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和罗小武乘火车到达上海时,已经是深夜了,他们先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准备天亮后再去樟树街派出所,希望能得到他们的配合。李妙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母亲还没有睡,正等着女儿的电话。
李妙说:“妈,我到上海了,刚刚住下来,你就放心睡觉吧。”
母亲说:“小妙,每次你出差,我都特别担心。”
李妙说:“妈,我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小妙了,你真的不用担心了,我会安全回来的。”
母亲说:“其实他也很担心你的。”
李妙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说:“妈,你不要提他好吗?”
母亲说:“当着你的面,我不敢说;可是,很多话,憋在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想说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要再不说出来,也许就真的晚了。多少次,我鼓足了勇气想把一切真相告诉你,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妙听出了母亲的伤感,她不想让母亲伤感,从来都不想,母亲为她付出了一切。她考虑了一会,说:“妈,你说吧,我听着就是了。”
母亲说:“可是,我说出来后,又怕你接受不了,给你增加负担,我有苦难言。”
李妙说:“妈,你说吧,没事的,我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强大了。”
母亲说:“其实,你爸不像你想的那么邪恶。他是经常打我,也打骂过你。可你想想,在他没有喝酒的时候,打过妈妈吗,打骂过你吗?没有,真的没有。他辛辛苦苦地在工厂做工,每天起早贪黑,为了养家糊口,尽心尽力。在我生下你之前,他从来没有碰过我一根手指头,也没有骂过我一句,对我好得不得了——晚上睡觉前,连洗脚水都给我打好了。他是个老实人,在厂里、在社会上,很少和别人红脸。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爸心里有个坎,老过不去。那就是生了你,你是个女儿,可他希望有个儿子。结婚后,他常常说,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看到别人的儿子,他羡慕得很,经常去抱别人的孩子。我怀孕后,他高兴坏了,说一定是个儿子。他还去算过命,说肯定能生个儿子。他还到处跟人说,他老婆怀的是儿子。说心里话,我也想替他生个儿子,可没有想到生下了个女儿。生下你的那天,我十分担心,担心你爸受不了。那天晚上,他出去喝了酒,很少喝酒的他出去喝了酒。回来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唉声叹气。我抱着你,对他说,等孩子大点再给你生个男孩。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我晓得他心里不好受。我没有办法让他开心。在你一岁之前,他也没有动手打过我,只是喝完酒后,会骂骂咧咧,说他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外人笑话他,因为他说过肯定生儿子。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受不了外人的嘲笑,只好去喝酒浇愁。我理解他,所以就算他骂我,我也不吭气。后来,他想让我再生个孩子,希望是个男孩,结果他找厂里计生办要二胎指标时,被计生办的人顶回来了。计生办的人说,批准生二胎是不可能的,要生的话,就开除公职,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想想,他要是开除公职了,我们一家吃什么,还有你爷爷奶奶谁来养活。那个晚上,他喝酒后打了我,边打边说,我们家三代单传,为什么会到我这里断了根!这是他的心结。我没有办法解开他的心结,所以只能任他打骂。有时我会说,女儿也是后代,怎么就断子绝孙了,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还这老观念。可他从不理会我的话,就只认他的死理。小妙,你还记得吗?他不喝酒的时候,也常常带你出去玩,给你买东西吃。也许你都不记得了,你记得的都是他打骂我的情景。这不怪你,换上谁,都会留下这样的记忆。可是这样对他不公平,真的不公平。他不是你想象中的坏人。你晓得吗?你被人贩子拐走之后,他也很痛苦,到处找你。那段时间,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唉声叹气。不过有一件事情,他的确混蛋,因为他想既然找不到你了,这下总可以再生个孩子了吧。可是计生办还是没有批,计生办说如果女儿死了,那就可以生,问题是没有你的死亡证明。你回来后,他就死了心,又喝上酒了,又开始打骂我了,还打骂你。