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不过二三里的小岛上，一座高楼巍然耸立。

众人顺着老者的手指望去，眼中满是炙热。碧玉仙人的宝物和传承，近在眼前了。

通往阁楼的道路两侧，有不少骸骨露出地面，周围的砂石土块隐隐泛着暗红色。

“这些都是当年杀到岛上的敌人，三百年过去，只剩一堆枯骨。”灰袍老者随口说道。

来到阁楼前，老者头也不回说道：“阁楼一共分三层，每一层都有一重考验，只要你们能通过三重考验，就能登上三楼，得到主人留下来的传承和宝物。”

“请问前辈，晚辈等人是一起进去，还是一个接一个进去，这考验又是什么？”杨林问道。

“一起进去即可，至于考验内容，进去就知道了。”老者答道。

闻言，杨林与徐昌明对视一眼，两人不再迟疑，当即带人走进阁楼。

就在进入阁楼的瞬间，所有人只觉意识一沉，眼前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

不好！众人察觉不对，但为时已晚。

秦空也是如此，在他昏过去的前一刻，他看到灰袍老者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名中年文士轻轻拍着妻子的背部，安慰道：“好了，我们该走了，我知道你舍不得空儿，我又何尝舍得。只是现在被仇敌追杀，我们都是朝不保夕，何必连累孩子跟我们一起亡命天涯。”

听了丈夫的话，中年美妇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婴儿，泪眼婆娑道：“我明白，只是可怜我儿尚在襁褓，就要在冰天雪地里受这样的苦，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

“唉…”中年文士叹气摇头，“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中年美妇最后亲了亲婴儿的额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中年文士走了，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雪地里的婴儿。

就在婴儿不远处，有一个两三岁大的幼童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啧啧，你想象里的父母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一个满身穷酸气的书生，一个人老珠黄的中年妇人。哈哈哈哈哈！笑死猹爹了……”一个欠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幼童转身看去，见到了一只笑得满地打滚的…

耗子？

“猹？”幼童好奇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耗子闻言停止了打滚，一溜烟爬上幼童肩膀，抖了抖身上的雪花。

“借着你拨动第一时辰的机会，本大爷分出一缕魂力依附你的意识一起离开了那个鬼地方，不过这一缕魂力太弱了，只有在你入梦的时候才能显化。”猹说道。

“入梦？也就是说我在做梦？”幼童似有所思，“也对，我刚刚明明是跟着那些人进入了一座阁楼，后来睁开眼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你还不笨。”

“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是进入了一座幻阵。”

“幻阵？”

“幻阵的形式有很多，作用也各不相同，你进入的这座幻阵应该不是以杀敌为目的，不然你看到的就不是被父母抛弃的场景，而是千军万马杀来，将你踏成肉泥。”

“厉害的幻阵可怕之处就在于此，不知不觉间拉人入梦，并能压制人的心智，让人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中招。这种情况下，一旦在梦里被人杀死，心智弱些的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亡，现实里的肉身也会随之死亡。就算心智坚韧，多被杀几次也会心神崩溃。”

“只要知道是在做梦，不就好了。”秦空问道。

“呵，天真。”猹冷笑道，“就算你知道这是梦境，你能出得去吗？无法从梦中醒来，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这个时候，在外界的人只需一把小刀，就能置你于死地。”

秦空不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那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从梦里醒来？”他问道。

“很简单，意志越强大的人，越难被这种梦境困住。而你现在所处的这个梦境当真算不上牢固，若不是看布阵之人并无恶意，爷早就吹口气把这里崩碎了。”

还有句话，猹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也想看看秦空会做什么样的梦，结果让他很满意。

要是让那个疯女人知道，秦空把她想象成这幅中年妇女的模样，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这猹的嘴角微微下瞥，强行忍住了笑意。

“那就好。”知道猹随时可以让他醒来，秦空松了口气。

“对了，还有一件事。”猹说道。

“爷的这一缕魂力太弱了，尚无余力探查外界，只能依附于你的意识，借你的眼睛去看，借你的耳朵去听。”

