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睁开双眼，看到自己并没有进入之前看到的阁楼，而是站在一片类似芭蕉的树叶上，树叶静静浮在水面，周围白雾弥漫。

同样站在一片树叶上的灰袍老者见秦空睁开眼睛，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说道：“难得你这么快就醒了，不错。”

“跟我来。”老者言罢转身，秦空赶紧划动脚下的树叶，紧随身后。

回头看了尚在梦境里的其他人一眼，秦空问道：“前辈，这就是你说的第一重考验？”

“不错，这的确就是第一重考验。你们并没有登岛，一切不过是梦境而已。我先前说过这座阵法叫小三才落仙阵，一共包含雾、雪、风三个子阵。你们看到的白雾就是雾阵，主要作用是迷惑、困住敌人。而小三才落仙阵中的风阵，便是用无形之风，吹动心湖，使阵中人陷入梦境，梦里会出现他们最在乎的事物，或珍宝，或美人，或是一直没能达成的心愿，亦或是曾经留下的遗憾。这一关，考验的便是你们的心性。”出于对秦空的表现十分满意，老者耐心解释道。

“说实话，这群人里如果有人能得到主人的传承，我希望会是你。因为你很年轻，论潜力比其他人要高得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在接下来的考验中对你放水，三重考验都是主人亲自定下的，我无权干涉。”

“我明白。”秦空道。

听到秦空的话，老者微微一笑，“不过，在权限允许范围内给你一些提醒还是可以的。碧玉府太久没有来人了，即使是傀儡之身，我也很难撑过下一个百年，所以希望你能顺利得到传承。”

“其余人呢？”

“等他们从梦中醒来，雾阵自会分出一条上岛的路。”

说话间，两人已经登上小岛，顺着梦里走过一遍的路来到了熟悉的阁楼前。

老者率先一步迈入，秦空跟在身后，这次没有出现脑袋一沉的情况。

阁楼第一层布置得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空无一物，除了房间中间耸立的巨大黑色石碑。

秦空对这块石碑可谓熟到不能再熟了，正是武馆用来测试他们资质的武道石碑。

只不过相比武馆那块丈高的测试石碑，房间中的石碑要大一倍不止，而且整体呈圆柱形，上面没有繁杂的花纹，显得极为干净爽利。

“第一关考验心性，第二关的考验便是资质。”老者解答道，“放心，主人当初在设立这一关的时候并未定下标准，只是想单纯测一测前来之人的资质而已，这第二关更像是走个过场，所以你不必紧张，无论测试结果如何，你都可以去二楼进行第三关考验。”

听到这话，秦空放下心来。说实话，经过和猹的一番交谈后，他也很好奇自己现在的资质是什么。于是他走到了石碑前，轻轻将手放了上去。

在武馆待了近一年，秦空了解了许多修行上的常识，也知道其实测试资质只需要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触碰到武道石碑就可以了，不必像考官说的那样收敛心神，紧闭双眼。

考官要的大概是一种仪式感？秦空只能如此想到。

在秦空将手放上石碑的瞬间，黑色的石碑不再像以前那样沉寂，传出一道轻微的波动，同时碑面发出一道刺眼的…

红光？

红光跳动，在光滑的碑面上凝聚出三个字。

下下品。

这下，原本还智珠在握的老者瞪大了眼珠，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空的年纪不大，这是个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实。毕竟秦空进入武馆不满一年，这意味着他还没满十三岁。十三岁的少年正处在长个头的阶段，加上秦空从小就接受药浴淬体，导致他的身材比一般的成年男子矮不了多少，但这种稚嫩是藏不住的。

老者能感受到秦空身上隐隐传出的灵气波动，不算很强，但也不算很弱，加上少年那种扑面而来的旺盛血气，老者敢断定秦空绝不是刚刚才完成引气入体的雏儿，而是已经在修行道路上走出一段距离的半个高手。开经境六层或七层都有可能。

二者结合，让老者觉得秦空的资质至少也是下品九星起步，甚至本就是中下品也不足为奇，倒不如说更加合理。

若是主人在时，收弟子的门槛少说都是中下品，而且七星以下没有考虑的必要，可今时不同往日，碧玉府沉寂三百年，有个中下品一二星资质的继承者就烧高香了。原先老者都不敢做此奢望，哪怕是下品资质，只要能通过三重考验，主人的传承也不是不能交给他。

所以他对秦空抱有极大期待，在秦空将手放到石碑上之前，他一直觉得老天对碧玉府还是不错的，可现在，老者只觉得老天在和他开玩笑。

下下品？

下下品资质什么时候也能修行了？而且还在这个年纪就修到了开经境六七层的样子，这简直颠覆老者的三观。甚至在某一瞬间，老者都怀疑是不是三百年不曾使用，就连武道石碑也出问题了？

但是老者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武道石碑不像阵法，灵器之流，会在时间的流逝下渐渐腐朽。武道石碑本质上是一种特殊的晶石，检测资质本就是这种晶石自身的特性，哪有一块石头在短短三百年就腐朽的？

