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满满(6)
“庆来大人那是气话,肯定不会不管你,他若真要你和断绝关系,也不会长时间路途遥远,也要来回奔波”。
敦儿沈默不语,低着头看脚尖,也不知道。
宁楚月与何笙心下了然,站在旁边都没有出声。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们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决定和承担后果的能力。
良久,敦儿把何康扶着站起来,抓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摸:“你摸摸他”。
何康眼泪又飙出来,呜咽不成声。
“....只要你落了他再去明邑,庆来大人断不会不管你”何康的手心不敢用力,怕伤了他的肚子,只要一想到庆来说的话,也猛然摇头,连连祈求:“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可是死罪啊,都是我的错”。
敦儿拿袖子擦何康的眼睛:“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但愿庆来叔能帮我拖到他出世”。
就这样,敦儿又留下来,决定随他们返回云峰过年,也不知名邑那边怎么样,只是一直也没传来消息,好的,坏的,都没有。
宁楚月与何笙也是替他们忧心煎熬,回到云峰前宁楚月给如今已是三品的翟询芳写了一封信,落款只盼速速回信。
抵达云峰时,空中飞舞鹅毛大雪,四处白茫茫一片。
小豆子不怕冷,肥嘟嘟的手搭在窗户外乱抓。
宁楚月心疼地把他销售牵回来,用嘴亲亲想传些热气过去。
小豆子小手一挥,直接给他爹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嗯~”,敦儿看得好笑,想着他的孩子以后也会这样对待何康吗。
何康收紧马车缰绳,在外吆喝一声,有模有样道:“老爷们,芭蕉坪到了”。
宁楚月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一眼,宁家宅子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云峰地方偏僻,当时的瘟疫这里波及也少,也算是落后的一大好处吧。
马车停稳后,宁楚月抱着小豆子率先长腿迈下车,怀里一抖一抖道:“孝宜,待会儿见人就笑,谁抱都要!给你老爹挣点喜钱”。
何笙跟着下车的身体一顿:“……”。
进了敞开的大门,安安静静的,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刘妈?”何笙喊道。
“刘妈!”何康也帮着喊。
几声过后,才有人声传来。
“是谁?”
赵素芹的声音。
从左边的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身形佝偻,面色沧桑,都快认不出是赵素芹呢。
宁楚月眯眼看着她扶拐棍颤巍巍走出来,似乎对他们没什么反应。
“夫人”,何笙走近她。
“何…何笙?”赵素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是我们,我和楚月回来过年”。
听到这儿,赵素芹昏黄的眼珠子落下眼泪,她哀哀哭道:“你可算回来了!”
赵素芹一手抓何笙,另一只手扔了拐杖,四处乱薅:“楚月,楚月,你在哪儿?”
宁楚月接过小豆子抱着,冷冷盯着她。
这还是曾经耀武扬威的赵姨娘么。
“她好像看不见了…”。
敦儿离她远远的,生怕被她撞倒,却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些异常。
宁楚月默默观察片刻,问他:“我爹呢?”
听到问宁慧生,赵素芹另一只手也很没安全感地扶住何笙胳膊:“老爷在三斗镇给书坊抄书去了”。
其馀几人听得心头发紧,芭蕉坪的宁夫子何至於沦落到给人抄书。
何康忙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呢?”。
“云峰躲过瘟疫,之前的寒潮却遭了殃,四处没多少小孩儿读书了。”
赵素芹边说边哭,好像有满腹的委屈与不公,老天爷无法理会,她只能哭干眼泪。
她捂住眼睛:“而我的眼睛在寒潮中也冻瞎了”。
何笙心里很不是滋味:“请过刘清大夫来看吗?”
赵素芹摇头:“看过,说眼珠子冻坏了,瞧不好”。
云峰高山环绕,本来往年气温就低於别处,寒潮来袭只怕比其他地方更难挨。
宁楚月忽然想起宁慧生去胡州找自己的时候,问他家里如何。
他只说“都好”。
宁楚月与何笙对视一眼,情绪变得覆杂。
“满寿少爷呢?”何康后知后觉地问,发现半天没看到宁满寿,按理说现在离除夕不到五日,学堂也早该放假了。
话一问出口,他就收到了来自左边的眼神问候。
敦儿眼皮凉凉睨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提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赵素芹干脆一屁股歪坐在地,哭得垂足顿足:“他个没良心的,读了两个月不到,被书院旁边一户员外家看上,他不想读书,偷偷被招工进府,一来二去,员外家的小小姐看上他了,要他留在员外家做活,等冠礼之后入赘”。
“……。”
这个…太突然了,听得当场一楞一楞,措手不及。
宁楚月忽然觉得宁慧生对小豆子态度的突然转变,是因为知道指望不上宁满寿了。
他咳嗽两声:“刘妈呢?”
