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一直以来都刻意地躲避着所有人，哪怕别人主动向他打招呼，他也多半是视而不见，整颗心脏都沉溺在无边的黑暗与难以忍受的痛楚之中，无法再分出哪怕一丝心思去理会外界。

但他在那天遇到悟能的时候，不禁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注视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那天悟能回到凌霄宝殿，进了玉帝的寝宫，一踏进门就一头扑进早已在门口坐着等他的人怀里。

这货完全没有自己身形高大的自觉，一头扑过来差点把玉帝撞到地上。

还好玉帝早就习惯了这人天天像是见到主人的哈士奇似的生猛气势，搂着这货笑骂了几句，俩人就又腻腻歪歪地黏乎到一块儿了。

夜里，悟能把脸埋进玉帝的颈窝，声音软绵绵地哼哼唧唧：

“陛下......我觉得外头那些人都对咱俩的关系指指点点的......”

这人每次和玉帝独处，总是忍不住想要抱怨，想要撒娇，想要发牢骚，就是要把心里所想的全部倾吐出来。

玉帝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怀里人的脑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倦意：

“你管人家怎么说呢......”

悟能继续嘀嘀咕咕：“可是......可是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玉帝轻轻笑了一声：“谁？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悟能把脸又往玉帝胸口上蹭了蹭，小声说道：“没事儿......您别为了我去动他们，会落人话柄的......”

“我不怕落人话柄，谁敢欺负你，让你难受了，我肯定不饶他。”

“......但是我也怕您难受啊，别人欺负我，您可以帮我出气，但是您要是受了委屈，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玉帝“哼”了一声：“你还没本事？你本事老大了，你都能为了给我报仇，去找那通臂猿猴单挑，差点把自己命搭进去。我可不敢再受委屈了，谁知道下次你又得去找谁单挑。”

悟能不服气地囔囔：

“那是因为那妖猴差点害了您的性命！这我要是还能忍，我还是男人么？......以后要是还有人想害你，我照样去灭了他！”

自家媳妇儿让人伤了，这他能忍，他还敢说自己爱陛下？

玉帝把这货从自己怀里拎出来，揪着他的耳朵骂道：

“你这混球东西，还想再拿自己的性命出去逞能？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有下次，我绝对跟你没完。”

悟能龇牙咧嘴地痛叫：“不会了不会了！陛下您别揪我耳朵，我耳朵最怕疼了！！哎哟......”

玉帝放开这人的耳朵，捉着他的下巴照着嘴唇轻轻吻了一下：

“别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你在我这儿就是最男人的，行么？”

悟能笑嘻嘻地点点头，心满意足地重新躺回玉帝怀里。

至于那句憋着没出口的“我什么时候最男人啊？”终究是没敢让玉帝听到，以自己这么多次祸从口出的经验，这要是敢说出来绝对又得被踹下床。

俩人又腻腻歪歪地聊了会儿，悟能突然想到自己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人，于是问玉帝：“陛下，那托塔李天王李靖将军，什么时候回来了？”

“就前段时间，突然就回来了，没和任何人说过，也没向我报道过，我也懒得管他。”

“那，哪吒呢？”

“哪吒倒是没回来，应该是还在凡间待着。”

悟能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这哪吒下凡去主要就是为了找到李靖，现在他都放下仇恨了，李靖也回来了，那他自个儿还待在凡间做什么呢？

“陛下，其实今天我遇到李将军了，看他那副模样，应该是被整得够惨的。”

玉帝看着他，不以为意地说道：“那又怎么了？你心疼他？”

“没有的事......我就是觉得挺奇怪的，既然李将军都回来了，那哪吒没理由还待在凡间啊......”

玉帝的声音明显染上了一层不悦，语调就有些冷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那么在意哪吒的动向做什么？”

哪吒和悟能在天庭都因为各种原因甚少与人来往，前些日子俩人却阴差阳错地在凡间相遇，有了交集，之后往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算是彼此稀薄的交际网里少有的熟人了。

玉帝早就对此事有些小小的醋意，更别说悟能和哪吒开始有交集的那会儿，还刚好是跟自己闹掰，跑下凡去躲着他的时候。

悟能小声说道：“哪吒好歹也算是救了我的命......我就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玉帝盯着悟能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作势就要把他从自己怀里轰出去：

“行，他救了你的命，你去以身相许吧，别来烦我了。”

悟能立马紧紧搂着这缸大醋坛子：

“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真的，我发誓！......而且您也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都是您的，您才是我要以身相许的对象......”

玉帝白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哪吒在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来，你自个儿琢磨去。”

“不过我倒是知道，那李靖已经把黄金玲珑塔还给如来了。”

“还有，以后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少提其他人。”

......

悟能真是越来越想不明白了，这对老冤家究竟在想些什么？

哪吒不仅放了李靖，还把塔还给他了？站在哪吒的立场上，这行为怎么看都有些不明智吧？

更古怪的是，李靖在拿回塔以后，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不离手地端着，居然把它还给如来了？

这座黄金玲珑宝塔，什么时候成了炙手可热的烫手山芋了？

悟能带着满腹的疑惑，怎么也想不通，但他也确实不好直接去找李靖问个清楚。

毕竟这事不仅仅是人家的私事，而且很可能涉及对方一些不可告人难以启齿的糟糕记忆。

落入仇人手里，怎么可能会有愉快的回忆？

自己和人家又不熟，有什么理由去打听这些事呢？

结果就在悟能百思不得其解，渐渐把这事从自己的大脑里剔除出去以后，李靖居然自己主动找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