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宫，女魔头与大师兄（九）

骤然解了束缚，柳绪顿觉浑身轻松，连体内妖力都好似变得强盛，灵力运转也通畅许多。但高兴不过一霎，便又想起什麽，他忙指向幽暗处，央求着扯了扯白秋的衣袖。

“师父，你也救救我爹娘和族人吧。邬锴编造说狼族谋逆，借机将我们全部关在这，还杀了好多族人，连我爹手里的妖军都被他控制了。”

邬锴？

白秋逗闹小狐狸的手缓了缓，思忖须臾後，恍然。

说的应当是现妖皇吧。

少女循其所指望去。

洞内黑漆漆，视野极差，但于白秋而言还算不得阻碍。此处确实关押有不少狼妖，像柳讳这样修为高又魁梧的，皆被打得遍体鳞伤，再严严实实绑住悬吊起，好令其彻底不能反抗。而倚靠洞壁仅被缚住手脚的，多是些老弱妇孺，个个憔悴虚弱，甚者早已变回原形，倒在亲人怀里茍延残喘。

说起来，先妖皇在世时，虎狼二族各率领一支妖军，实力相当，在栖妖府也算得是两足鼎立。而今虎族高高在上，狼族却不得不任其宰杀，境遇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看着这些狼妖面上的不甘与愤恨交织，白秋微不可查扬起唇角。

没消了气焰就好，消了，她可真不救了。

“好啊。”少女欣然应。

音落，她两指并起画诀，冥骨听召自幽暗中飞刺出，横悬在白秋面前。

葱白指尖自寒冷剑身轻抚过，遂地一簇火焰急速缠绕上冥骨，灼灼焰苗肆意舞跃，攻城掠地，转眼间就难以辨认冥骨原本质色，直叫人触目惊心。

柳绪惊得睁大眼，呆愣望着命剑听从自家师父的指挥飞出，宛若斩头发丝一般轻松，“嗖唰”地数十下，哀嚎连连，所有食灵藤便俱被砍断。

“快！”

柳讳一落地，就招手催促，带领衆年轻狼妖将同伴扶离了食灵藤。

衆妖躲至白秋身後，柳讳立马感激抱拳：“多谢魔尊！”

“还没结束。”

白秋一脸冷然，怀中小狐狸亦是面色凝重。

这麽会儿工夫，食灵藤早已重新伸出触手将他们团团围住。在此处存活千年，石洞成为食灵藤的地盘，他们这算是落入敌人的腹地了。

虽险，但也易攻。

少女不慌不忙解了术法，冥骨顿时褪去火焰，飞回主人手中。

剑柄尚烫手得很，柳绪龇牙咧嘴嘶着声，转而拿袖子裹住一层，这才敢紧握，直指食灵藤。

大抵是见没了威胁，食灵藤的触手张牙舞爪要袭来，不料白秋却红袖一挥，竟自衆人脚旁陡然画出一道火圈来。

食灵藤惧火，尤其惧怕白秋的火，冲至火圈前便急慌缩回，只敢威吓在半步之外。

“本尊今日来意不为你，你若不强逼，本尊便再不动你，如何？”

似在犹豫，触手既不往前半点，亦不退後。

白秋见此冁然一笑，周旁火势蓦然又高涨了好几分。

“本尊的火即便是燃尽整个栖妖府，依然能再起，但你的千年修为，一旦付为灰烬，便再无回天之力了，你可得想清楚，想快些，本尊没那麽多耐心陪你耗着。”

虽修行千年，但敌人却不同寻常，食灵藤本就是感知到威胁才动，是为到嘴边的食物而战，而今却要冒着付之一炬的代价，自是怎麽想都不划算。

思量两息，眼看少女又要端出火焰，食灵藤慌忙都退了回去。

白秋这才收手，火圈也一下子熄灭，只留得地上一圈黑印。

柳讳暗松口气，正要再郑重道谢，却无意瞥见少女怀里的小东西，大惊失色。

“小皇子！”

原先小狐狸窝缩在白秋怀里，只能看见是白绒绒一团，而今瞧清全貌，柳讳怎会认不出，当即带着衆狼妖叩跪下。

“我早已不是什麽皇子了，柳妖主还是快请起吧。”

“邬锴造反本就不正，小皇子当然依旧是小皇子。”柳讳断然驳道，遂地望着小狐狸，粗糙眉眼间淌开几许欣慰，“当年是我们护卫不力，才害得您……幸好小皇子无碍，否则柳讳一生难安。”

说罢，他又看看少女，猜测道：“莫非小皇子如今也是魔尊的徒弟？”

叶离沐身子猛然一震，“当然不是！”

她和自己怎会是师徒关系！怎能是师徒关系！

“怎麽，做本尊的徒弟还委屈上你了？”白秋并不明清小狐狸真正在抗拒什麽，没好气地掐了一把狐腹，哼道，“也是，你只配做本尊的灵宠。”

叶离沐：“……”

柳讳：“……”

“小丶小皇子这麽尊贵的身份，岂能当你的灵宠！”反应过来，柳讳忙不叠回拒，“就算你是魔尊也不行！”

白秋不以为然睨他一眼，又看向柳绪，“你爹都是这麽对待救命恩人的？”

“我爹他……”柳绪不堪捂脸，摇摇头。

最後还是妖主夫人实在看不下去，走近，偷偷掐了柳讳一把，低声训斥：“人家好好一对儿，需用得你这粗老汉来胡搅蛮缠，还不快道谢。”

