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又被魔头抓走了》

云京城,圣女与往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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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京城,圣女与往事(十)

“阿承。”

忽闻身後唤,端了茶水的小弟子一哆嗦,脚步骤停。

浓密睫羽覆掩下,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两片赤红蝶影悄然闪过。

小弟子转过身去,都没顾得瞧一眼来人,便忙不叠低头,鞠腰作了礼。

“师父。”

崇清噙着笑,拂尘凌空扫个半圈,顺势搭在了肘窝,缓步走至跟前。

青灰色道袍衣摆冷不丁曳进含颌垂首的小弟子视野里,那道瘦弱身影竟是惊得後退了半步。崇清略垂眼帘,细长两眸微微眯起,将这小举动看得分明。

“怎麽?你很怕为师?”

阿承一惊,慌忙摇头,“弟丶弟子不小心洒了茶水,是怕师父怪罪。”

睨了眼木托子上溅洒的那滩小水渍,崇清探究地目光将人打量一圈,须臾,他展开笑,大掌覆上小弟子的头,慈爱地抚了两下。

“莫怕,师父哪有你想得那样凶,不怪你,擡起头来。”

“谢师父。”

阿承应声擡头,却始终不敢正视。

“你跟着师父有多久了?”

细细回想片刻,阿承忐忑应:“回师父,这已是第三个年头了。”

“原来都有这麽久了……”崇清捋了捋长须,似是感慨良多,末了,笑补上一句,“师父都还没教过你什麽吧?这样,你今夜上炼丹楼,师父教你两诀炼制清心丹的本事。”

“……是,多谢师父。”

阿承再次伏低了头。

崇清颔首温和一笑,没再多说话,转身离开。

直至脚步声远去,小弟子才偷瞄了眼,没看见人,遂地战战兢兢擡头,一张小脸竟是变得惨白。

端着木托子的两手已攥出黏糊糊的汗,交替在腰间擦了擦後,他步子泛虚,一脚深一脚浅地回了寝屋。

“阿承你回了,快来吃饭,再不吃该凉了。”

坐在桌前老远便瞧见人,阿阳叼了半块馒头撑起上半身,忙着添置好碗筷。

可等他再擡眼,却已见人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床沿。

“怎麽了?”

阿承沉默片晌,黯然开口,“阿阳,师父让我今夜去炼丹楼。”

桌前小弟子愣怔住,连嘴里的馒头都顷刻间变得又冷又硬,难以下咽,他一下子吐了出来,腾地起身也跑到床侧挨着坐下。

“去炼丹楼干什麽?”

“说是要教我炼制清心丹。”

“好丶好事啊。”阿阳吞咽一口,“你不是一直想跟着师父炼丹吗?”

“可那是以前,你忘了最近……”

阿承盯过去,欲言又止,又望了望门外,虽压低声,可眼里的惧怕却是怎麽也压不住,“那些去了炼丹楼的,如今都生了病,还有丶还有阿黎到现今也没寻到,他那日可是跟着师父一起出门的。”

提起阿黎,阿阳的小脸也跟着白了几分,低下头不说话。

他们三人同是无父无母漂泊无依的孤儿,又相隔没个几日入了国师府,这三年来一直关系甚密。

近段时日国师府内弟子一个接一个生病,旁人不知,只当是年纪小身子骨虚弱,可他们同样身为弟子丶平日里又是同吃同住的,岂会也没察觉。

这些病了的弟子此前可都跟人炫耀过要去炼丹楼,如今弟子间悄悄传着,说炼丹楼里关了会吸食人阳气的妖怪,入了楼,便成了妖怪的口粮。

原先他三人是不太信这话,师父既将他们带回来,又供吃供喝供住,一直关照着,怎会无端害他们?况且,那些入了炼丹楼的弟子确实也学到了炼丹的本事,比他们可强多了。

直到半月前,阿黎跟着师父一起出门,却再也没回来。

师父说,阿黎不愿再当国师府的弟子,所以离开云京走了,可他和阿承不信,阿黎临出门前分明拍着胸脯高兴跟他们说,要带一个新朋友回来,怎会说走就走?

况且在这之前的那数月里,师父也叫过阿黎单独说话,还送了他随意进出云京城的符牌,当时可羡煞了他二人。

综合这般,二人俱认定,阿黎的消失定与师父脱不了干系。

两个小弟子并肩坐在床侧,沮丧着脸,耷拉着脑袋,硬是等到饭菜凉了,天也黑了,也仍不知该如何办,倒是先等来了替崇清传话的师兄,催促阿承早些过去。

安抚好阿阳,阿承便惴惴不安往炼丹楼走。

师父平日里不许人随意进炼丹楼,非但派人驻守门前,听说还布下了结界,若是擅自入内,当即会被结界弹开。

于是越及近炼丹楼,阿承每迈出一步,便越要谨慎,伸长两臂探了探,见没什麽挡着,才大胆前进。

走在前头的大弟子回头恰好瞧见此幕,忍不住笑话他。

“放心,师父许你进去,结界就不会拦着,快跟上。”

“哦……噢!”