所以即便再让人难以接受，可事实就是事实，眼前这个少年的资质，只是下下品而已。

这一刻，老者了无生趣。

反观秦空，不仅没有半点沮丧，反而一脸欣喜之色。真的和猹说的一样，他突破了零的不可能，变成了零点几，再也不是无法修行的无品之人，而是正常的下下品资质了。

正常！

是的！秦空所求的不过是正常而已，仅仅为了和大多数同龄人站上同一起跑线，他已经在这条路上努力了很久。因此他对这个结果无比满意。

注意到老者神色郁郁，秦空也明白个中缘由，老者以为他是修行上的天才，可事实上他本就不是什么天才，在拨动第一时辰的指针之前，他已经为了引气入体而努力了快整整一年，依旧没有结果。

除了秦空自己，再也没有谁能理解个中艰辛。

“罢了！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老者叹了口气，“你随我来吧。”

两人登上二楼，二楼的房间中并排放置着两具傀儡。

“最后一关考验的是你的实战能力。”老者道，“你上前两步。”

秦空照做，前行两步。

老者袖袍挥动，房间中立刻有一道光晕扫过秦空周身。

“手三阳和足三阳都已经打通，虽然只是初步贯通，但也是实打实的开经境六层了，和我预料的相差无几。”老者点头道。

“想来你是另有奇遇，吞食了什么天才地宝吧。不过你家中的长辈没有告诉你，这样得来的修为只会让你未来的武道之路变得无比艰难么？简直是胡闹，自毁前程。”老者本来还有些不满，但随即又想到了少年的资质，忍不住再度叹了口气。

“不过以你的资质来说，也谈不上什么自毁前程。下下品资质，即便有幸吞食少见的天材地宝，不惜砸入大量资源，成就终究有限。若不是第二关对资质没有明确要求，你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二楼的。”

到了这一刻，老者也有些后悔把话说早了。

早知道怎么也该定个底线的，比如下品。

不过事已至此，让少年挑战一下第三关又如何。第三关考验实战能力，像这种偶得奇遇，吞食天材地宝才勉强贯通六条经脉的开经境六层，真实战力连开经境五层巅峰都不如。

在开经境，只有将每一条经脉淬炼到十成，才有资格称为巅峰。开经境五层巅峰的武者将五条正经淬炼到十成，一身气力达到四千斤，而秦空这样的开经境六层，只是将六条正经淬炼到六七成的地步，气力勉强达到三千多斤，自然不是开经境五层巅峰的对手。只有从第七条正经，也就是手三阴和足三阴开始，将每一条经脉淬炼到极致的十成，才能开始下一条经脉的淬炼。这也是十二正经中六阳正经和六阴正经的区别。

而第三关的规则，便是在两具傀儡的夹攻下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这两具傀儡与之前石梯上的那些傀儡有所不同，本身就是阁楼阵法的一部分，因此实力会根据挑战者不同作出调整。

秦空的修为是开经境六层，因此他要面对的，将是两名开经境六层巅峰的对手。

一方是初步贯通六条正经，气力只有三千多斤的少年，另一方是开经境六层巅峰，拥有接近五千斤气力的两具傀儡，老者估摸着用不了一息时间，少年就会败下阵来。

老者操纵阵法，激活了已经沉寂三百年的两具傀儡。这两具傀儡是一男一女模样，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秀美，尽皆衣袂飘飘，看上去犹如一对活生生的神仙璧人。只是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才彰显了这是两具死物。

在被激活之后，两人周身灵气涌动，很快便稳定在了开经境六层巅峰的层次。

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缅怀之色，说道：“第三关便是在这两具开经境六层巅峰的傀儡手下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从现在开始计时。”

话音落下，两具傀儡迈步前进，一左一右夹攻秦空。

外表是男性的傀儡以指为剑，招式凌厉，刺向秦空周身要害，而另一具女性傀儡则化掌为刀，大开大合，丝毫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小家碧玉的可爱模样。秦空对上这一男一女，就好像同时在和一名剑道宗师和一名绝世刀客交手，若不是本身力量上略胜一筹，可能在三两招之间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论招式精妙，对方要胜过秦空太多。秦空虽然空有一身气力，但在武馆的一年不曾学过一招半式，出手就像普通成年人打架，一双拳头直来直去，没有变化。

秦空被压制得只有防守之力，苦不堪言。

傀儡之身本就坚硬，不知疼痛，因此只要有足够能量，就可以接连不断的出手，但他毕竟是肉体凡胎，虽说肉身强度比一般的开经境六层武者要强，但还是会觉得…

疼啊！

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是出乎了老者意料。

他本以为少年一招都抵挡不住，可现在看来，少年的实力可能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是肉身强度？老者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玄机。

在少年与两具傀儡的交手过程中，少年的拳头击中男子的剑指或者女子的掌刀，都能使对方招式一顿，出现凝滞，这说明单从力量上来说，少年是占据了优势的。

这种力量从哪来？自然只能来自少年的肉身。

若非如此，以这个少年直来直去的出手架势，早已在剑指掌刀的攻势下捉襟见肘，防无可防，哪会只是像现在这样，稍落下风。

可惜终究只是两具傀儡，招式虽然颇有玄妙，但出手间少了灵动，尽显僵硬。如果少年对上的是两个活生生的武者，即便力量稍稍占据优势，也早该败下阵来了。老者心内叹道。

秦空与两具傀儡在房间中不断交手，一时间难分胜负。

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一直沉默的老者双眼微微眯起。

随后男性剑客动作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顿。

下一秒，他的动作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