柳讳不解其意，仔细瞧过去一眼，才猛然发觉小皇子非但不厌恶被少女抱在怀里，甚至仰头偷瞧时，眼里还斥满了道不尽的贪恋和欢喜。

到底是过来人，稍加提点，便也能很快回过味儿来。

“哈哈，当什麽小皇子不反对就行。”柳讳赶紧找补，又朝白秋抱了抱拳，“此番多谢魔尊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我狼族他日必会相报。”

白秋挑起眉，“先不必考虑报恩，不若想想接下来该怎麽做。”

“接下来？”

“好不容易留下命，你们就不想趁机报仇？”

“是啊爹，小皇子殿下也在，我们索性打进妖殿，叫邬锴将妖皇之位还给殿下。”柳绪立即斗志昂扬劝道。

和以强为尊的万魔宫不同，栖妖府的妖皇之位向来都是继承，用一句世俗界凡人的说法，邬锴当年只能算造反谋逆，并非正统。若此时叶离沐能大败邬锴，坐上妖皇位置也是顺理成章。

不光是柳绪，其馀狼妖亦是个个激愤，恨不能带着一身伤立马杀出去，唯有柳讳紧皱眉头，神色凝重。

“别胡闹。”柳讳摇头，“这岂是什麽易事？就算我能将妖军夺回，但这近百年来，我方妖军日日被打压，虎族妖军却日渐壮大，早已不是对手，只会是送死，到时恐怕还会牵连小皇子。”

“可丶可我们有师父啊。”柳绪兴奋道，“师父很厉害的。”

“妖魔两门向来泾渭分明，连结亲都难成，魔尊怎麽会搅入栖妖府争斗。”

柳绪不信，期盼地看向白秋。

少女一歪头，两眼弯弯，笑得明媚。

“当然，本尊今日是来救徒儿的，可从未说过要帮你们夺什麽妖皇之位。”

何况父尊只叮嘱过，日後狐族有难，她需出手相助，可只字未提栖妖府。

柳绪沮丧垂下头去，连手里的冥骨都跟着黯淡了好些。

“不过……”白秋慢条斯理梳理着狐狸毛，“本尊不帮你们，也自会有其他人出手。”

衆狼妖面面相觑。

“还不出来？”

伴着嗓音落，一道清脆笑声在洞内回响，小狐狸似听出了来人是谁，探直脖颈。

红影划过，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叉着腰自暗处走出，桃花眼微眯起，笑起来，美艳脸蛋好似春日桃花初绽，妩媚动人。

“才这麽些时日不见，小丫头本事倒是见长不少啊。”

“还行。”白秋丝毫没打算谦虚，“比你这只没长进的九尾狐强了不少。”

“你！”红蔷白她一眼，看向小狐狸，“这丫头除了样貌好点，没一处招人喜欢的，你怎麽就看上她了？”

叶离沐无奈轻笑，“姑姑怎麽来了？”

“还不是多亏了你家小丫头。”

小狐狸不解擡头，与少女对视上，还没来得及多问，便又被摁低了头。

“是她派人来找我的，还带了……”说及此，红蔷眼角的笑意尽失，转而深染了许多恼怒，“带了一张九尾狐皮。”

一语落，洞内寂然，衆妖攥紧拳头。

族人被杀，又被剥去皮毛，在场的除白秋外，谁没体会过这滋味？

“自先妖皇离世，我九尾狐便再不过问栖妖府的事，也无意妖皇之位，狐族更是安安分分，可他邬锴偏得寸进尺，非但滥杀狐族，甚至胆敢将手伸到九尾狐身上，这笔血债今日必定要有个了断。”

“柳妖主。”红蔷难得端出正经模样，“今日你若奋起反抗，九尾狐及狐族便愿和你联手。当然，你若仍选择忍气吞声，我亦不会多说什麽，但狐族这一仗依旧会战。”

柳讳闻言大喜。

“得族长这席话，我狼族还有何可犹豫的，那我们今日便一起杀进妖殿，取他邬锴首级，以祭我两族亡灵！”

“好！”

此事说定，柳讳望向洞口方向，“那我即刻出去解决那几个守卫，先逃离此处，再夺回妖军。”

“不必了。”

倏然有道声音打断这话。

有两人自目光尽头走来，许时文笑道：“洞口那几只小豺猫已被我们摆平，柳妖主快带着族人离开吧，恐怕妖皇那边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了。”

愣了一瞬，回头看了眼白秋，柳讳冲二人感激点头，“多谢。”

在柳讳的率领下，衆狼妖很快离开洞内，红蔷笑眼盈盈地望了望少女和小狐狸，也跟着离去。

“小主人，那我们接下来干什麽？”

“自然是先寻个极好位置。”白秋眉梢轻扬，“然後坐下来看戏。”

栖妖府大战，岂是这麽容易撞上的？

白秋选的极好位置是在栖妖府一处山头，俯瞰望去，大半个栖妖府都落入了视野里。吹着小风她悠悠然坐下，四处瞟了眼後，低头，轻拍一下小东西的头。

“小狐狸，你想不想下去帮忙？”

“我若去了，势必会将逍遥阁牵扯进来。”

“那便是不去了，正好，趁着没开始，给本尊讲讲你的故事。”

“我的？”叶离沐一怔，扭过头望来，湛蓝眸子底恍有欢喜在涌动，“那炎炎想听什麽？”

“听……”

白秋忽而将视线落在狐狸尾巴上，她伸手挑了挑。

“就说你那条狐尾究竟是如何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