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6)
屋子里沈寂得很,他敲敲碗,笑道:“皇城就是好,免费养闲人,这么大的聚英堂,得发多少粮食。”
对面的龚同窗啧啧道:“非也,何兄此言差矣,能在聚英堂里的考生,未来可是大吴的栋梁,陛下素来爱惜才,又怎么舍不得区粮食”。
目不识丁的何康面色微赧,看向窝在角落处闷笑的敦儿,可恶,又被秀了一下。
夜色渐沈,龚丶张同窗在对面睡得香甜。
他们对面的一对断袖却紧紧抱在一起,说着悄声话。
“我冷”。
敦儿搓搓肩膀,闷声说。
何康擡头看天,这时节也不该冷啊。
心虽有疑惑,还是大义凛然地环住了他:“这样就好了吧?”
敦儿皱皱鼻尖,有点煞风景:“身上一股臭味,多久没洗澡了?”
“我算算,”他当真扳手指头回忆,得有四五天了。
牛庄没地方洗,只能去河里。
想了想,很不爽,他加紧抱住敦儿:“这都是为了谁啊,我不管,你要是嫌弃我,我就立马回胡州”。
“你就会拿这个威胁我”。
敦儿拿鼻子哼他一下,嘴上嫌弃,身体却又向他靠近几分,鼻尖在他衣服上蹭蹭,更得心安。
自从进城,何康直接来了聚英堂,三五日过去,也体会到了这里的好。期间从胡州来过一封信,是家里问他好不好,有没有染病,他也让敦儿回了一封信带回去。
聚英堂里吃喝不愁,一副山河无恙的样子,若不是经历过竹山,牛庄等地,大概此生也不会明白皇城的好处。
他便更向往聚英堂外的模样,如此也有了一个人在聚英堂大门口徘徊的身影,如今聚英堂都传来了,有个人吃喝都在大门口,没见过什么世面。
敦儿防止他继续丢人现眼,拖着他到后院的池边学习。
第二次学习,结果何康净顾着贴贴占便宜,还是学个稀巴烂。
“这个字还记得吗?”敦儿随手翻开一页,食指尖指着上面的字。
何康托着下巴看字,看了会儿,扭头又看敦儿,也不知是不是皇城太养人,他皮肤是透亮白净的,迎着光看,特别细腻好看。
当真是看入迷了,何康也不禁神往长久地待在明邑。
敦儿恼了,失去耐性,敲动书页:“问你呢,傻子”。
何康莫名其妙道:“你那漆砂砚还了没?”
敦儿:“?”问你字呢。
答非所问。
敦儿也学他,扭头说:“我早想好了,你要是不来找我,我们就断了”。
“来了,讨什么赏?”何康知他故意停顿,追问。
“如果你来,咱们就好”。
“怎么个好法?”
敦儿瞪他,脸却逐渐红了。
何康立刻讨饶:“好了好了,我错了,换个问题”。
敦儿看他嘴里到底蹦出个什么正经问题。
“漆砂砚到底还了没?”
“...”。
二人把书都翻遍了,何康这个蠢材一个字都没学进去,反倒牵着敦儿藏进聚英堂后山一个破败的茅草屋后边。
屋后隐蔽得很,后面是个崖,屋子只得一个狭窄的口子进来。
敦儿莫名其妙地跟进来,拍拍身上的土:“到这来做什么?”
何康也觉得自己奇怪,可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与他待在一处。
“没什么,你不喜欢咱们就回吧”。
他踢开刚落下来的石头,朝敦儿招手:“我牵你,小心点”。
山风吹拂过脸颊和脖颈的细汗,敦儿竟觉得冷,浑身颤了颤。
他抓住何康的手往后一带,瞪他一眼,咽口水道:“刚来就回去?”
何康看他撒娇的模样,心痒痒,想亲一口,但又没这个胆子,害怕敦儿再不理他。
他皱眉下定决心,就算挨打也要亲上一亲,想着便附身往那柔软的地方寻去,把敦儿快弄得喘不上气才松开。
这样既很满足了。
他心情舒畅地转身,这回真准备带敦儿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不料敦儿又把他扯回去,双手在他胸前乱抓着索吻。
珠兰的果实很可口,外皮薄如蝉翼,一层一层轻轻剥开,露出里面果汁充足的娇嫩果肉。
何康一口咬下去,身心皆是满足。
珠兰果在狂风暴雨中包紧自己,亦是觉得自己无法再承受更多风雨。
“别,别……里面”。
别…
别什么?
