摸索着厨房的位置,便察觉到面前站了一个人,不是在厨房帮忙的哑巴,是个男人。
陆良玉心下一慌,挤出一丝笑意,勉强道:“我肚子饿了,出来看看,饭好没好。”
“主母。”那人哽咽地唤了一声。
陆良玉大喜过望,是飞卓,他竟然找到自己了。
“你,侯爷派你来的。”陆良玉简直喜不自禁。便见飞卓抽出刀,道了句:“小心。”随即利索地将她手上的绳索劈断。
陆良玉手腕处依旧生疼,当下由飞卓小心地取下绑在她眼上的黑色丝带。
陆良玉试图睁眼,一股刺痛的光传来。陆良玉不得不闭上眼。
“不要急着睁眼。”飞卓交代道。边说着,边将她往院中的马槽处带,那里,系着一匹正埋头啃草料的大马。
哑巴听到有说话声,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个铁勺子,见到有陌生人在,立马挥舞着勺子,阿巴阿巴地大叫起来。
飞卓一慌,将陆良玉抱上马去,一刀斩断了系着马的绳索。
院门很快被人一脚踢开,一个三角眼的男人挎着剑出现。
飞卓将马的缰绳塞到陆良玉手中,神色肃穆嘱托道:“抓紧,我去缠住他,你快走。侯爷,在等你。”
陆良玉看不见周围,只得闭着眼,俯身趴在马背上,紧紧地攥着缰绳。
下一秒,便听得马屁股挨了一鞭,马儿受惊,嘶鸣一声,在院内乱转一番,随即才找到了院门,直奔院外而去。
而院内,飞卓同那人早已厮杀在一起。
陆良玉并未担心飞卓,她知道飞卓武艺过人,一对一输的概率不大。
她并不知道,飞卓之前身受重伤,眼下根本没有恢复好。
马方跨出院门几步,便听得有人的惨叫声传来。陆良玉耳朵一竖,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怎么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像飞卓。
她同蒋钦勇学过几天骑马,当下控制住马,犹豫要不要回去看看。
飞卓陪了秦希泽许久,若因着救她折损在这里,她定会心中不安。
正思忖着,便见那边似乎有人的脚步声追了上来,陆良玉立马夹了马腹往前跑去。
马是匹好马,撒开腿飞快跑了起来。
“那小子已经废了,女人看着是追不上了。”三角眼的男人冷声道,随即从后背掏出弓箭,利索地搭箭,箭头锋利,正瞄准了那女人的后背。
那女人正扭过身子回头张望,试图想看清什么。
“想当年,我百步穿杨……”三角眼的男人自夸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身侧的男人伸手一把捂住了箭头。
“你……”三角眼的男人满是震惊。
便见男人摇头,多余的话并未说。
三角眼的男人大怒,将弓箭摔在地上,怒道:“你就不怕她认出你?”
男人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不会。”
三角眼的男人转身入了内,冷笑道:“她认不出你,这人可认得你。”
院内,飞卓小腿被一剑刺了个对穿,跪倒在地,血流汩汩,染得那一块的土地都是殷红。
后背心脏位置,正插着一把匕首。若是陆良玉在场,定能认出来,这正是她昔日托彩蝶买的那把寒光闪闪的旧匕首。
飞卓已是奄奄一息,仰头对着面前的人痛骂道:
“好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侯爷辛苦培育你多年,祝你登上帝位。就是为了让你夺他妻、杀他下属的吗?”
见那人不说话,飞卓接着质问道:
“恩,七皇子?你说句话呀,你倒是说说,镇南侯府,究竟有哪一点,对不住你?”
若不是他得了侯爷的嘱托,负责相关的事项的善后。无意间,发现了七皇子每晚都不在皇帝身侧伺候的事,心下生疑,跟着一路追踪了过来,哪里能发现这件事情。
天知道,他看见主母被囚禁于此时,心中作何猜想。
“七皇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若侯爷知道此事,会是什么反应?若主母知道,你就是囚禁她的人,她又会作何想法?”
飞卓的质问句句在耳,七皇子却一脸漠然,对着一侧三角眼的男子做了个动作。
随即,手起刀落,飞卓的质问便再也没有问出口。
七皇子背转身子,坐在了院门槛上,摸了摸怀中那个木人,似乎想要寻求点安慰。
方才,他走到半路,折了回来。是因为,他突然想起,忘记问,她究竟要吃酱鸭还是清蒸鸭,他好买些现成的,让她先解馋。
狼心狗肺又如何?就算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又如何?
上天亏待他太久,他什么都没有,总是要夺些什么在手里,才叫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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