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5)
旁边跟随的太医疑虑道:“还是得先回太医院召人商议研究,再请示陛下才可用方,毕竟关乎大吴百姓”。
“也是,如果此方有用,为何老人家不自己用?”
“诶”。
“我出自医药世家,只是略懂岐黄之术,但这药方还是能看懂一二”,翟询襄将方子递给太医。
“我父亲医术在竹山,乃至周围八镇,都是盛名赞许,我想他老人家想出此方时已油尽灯枯,没机会试用,而药方里名贵药材居多,竹山已是空城,无处寻药,而我……母亲遇此变故,只怕也没了求生之念,才想辗转将此方交予不孝子”。
闻言,帐篷里皆是沈默无言。
“好了”,翟询襄略作收敛,情绪镇定几分:“此事回城再议”。
看翟询襄背着众人,似乎想独自待着,众人起身告辞。
最后还剩何康留下来问话。
翟询襄叫他坐下,哽咽道:“我母亲有没有叮嘱什么?”
何康沈沈叹气,匆匆竹山一别,只想着完成老夫人交代的遗愿,实在没想到为其远在他乡的儿子多问两句,宽慰身为人子的拳拳之心。
“老夫人只盼着大人能够完成令尊遗志,救民於这场水火”。
翟询襄闻言闭目,泪水滑落眼角。
良久,再睁开眼,已经双目赤红,朝何康一拜:“多谢小公子让我娘入土为安”。
何康吓得连忙站起来,虚扶住翟询襄:“大人别这样”。
翟询襄站直:“小公子要什么报酬?只要本官有……”。
何康立即跪下:“翟大人,小人不要上次,只求您带小人进城,小人朋友在城中病重”。
“要我带你进城?”
何康点头。
翟询襄沈吟片刻,又问:“那人叫什么名字,本官可以寻到他,送他出城让你们团聚”。
何康想了想,敦儿爱读书,肯定不愿意离开明邑城的,不然为何久久没有自己出城。
他匍匐再叩头:“大人,小人还是想进城”。
“你可想好,人人想进城,可城中也并非你们想得那么好,反倒处处约束,不如外面天高海阔”。
何康郑重点头。
翟询襄不好再多言,点头应允:“这点忙理应报答,你要找的人是谁,告知我,我让手下平日巡城时注意点”。
“他叫敦儿,来自胡州,祖籍云峰,年后进明邑参加科考”。
“敦儿?云峰”,翟询襄念叨几遍:“听着有些耳熟”。
他顿了顿,唤来一位随从,将刚才的信息说与他听后,随从拍手道:“这回科考大人您不是很中意一位学子吗,还叫他成绩出来若榜上有名,就来找您,他就是胡州那边的学堂举荐参试的”。
“周敦儿呀”,翟询襄扶额。
周敦儿。
何康念了一遍,忽然觉得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敦儿,冠了周大人的姓氏。
“大人可否进城后先带我去见他”。
“没问题,不过此次考试的大半学子都染了病,被拘在考院不能出来”。
“小人愿意进去!”
……
进城门的时候,回忆与阿旺告别
经历这么多,上次如果直接进来,就不会遇见阿旺,曹药司他们。
车轮滚滚踏入城门,进入吴国最繁华的地方。
何康掀开宽敞的流苏窗帘,城墙边贴了数不尽的告示,有悬赏捉拿的,也有寻人的。
上次如果直接进来,就不会遇见阿旺,还有曹药司他们。
“怎么?”翟询襄坐在他对面,看他满面恹恹,调侃道:“舍不得在牛庄交的新朋友?”
何康垂眸,脑子里方才阿旺与自己告别的场景总挥之不去。
“今天城门口熬了绿豆汤,甜的,你尝尝”。
何康将勺子靠近阿旺的嘴角。
阿旺眼角动了动,却没睁开:“你要进城了?”
“嗯”。
沈默了好一会儿,阿旺又问:“还会回来看我吗?”