何康好像懂了,又好像不太明确。
他委屈巴巴地退出来,紧绷在那儿,进退两难。
敦儿擦把汗,多半是疼出来的,他长长叹口气,很是无奈。
何笙在那声叹息里,好似明白了。
小弟决定重振旗鼓,点头应允:“知道了,不会弄里面的”。
当晚是来明邑以后,睡得最踏实的一夜。
何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美滋滋地回味着什么,不禁笑出声来。
“何兄,想什么美事呢”,对面张同窗问。
“我...”,话没说完,小腿遭受敦儿提醒的一脚,疼得他坐起来:“没什么,做了个美梦”。
“哈哈”,龚同窗接过话:“何兄第一回来明邑,以后有机会逛逛,见识到明邑的繁华热闹,只怕有做不完的美梦”。
何康躺回去,此刻对遥远的明邑城兴趣不大,在敦儿耳边悄悄说:“我们明天还去后山吧”。
刚吃荤的小子,哪里是一回就能满足的。
敦儿却是不依的,翻个身:“累了,不去”。
何康哼哼,也没指望他这么容易答应,反咬一口道:“你来明邑学坏了。”
“…”。
在明邑学坏了的敦儿当晚入夜时,竟然又发起低热,弄得龚同窗与张同窗神经兮兮。
“怎么又发烧了,周兄,你不是轻症,身体已经好了吗”。
敦儿哑着嗓子道:“可能白天吹风着凉了”。
“那不行!万一又染了那病怎么办”。
不一会儿,就有围着面纱的人把敦儿与何康单独隔离到最后边角落的房间里。
何康躺在满是灰尘的木板上,笑嘻嘻说:“没想到咱们竟能因祸得福”。
敦儿嗓子干,指了指水杯:“什么意思?”
何康倒水喂他:“咱怎么摆脱你那两位烦人的同窗,单独在一处呀”。
敦儿将水喝尽,擦干嘴角不想理他。
“药来了”。
尽职尽责的聚英堂医官们为二人送来汤药:“此乃太医院新研制的药物,你们当真的是万幸可以第一批饮用”。
翟家的药方?
何康的第一反应,接过药问:“请问是谁研制的方子?”
“说了太医院,听不懂么”。
送药的不耐烦这个外来人,尽给他们添麻烦。
何康毫不在意,冥冥之中他觉得就是翟家的方子,但愿能起效终结这场浩劫。
他端着药催促敦儿饮:“来,喝药,别拖严重了”。
敦儿扭开头:“不喝”。
“为什么不喝?兴许这药效果好,喝了明日就能痊愈”。
敦儿翻了个白眼:“我没得病”。
“那为什么发热?”
敦儿后面生生的疼:“....吹风了”。
“哦”。
何康知敦儿性子,强迫也没用,埋头咕噜咕噜就替他喝了。
敦儿:“...”。
“早些睡吧”。
何康打哈欠躺下来,挨着敦儿握住他的手。
实在太难受了,敦儿眼睛挣得跟铜铃一样,反观耳边这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气更不打一处来。
他伸腿就是一脚。
何康惊得鲤鱼打挺坐起来,捂着屁股看他:“怎么了?”
敦儿神色甚是平静:“睡不着”。
何康扣扣额头,想了想:“那我们聊聊”。
敦儿转身面对他,眨眨眼:“聊什么?”
何康咳嗽两声:“翟询襄大人是怎样一个人?”
敦儿皱眉:“问他干什么”。
“呃...”。
何康一时没想到他这么问,选择一带而过:“你还记不记得我写信回胡州时提到过,当时明邑戒严,我进不了城,是翟大人帮的忙”。
敦儿点头:“嗯”。
“翟大人帮我进来的,路上提到你,他似乎很欣赏你,还希望将来你拜在他的门下”。
“翟大人随意一句玩笑话罢了,我倒没当真”,敦儿将冰冷的手揣到何康怀里,反问:“你就这么确定翟大人会帮你?”
“嗯”,何康不想说那么长的故事,催他:“对了,还没回答我,翟大人到底如何?”
敦儿目光微亮:“瘟疫肆虐明邑时,翟大人为置医药,舍空邸第”。
“看来是个好官呐”,何康听罢,暗自决定了一件事,他还要找机会再见翟询襄一面。
敦儿两指在他胸前拧一下:“人性覆杂,如何仅凭好坏来区分?今日他仁慈,明日也能杀人於无辜”。
敦儿的想法竟然如此冷静自持,何康回想哀嚎之声,亦是寒战。
他想,但凡有能力从政者,都会像敦儿这般,即使在滔天的祸端面前,亦能保持冷情理智,绝非感情用事。
何康不由自主问出心声:“敦儿,你将来有一天也会变成如此麻木的人吗?”
敦儿把手拿出来,眼神由急生怒:“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我”,何康语塞。
“何康,有人找”。守卫在外面喊道。
这么晚谁来找他?
何康在看了眼敦儿,跟着守卫出去。
在大门口见到了……曹希。
“曹药司?”
何康快步走下台阶,扶住曹希胳膊。
曹希擡头,眼神不是很友好。
何康看他,吓得后退一步:“怎么了?”
“我也不想打扰你和你朋友相聚,但牛庄有个被你几块桂花糕收买的傻子,正在等你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何康脸色煞白:“您说什么?”
曹希良久叹气:“阿旺就你一个朋友,他想见你”。
“你说什么?”
敦儿一屁股坐起来,瞌睡消失殆尽。
何康眨眨眼,红通通的眸子在黑暗里看不太清,但敦儿能从他的语气中察觉不对。
“我想出城,去牛庄”。
明邑出去容易进来难。
“为什么?”
敦儿耐着性子问,实在没想到这时候何康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其实他下意识是想拒绝,他想等到放榜,知道自己考试的结果再离开。
不然错过了什么,或者没有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就很难受了。
“我在城外牛庄逗留时,结交了一位很要好的朋友,他叫阿旺,现在染病很危险”。
何康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敦儿默了很一会儿,觉得心突然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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