“支付不起工钱,另谋出路”。
刘妈是宁家老人,就这样…走了。
也不算墙倒众人推,人之常情罢了。
宁楚月示意何笙扶她起来,一边对何康道:“把车里的东西搬出来安顿”。
“好咧”。
何康得到任务,飞快拔腿往外跑。
马车里塞得是满满当当,何笙恨不得把家都搬车上,要不是装不下。
一双细白的手搭上箱子,何康看都不用看,抓着手亲了一口:“不用帮,我来”。
手固执地从何康手心抽出来,敦儿道:“应该帮的,快些搬完好让你去员外家找你的满寿少爷”。
“…”。
何康委屈道:“我与他从小是玩伴,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他的醋都吃!”
“哼,以前你可不只是把他当玩伴,什么都先紧着他”。
“胡说”。
何康说不过现在脾气阴晴不定的敦儿,选择扯开话题:“你去陪和小豆子玩会儿好不好”。
敦儿现在情绪莫名其妙得很,他自己都不懂,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
说到小豆子这不又联想多了,眼睛酸涩道:“我也要是死了,往后你可得像对小豆子一样对他”。
等待审判的日子,他每一天都是煎熬。
何康放下麻袋,低声说:“这话你可得对我哥哥说,跟我说没用”。
敦儿恼了:“你什么意思?这就不管他了,我还活着呢!”
“诶诶,你别生气,哥哥说生气娃容易长得丑”,何康连忙安抚他。
“都活不了了,还管长相?”
“你听我说完嘛”,何康叹气:“要是明邑传来不好的消息,我想好了,什么都陪着你,死也一起,一想到这儿担惊受怕就好了些坊”。
敦儿眼泪唰唰往下掉,一边擦拭:“不行!你得好好活着”。
二人在外面期期艾艾流眼泪,屋里何笙等不及,出来帮忙搬东西,这才止住他们的哭诉。
宁楚月骑着怀风去了三斗县,从胡州带回来的东西把宁家老屋塞得满满当当。
第二日宁楚月才回来,带着宁慧生一起。
何笙在竈头做饭,敦儿跟在旁边帮忙。
“诶诶,我来我来”。
何康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眼疾手快冲过来捡起地上掉的几根菜叶子,一并把敦儿的腰扶直,不让他捡。
“这种事叫我就好,小心闪腰。”
敦儿无语地瞅着他:“在庆府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仔细,我照样好好的”。
何康无言以对。
“好了好了”,何笙也很无语,放下勺子推二人出去:“这里需要你们,都给我出走”。
敦儿不愿意,小豆子被宁慧生老爷霸占着根本没机会还手,除开竈台,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帮些什么。
何康牵着他往外走:“走,我带你去村子里逛逛,省得闲不住”。
敦儿被他牵着,便也没挣开。
大年三十的早上,天刚刚见亮,房门就被敲响了。
何笙昨夜备菜忙到很晚,翻了个身嘟囔着让宁楚月起来开门。
宁楚月自然也没睡饱,语气不大好:“谁?”
“你爹!”宁慧慧在外面吹胡子。
宁楚月下一秒睁开眼,眼底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几年来除了检查他功课,宁慧生从未进他房间过。
他披件衣服双脚踩地:“您有事?”
宁慧生咳嗽两声:“小豆子起床没?”
床上的何笙也醒了,目光呆呆地盯着靠墙酣睡的小豆子,似乎还在琢磨宁慧生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外面宁慧生似乎等不及了,催促道:“我想进来看看他”。
“…”。
宁楚月回头与何笙对视一眼,手指指外面,小声说:“怎么办?”
何笙打个哈欠撑起来,一把好奇小豆子递给他:“送出去”。
宁楚月:“……”。
最终宁慧生抱着小豆子出屋,还给宁楚月和何笙一个清净的早晨。
二人躺回床上窝在一处相互取暖。
门外很快传来宁慧生慈祥的逗弄声: “我们孝宜在干啥呀?爷爷的小心肝儿呀,爷爷带你去买东西吃好不好呀!”
“…”。
宁慧生夹起来的声音像换了个人似的。
宁楚月与怀里的何笙沈默无言,随即闷笑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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