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雾气逐渐消散，飞入天空的山崖一瞬之间，仿佛没了支撑的力量，摔落地面，落入广袤无垠的大海之中。

山崖激起巨大的浪花，一层层海浪涌向远方，形成海啸，裹挟着无数生命，去摧毁更多的东西。

不知何时，季末重新回到了生命古树之下。

只是，与先前不同，曾经的大泽仿佛扩大了无数倍，望不见尽头，就如大海一般，生命古树也成长了巨多，远超从前的身材，高挑的身形，直插云天，仿佛将天空都已洞穿。

生命古树之下，三只小狐狸夹着尾巴靠在树根，他们头贴着头，身后的尾巴不停晃动，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之物，正在努力探索，季末不由自主地向那靠近，他贴过去，看到三只狐狸的头颅下，小巧的爪子中握着一本书籍，书上画着各色插图。

“百文录？”

季末看过这本书，这是他小时候好奇，从典籍阁里翻出的，名字叫做百文录很是大气，据说，写这本书的只是在大陆中无聊的人，随心所欲的构作，其中讲述的很多东西都是现实世界不存在的，只不过是妄想罢了。

不过这本书也确实很有意思，天马行空的想象确实十分吸引人的注意。

粗略的看了一眼，季末便离开小狐狸身边，他的动作并未惊醒狐狸们的注意，就好像，他从没存在过。

他顺着内心的直觉，向生命古树靠近，粗大的树根裸露地面，每一根都有一间房屋大小，让季末找不到该走的路。

没走多久，他又看到一只新的小狐狸，它依靠树根，盘膝而坐，双掌放在大腿，控制着呼吸，就好像在冥想一般。

灵气从远端而来，汇聚到它的身前，随着它的呼吸逐渐融入它的体内，若不是看着它的样貌，季末都把他当作成人，只是那毛茸茸的耳朵，还有背后晃动的尾巴实在是过于显眼。

季末从它身边走过，继续向里走去，小狐狸就像路标一样，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无形之中，他觉得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掠过巨大的树根，一步步继续靠近，树根逐渐消失，拥挤的空间变得宽阔，映入季末眼前的是，一群小狐狸围着一根幼小的树苗追逐打闹，不时有一只跑到另一只的后面，咬住它毛茸茸的尾巴，然后两者滚到地面互相撕咬，但又不会伤及对方，除了活泼热闹的狐狸之外，远处的草坪上，一只狐狸慵懒的躺在地面，毛茸茸的尾巴好似枕头被他垫在脖子下，露出洁白的肚皮，一只手不时闹挠挠毛发，好似在惬意大睡。

季末没有停留，他的目光也并未被小狐狸们吸引，狐狸领地的最里端，巨大的树根之中，一道光门安置在那，明亮的光芒照耀季末的眼瞳，让他无法看清光门之中存在什么，他一步步靠近，源于内心的直觉，指引着他，关于一切的答案就在其中。

只是，走到门前，早已准备好的季末突然停滞，他的心中涌出一丝怯懦。

“真的要进去吗？”

“真的要知道发生这一切的答案吗？”

“我真的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当然不能了。”

季末的心底突然出现一声嗤笑。

另一道模糊的身影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的身影与季末一模一样，只是相比于现在的冷漠，他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笑容，笑容十分开朗，十分和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笑容并非如此。

而是在长久的练习中，长久的察言观色中，总结出的经验。

“为什么？”

表情冷漠的季末变得迷惑，仿佛想不通什么事情。

“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这句话呢？”

“不为什么。”

“因为你一向如此，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吗？我的“朋友”。”

“还是说你想要变得跟季云一样？”

迷惑的季末陷入沉默，被另一个自己怼的哑口无言。

总是携带微笑的季末向前靠近，抬起双臂，放在迷惑季末的肩膀上，他抬起眼眸，略带笑意的开口：

“怎么了？又想起了什么事情？”

“还是说，又在等待我帮助你做出选择？”

“装作冷漠，无情，做任何事情时都能狠下心来。”

“却在面对真相的时候感到恐惧，怯懦，想要逃避？”

微笑季末的话语仿佛一根根刺，狠狠刺入季末的内心。

他收回双臂，转过身体，向前走了几步，不愿再看那个迷茫的自己，他昂起头，就像争斗时胜利的公鸡，温和的声音高昂的说道。

“这一次，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吗？”

“一次次的逃避，真的有意义吗？”

“明明从进入秘境中的那一刻，你就明白了这些事情的起因。”

“此刻不过是顺着他留下的线索，不断求证，可到了答案的门前，却因恐惧而不敢前行。”

微笑季末转过身体，目光低垂，略带笑意的眼瞳中充斥着不屑，仿佛在看一个渣滓。

或许正因是自己，反而更清楚自己的痛处，可是面对来自于自身的真实伤害，季末也无法愤怒，他只是吐出一口浊气，发出一道深长的叹息。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都是一种人，倘若不是因此，又怎么会诞生你呢？”

说到此刻，眼前的微笑变得扭曲，他双手犹如铁钳，抓住季末的上领，近乎实质的火光在他眼瞳中燃烧。

他微笑的脸变得抽搐，一字一句地开口。

“是啊。”

“我的出现，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发觉到自己不对的季末松开双手，将青筋鼓涨的双臂背在身后，又向后退了几步，他吐出一口浊气，控制住逐渐扭曲的表情，露出熟悉的笑容：“不好意思，失礼了。”

上领杂乱的季末望向身前的季末，目光低垂，轻轻扫视着他的身体，这一刻，他仿佛真正的进入状态，他语调平缓，没有一丝波动。

先前的恐惧在刻意的压制下，消散不见，“让你出来，不是让你跟我争吵，而是寻找正确答案。”

“我们，要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