何康看着阿旺那灰白的脸色,长长呼了一口气,憋住道:“自然,你是我来明邑最好的朋友,将来我还要带你回胡州,哦不,胡州不够,还有云峰,和明邑很不一样”。
阿旺睁不开眼,食指耷拉何康衣服一角,嘴角浅浅弯了一下:“真好,这些地方我都没去过,真羡慕你。”
“你…等我”。
何康的眼泪默默滚落,就像在烈阳的某个午后,飘过一阵雨,地很快就干了,贪睡的人都不知道下过雨。
“嗯,等你,我死了师父...会很孤单,我不想死”。
何康握紧他的手 向他保证:“等找到我朋友,我就带你去胡州做客”。
阿旺的“去吧”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背后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很快又不见了。
“何公子,只能带你到这儿了,本官还要进宫面见陛下”。
马车忽然停住,翟询襄的话打断何康思绪。
“哦,多谢大人!”何康向翟询襄拱手告辞下车。
马车左边就是“聚英堂”。
“你要找的人兴许在里面,已经打点过了,快去吧”。
“多谢大人!”何康再次道谢,转身离开之际,翟询襄掀开窗帘又道:“若遇到难事,去聚英堂找一个叫赵二的人”。
说完,翟询襄放下帘子,车夫驱马离开。
何康目送马车消失在视线中,飞快跑向聚英堂大门。
到底是户部侍郎打点过,一路畅通无阻进了聚英堂学舍。
学舍是连排的,估摸得有三四十间屋子,这么找得找到何时去。
何康看了看,寻到一块略高的石头爬上去,高喊道:“敦儿!”
喊了得有七八声,窗户里都有不少人探出来看热闹。
何康一一扫过每张脸,就是没一张朝思暮想的。
“你们见过周敦儿吗?胡州来的!”
何康跑到有人出来的窗户前,高声问道。
“周敦儿?”
“对”。
“好像在这儿,但不记得在哪一间”。
何康咧嘴,兴奋得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敦儿!敦儿!”他扩手继续喊。
终於,在中间一扇窗探出来张脸,鼻子丶眼睛丶嘴巴熟悉地化成灰也认得,只是瘦了好多,下巴都尖了。
他跑过去捧住瘦瘦的脸颊,心疼道:“敦儿,终於找到你了”。
敦儿感受到周围打量的目光,把他的手扒拉下来,背过身哼了哼:“终於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每个字都是埋怨,但何康知道,是他在引自己哄他。
不过见他暂时并无性命之忧的样子,便松了口气,也背过身学他:“这话好委屈,我千里迢迢从胡州赶来,一路吃了多少苦头,某些人也不知道这明邑城有多难进”。
“劳烦何公子辛劳一趟,这么远来给我收尸”。
何康也气愤不过:“早知道死在路上,也不烦某人的眼和心”。
敦儿联想到自己从胡州赶来的情形,不由心软转过来,看着何康背影:“好了,先进来”。
敦儿这间屋子里除了他还有两个,看着生龙活虎的样子。
何康看了看,站到门口:“你身体恢覆好了?”
想着信里写得那般严重,如今这样真是万幸。
话音刚落,敦儿就掩嘴咳嗽。
“不急着死了,吊着两口气”。
怎么就突然又这么阴阳怪气地作了起来,何康实在想不明白。
“你这样,我就走了”,何康也不惯他。
说着就往外面走。
屋里的敦儿同窗调侃道:“哈哈,这位兄台,你既然进了聚英堂,不等瘟疫过去,是出不去的”。
“出不去也比待在这里强!”
何康气红了脖子,“哐当”推开门就往外冲。
敦儿急红了眼,跑过去扯住他:“我知道不该怪你,可是忍不住”。
何康按捺住要爆发的脾气,不肯回头看他:“忍不住什么?”
自然是恨他这么晚才来,敦儿抓着他不肯撒手:“那十几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想想太害怕了”。
听到这儿,何康心又软了,回头抱住他:“没事,都过去了”。
见此情形,两位同窗看傻了眼,相互奇怪对视片刻,纷纷后退靠墙。
报告夫子,这里有断袖!
对於突然出现的何康,聚英堂的厨子却是没准备。
只要三份餐食。
盘子里一个馒头一个包子一碗粥,还是绿豆粥,搭配了两个橘子。
真是……丰富啊。
如果顿顿这样,何康可愿意关在聚英堂一辈子不出去。
感慨完,敦儿问他吃什么,选一样。
何康撇开脸道:“我不饿”。
“……”。
最终在敦儿的强迫下,何康这个大象肚吃了馒头还有半碗粥。
“看来是还没恢覆好,不然怎么会没胃口只吃半碗粥”,何康摸摸敦儿的尖下巴,十分心疼:“等回胡州了得好好儿养”。
“嗯”,敦儿不好意思地移开脸,眼神警告他收敛点。
二人眉来眼去,张同窗与龚同窗实在没眼看。
敦儿没多大会儿就饿了,肚子叫得咕咕响。
这让四个人都很尴尬呀。
一直挨到晚上,送晚饭时,竟然多了一份食物。
“何公子,您还有什么需求,直接跟小人说,能解决的一定帮忙”。
何康接过食物,诧异地看着眼前身材矮小的男人。
男人眯眼笑着小声说:“奴才叫赵二”。
赵二…
“多谢赵哥”,何康拱手目送赵二离开,端着碗回到敦儿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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