“放心，这就相当于平日里你看到什么爷就能看到什么，你听到什么爷就能听到什么。当然，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让爷看让爷听的，只要泛起一个念头，就能掐断我们之间的这种联系，不影响你小子将来谈情说爱，主动权在你手上，毕竟这缕魂力是依附于你的意识存在的。”

“就像这一次，由于你不知道这件事，爷也没办法越过你的意识，借你的眼睛去观察外界，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若是能借助你的眼睛看到外界发生的事，爷还能指点指点你该怎么做。”

“怎么样？”

秦空并无太多犹豫，点了点头。

“可以。”

“那就好，虽然爷也有办法与你强行共享视野，但这种做法未免太不光彩，爷不屑这么干。”猹似笑非笑道。

听到这话，秦空额头冒出一颗大大的汗珠。

“跟爷说说，上次复活之后发生了什么？这座幻阵又是怎么回事？”猹问道。

秦空将自己复活之后，一路跟随鹰钩鼻男子等人，想救村长爷爷和石头叔，却误打误撞闯入洞府，被徐杨两家胁迫着不得不跟随他们一起来到湖心岛的经历，一五一十跟猹说了。

猹等秦空说完，才道：“既然那个傀儡说要闯过三重考验才能得到他主人的传承，那想必这座幻阵就是第一关。这座幻阵的作用应该是让你们陷入梦境之中，很多人在梦里会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性情，或贪婪，或暴戾，或懦弱……”

“这一关考验的应该是心性，只要你能从梦中醒来，就算过关。很多修行宗门也会有类似的手段，考验门下弟子的心性，可谓屡见不鲜。”

“这次的事对你来说，算是一个小小的机缘，这个什么狗屁碧玉仙人留下的传承虽然在爷眼里算不得什么，但对你这种刚刚踏上修行路的雏鸟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刚好的事。这种送上门来的机缘不可放过。”

“说起这件事，我正想问你，为什么复活之后我体内的六阳正经被莫名其妙地打通了？是你做的吗？我之前无论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像其他人那样沟通天地灵气，有人说我这种情况叫禁脉绝体，是天生无法修行的。”秦空问道。

“什么狗屁禁脉绝体，你只是少了点东西而已。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以后到了合适的时机你自然会知道一切的。”说到这，猹显得有些烦躁。

“至于你体内的六条经脉，算是使用第一时辰的些许红利吧。第一时辰这等级数的至宝，凌驾于规则之上，连时间回溯，复活死人都做得到，区区六条经脉算什么，要不是有爷在压制，复活的时候，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会暴动，一股脑涌进你的体内，结果不是你被这股灵气洪流冲刷地连渣都不剩，就是你成功吞纳这些灵气，一举成为这片天地的最强者。嘿嘿，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嘛……修行一事，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越稳才能走得更远。”

“可我无法修行啊。”秦空低沉道。

“之前是不行，复活之前你的天赋可以说完全为零，现在不一样了，第一时辰怎么说也是能够操控时间的至宝，在它的伟力下，你的天赋已经实现了零的突破，迈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不要小看这一步，零的突破往往是最难的，世上有很多可以改变修行天赋的宝物，但这些宝物对先前的你来说都是无用的，它们只能将一变为二，变为十，变为一百、一千、一万…但它们无法将零变为一，而这对于第一时辰来说，只不过是回溯时间附带的一点小小红利罢了。”猹说道。

“你意思是我不再是无品之人了？我可以修行？”秦空眼睛一亮。

“那是自然，不管怎么说你的天赋不再为零，尽管没有达到一的地步，但好歹也有零点几，万事开头难，你迈出了这一步，便意味着不可能已经变为可能。”猹回答道。

秦空内心欢喜，连这片天地间的风雪都减弱了几分。

将近一年，秦空无时无刻不在尝试着沟通天地灵气，但就像猹所说的，始终无法实现零的突破，把不可能转化为可能。这段一直在做无用功的过程，是最折磨人的，最重要的，是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只要可以修行，可以沟通灵气，哪怕再慢，秦空也满足了。

“事不宜迟，你还是赶紧醒来吧，过了这一关剩下的两关就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了。”猹说道。

“嗯。”秦空点了点头。他看了不远处雪地里的婴儿襁褓一眼，又看向了先前那对夫妻离去的方向。

紧接着，这片梦境无声无息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