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顾清影举起了析魂镜，莫炎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还，真是期待啊。

当析魂镜中倒映出莫炎的脸的时候，恍若隔世的感觉在莫炎心头蔓延。

也是，这都多少年了，他没有见过他自己原本的模样了。

顾清影紧紧握住镜子的手柄，紧张到了极致。

千年恩怨，一朝将消。

她要结束掉，这罪恶的轮回。

看着顾清影孤注一掷的神情，莫炎将手背到了身后，好心地给出了提示。

不可能，不可能……

希望之色，寸寸皲裂。

顾清影执拗地举着镜子，脸色煞白。

除了镜中莫炎的容貌变了之外，析魂镜毫无作用。

“阿影！”

顾清影听到蓝月歌的声音，力气一下被掏空，整个人脱力地跌了下去。

蓝月歌上前紧紧拥住了她。

他知道余家众人对于她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附魂若无解，他们今日就算让莫炎身死，也无法阻止他再度复活。

除非去杀掉余廷一脉的余家后人。

可他们怎能如此！

余正琤何辜！余熠何辜！

顾清影颤颤巍巍地再度将析魂镜拿到眼前，镜中的人儿白着脸，眼中溢满悲伤之色。

是了，她师承淑仪夫人，鉴宝乃是她一大绝技。

眼前的析魂镜，可以说是上品灵宝中的至宝，却根本没有丝毫仙气。

她看了看另一只手中的赶魂鞭，两相比较，天差地别。

“难道说……”顾清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抬头就对上了莫炎正缓缓落下。

“你能集齐析魂镜的碎片又如何？仙器只能由仙人锻造，当今世上已无仙人，你能造其形，不能锻其魂，能奈我何？”莫炎落地，悲天悯人地看向顾清影。

可惜，可惜，真可惜，差点就能让他魂飞魄散了。

要知道，他当年打碎析魂镜就是为了今天啊。

果真，如此。

顾清影心生绝望，莫非莫炎就无法除去了吗？

余家的人，该怎么办呢？

“阿影，杀了他，不要有所顾忌！”余熠的声音忽然传来。

顾清影偏头看去，只见四个少年御风而来，落在她身后。

“余熠……”顾清影喃喃。

“哦？三家后人都到了。”莫炎看着来人，将目光锁在了蓝留君身上，“还有这位，别来无恙啊。”

蓝留君浅浅一笑，“莫炎，别来无恙。”

“怎么，准备重现当年？”莫炎嗤笑一声，“这几位可比不得当年那几位。”

“你！”

越宸气急，正欲上前，被蓝留君拉住了。

余熠也趁这个时候，继续说了下去，“阿影，我不怕死，只愿终结这场孽债。”

他来之前已经与所有乾陵嫡系下定决心，不再让魔魂污了乾陵傲骨。

“呵，真是感人啊，搞得你们现在有办法杀了我一样。”莫炎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就算乾陵甘愿赴死，今日这一战他也不会输。

“是吗？”蓝月歌忽然站了起来，满目决绝，“顾九灵为何能活千年，你当真不曾存疑吗？”

“什么意思？”莫炎看着他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天意如此，你自寻死路。”蓝月歌说着，目光没有离开过顾清影一瞬。

他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记录她的模样。

是她给他的人生带来了悲喜，让他不再彷徨。

父母离开的那段日子，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

时间回到九灵祠。

蓝月歌率先踏入阵法之后，发现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正寻谢顾清影，却感应到有什么正在呼唤着他。

他走到那感应的来源之处，看到了那个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时之御间，戈月。”

“戈月……是谁？”

戈月抬眸看他，“你。”

蓝月歌一惊，想起如梦幻境的一切，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戈月看着这个他费尽毕生修为造出的分身，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

“来。”

蓝月歌缓缓靠近，伸出手覆在了他的掌心。

那一瞬间，一片清明。

他也终于彻底明白了他的使命所在。

……

“月歌……”顾清影有些迷茫地望着蓝月歌，他这副模样忽然让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不要。”

蓝月歌半跪下来，珍爱地捧起她的脸，在眉间落下一吻。

“我的圣女，你定要好好守护这世间。”

“不要…不要……”顾清影慌了，扯住他的袖子不放，一如当年初见。

敛华剑再次将割下那片衣角，顾清影愣愣地抱着那截袖子跌坐在地，再抬头之时，蓝月歌将手覆在她的双眸之上，顿时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入她的身体。

这就是蓝月歌在触到戈月掌心后看到的一幕。

那是九灵圣女最后留下的预言。

以身为祭，助尔成仙。

蓝月歌看着顾清影一步步从眼中只有自己，到眼中只有他，再到眼中有众人，他很欣慰。

走到这一步，要他死，他无所畏惧，只盼望着顾清影能够早日走出因他而生的悲伤。

他的圣女，他不想她流泪。

莫炎见此情形，想要阻止已来不及，蓝月歌做的决绝，不过一瞬就将全部的修为灌注给了顾清影。

天人期巅峰的修为岂是尔尔，巨大的冲击力冲击着在场的所有人。

余熠，蓝留君，越宸，渝宴被冲散，待一切平静之时，已不见蓝月歌的身影，只见顾清影浑身被金光所包裹，漂浮在半空之中，眼角滑落的泪，浸湿了所有人的心。

莫炎见此情形，怒不可遏，待身形站稳，再次捡起戮生剑一剑刺向顾清影。

顾清影飘浮在那处，刚才失去的对身体的控制权，慢慢地恢复，从指尖至身躯，从脚底到天灵。

戮生剑到达她的身体之际，竟就这么生生卡在了那处。

顾清影翻转身体，一把捏住了戮生剑的剑尖。

脸上的神情已变，天人悲悯，神色淡漠。

蓝留君仰头看着光芒四射的顾清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顾九灵。

原来仙人都是这般神采，凡人望尘莫及。

“莫炎，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