阿承脸上一讪,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後。

入了炼丹楼,兜兜绕绕上六层,阿承才完全瞧清楼里头模样,惊愕地张大嘴。

他的右侧卧了一张软榻,大抵是师父炼丹乏累时的休憩之所。

他的面前则是摆了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搁满大大小小的瓶罐。桌子再往前,便是有他三个长的炼丹炉,炉内火势旺,似无数条火蛇盘绕纠缠在一起,正比划着谁吐的信子更长。

然最让人惊讶的,还是楼中央那棵笔直屹挺的大树。

炼丹楼是一眼看到顶的布局,最顶端铺着七彩琉璃瓦,阿承擡头眺望,还能瞧见有银白月光洒下来,想必白日里也有阳光透进。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觉得如此阴凉不透风的楼里能养出这样茁壮的大树,可偏偏这棵像是长在地板上的树却生得枝繁叶茂,乃至整个皇宫都无树可媲及。

这该不会就是那个妖怪吧……

阿承吞咽一口,小着步子往近旁挪,隐隐约约瞧见树身似是画了什麽纹案,正要再凑近些仔细瞧时,倏地壁上烛火齐被点燃,楼内骤然灯火通明如白昼。

“来了。”

崇清的嗓音陡然响起,阿承犹如受惊的小猫,再次猫低身子,“师丶师父。”

“别怕,这里也没外人,想看便看吧。”崇清笑道。越过他,走到桌子前,顾自摆弄起那些瓶瓶罐罐。

阿承偷瞟了眼楼内,这才发现领他来的师兄不知何时已然离开,四周寂静,当真只剩下自己和师父了,顿时一颗心悬高。

他许久不动,亦不作声,直至崇清端了一只碗走近,递过来。

阿承不敢不从,颤颤接下。

“师父,这丶这是什麽?”

“此乃每日一滴晨露炼制出的濯心水,喝下去便可洗涤心神,心无旁骛,一心问道,如此才能炼制出最好的清心丹,也只有这样的清心丹才能达到淬炼修者元神的目的。”

见小弟子紧紧盯着碗里,却愣是不愿饮下,崇清便又笑补充,“放心,喝下它,师父不会害你。”

阿承擡眸。

恰对上崇清含着笑意的两眼,温和爱慈,一如三年前在街巷角落里蹲下身看他丶朝他伸手那时。

“是,师父。”阿承忽地没那麽怕了,脆声应,随後举起碗一口饮尽。

清露似一股温润溪流,淌入五脏六腑,涤荡身心的清透感瞬时袭上四肢百骸,当真是令人身心舒畅,阿承惊喜地正要开口时,骤然,脑子里一阵空白,眼前一黑,人便直直倒下。

瓷碗碎了一地,崇清一息间敛起笑意,弯腰将晕过去的小弟子抱起,放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与此同时,自大树阴影下走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月光洒在那人脸上,照亮了那张带着嘲笑的阴沉脸。

“好一个师父啊,这些小东西拜你为师,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淮琰说着,脚一踏,飞至桌上懒散坐下。

崇清似丁点不在意他的挑衅,转身回到桌前,重新拿起一只碗和一把匕首,缓步往大树跟前走。

“你一个养青虎残害同门的,以为比我好得到哪去?”

淮琰一脸不屑,“你一介凡人也配和本座比?”

况且,他虽害了不少万魔宫弟子,可从未将门下徒弟当作青虎口粮,光是这点,就不知比崇清好多少。

这最无用的凡人,竟还是最狠心的。

似是习惯了淮琰的自吹自擂,崇清嗤笑一声,便再不去理会。

他们却不知,床榻上的小弟子却在此时动了动耳。

远在白府庭院的白秋,清楚听见说话声,烛光下,她扯开一抹讥讽的笑,随後食指轻轻勾动,秋千便带着她缓缓荡了起来。

“畜牲和畜牲,竟也想分出个好歹来。”

听不见白秋的嘲弄,炼丹楼内,淮琰眯着眼紧紧盯向崇清,见他拿匕首在树身上划了一道痕,接着便有紫色诡异的液体自树里流出,淌进了他的碗里。

“啧啧,这树天天被你这麽划几刀,居然还没死。”

接满一碗,崇清并起两指,拈了道诀後,自树身刀痕上抚过,这道痕迹当真就这麽被他简单消去了。

崇清折身回到桌前,“黄泉木岂是这麽容易死的?倒是你,还要赖在我这多久?”

“这可说不定。”淮琰无奈抱胸,“至少也要等到逍遥阁那群小鬼离开,本座用了术法,白秋那个丫头又当叶离沐像个宝似的,若被她发现,本座有得好忙。”

“你那是活该,谁让你没本事杀了那个仙门弟子。”

“少在那儿说风凉话,若非本座,你这间破楼的秘密早被他发现了。”

崇清却是不见得,“笑话,一个年轻小子还能破了我的结界?”

“哼,依本座看,还不止你这结界,连你用分阴咒掠夺这些弟子气运的事,很快也要被他们查出来了。”淮琰讥笑道。

“没看出来那小东西方才有多怕你吗?肯定是知道点什麽,依本座看啊,你倒不如干脆利索点,直接取了他的灵魄炼丹,反正也是没人要的孩子,谁会在意?”

崇清斜着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仙长不许,我还需跟他们周旋?”

那些富家子弟不说也罢,可街头巷尾捡回来的小乞丐,这些年不缺他们吃喝,比乞讨的日子不知强上多少,他们也该知足……

才念及此,忽地身後响起一声呜咽,在空旷的楼内格外清晰。

二人猛地望去,便瞧见一个小身影已从榻上爬起,正飞快往楼下冲去。

淮琰端得一脸好兴致,“哟,居然还能跑呢?”

崇清却是有些不耐烦,“濯心水竟然没用……”

二人相视了眼,倒也不着急,似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慢悠悠朝那道踉跄小身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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