这都是他糊涂的地方。为了你,我和他提出了离婚,但这是假离婚。小妙,你晓得吗?我们是假离婚。他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所以才同意假离婚的。我们俩经常偷偷地在一起,他也经常偷偷地看你,躲在你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偷看你。你上学的钱,大部分是他给的。看着你长大成人,当了警察,他很开心,也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野蛮行为,而且后悔死了。不知道有多少回,他对我说,要是你能够喊他一声爸爸,陪他吃上一顿饭,他睡着了都会笑醒。可是你恨他,他的愿望很难实现。小妙,如今他得了癌症,希望在死前,能够见你一面。他说他可以向你认错,只要你能够去看他。他让我求你,让你舅舅和你说。我不想让你难过,也不想让他死不瞑目,两难哪。医生说他本来活不了几天了的,可到现在还活着,也许是心里还有未了的心愿。我晓得他心里想什么,就是死前希望能够见你一面。话说到这里了,我也不妨直说了,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只求你能够早点回来,见你爸一面吧。你就是要我向你下跪,我也愿意。小妙,无论过去他怎么样伤害过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他是你亲生父亲的份上,求你早日回来见他一面。好吗?小妙。”
李妙泪流满面。
她无法接受母亲说的话。
那畜生一样的父亲一定被善良的母亲**了。
但是,她又对母亲的话有几分相信。
李妙内心痛苦极了,充满了矛盾。
挂了电话后,李妙躺在床上,脑海里在搜寻着父亲的好,可浮现出来的,都是父亲凶神恶煞的模样。
她无法安睡。
第二天早上,李妙起床后和罗小武去吃早饭。她发现罗小武脸色苍白,脸好像瘦了一圈。李妙说:“罗哥,你怎么了?那么憔悴,眼睛也无神。”罗小武笑了笑说:“别提了,昨天晚上拉了一夜的肚子,都拉虚脱了。”李妙说:“你怎么不和我说呢?”罗小武说:“打过你手机,发现一直在通话中,就没再打了。”李妙说:“那是我妈在和我说话,罗哥,现在怎么样了?”罗小武说:“夜里,我自己出去到药店买了点黄连素,吃了之后好像好些了。”李妙说:“真替你担心,你要是出问题,我怎么办?”罗小武说:“放心吧,就是我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完成任务的。”李妙说:“罗哥太抬举我了。”罗小武说:“看你神色也不是很好,是不是有心思了?”李妙说:“跟我妈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打完电话想了很多问题,一夜没睡。”罗小武说:“这样不好,出来办案,一定要休息好,我是没有办法,可能在火车上吃坏肚子了。”李妙说:“我知道了。”
他们吃完早饭,罗小武回房间去放空了一下肚子,然后他们就去了樟树街派出所。
张所长接待了他们。
他们寒暄了会儿,谈话就切入了正题。
李妙说:“我们根据线报,掌握了通缉犯钟秀珍的一些情况,其中一些情况和你们辖区的一个人有关。那个人叫陆大安,化名高亮、高明等,很长时间里,他都和钟秀珍姘居。最近,我们得到消息,他已经潜回上海,不知道钟秀珍会不会和他一起到上海来。我们想尽快找到陆大安,抓住了陆大安,就可能抓住钟秀珍。”
张所长听到“高亮”两个字,眼睛一亮,说:“你们能够说说陆大安的外貌特征吗?”
罗小武说:“他……不行……对不起,我先上趟卫生间,小妙,你跟张所长说吧。”
他急匆匆地跑卫生间去了。
李妙说:“对不起,张所长,他拉了一个晚上的肚子,还没完全好。”
张所长笑了笑,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说说陆大安的外貌特征吧。”
李妙说:“知情人说,陆大安是个瘦子,身高在一米八左右,刀条脸,偏黑。”
张所长说:“我想想,对了,这个特征和我们一直在找的一个人贩子很像。五年前,他在蓓蕾幼儿园拐走过一个叫杨思奇的男孩。”
李妙说:“他的确是个人贩子,和钟秀珍一起作案多起。”
张所长叫了声:“李游,你进来一下。”
一个年轻警察走了进来。
张所长说:“李游,你去查一下陆大安的户籍,调出此人的所有资料。”
李游说:“好的。”
张所长说:“如果这个陆大安真的就是那个高亮,那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李妙说:“怎么说?”
张所长说:“要是他是高亮,抓住他,就可以找回那个被拐卖的男孩,这样对他父亲杨光明也有个交代。杨光明经常来找我要儿子,还冲我发火。我很同情他,儿子被拐了,妻子也疯了,一个家就这样毁了。我希望能够抓住人贩子,把他儿子解救出来。”
李妙说:“唉,天下被拐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李游很快就把陆大安的资料拿过来了。
陆大安的户籍所在地是漕龙路13弄7栋203室。
张所长知道,那是一片老公房。他马上安排李游带上两个警察和李妙他们一起前去找陆大安。有了具体的目标和地址,李妙仿佛看到了希望。罗小武看来是不行了,李妙让他赶紧去医院看看,罗小武自己也坚持不住了,就先去了医院。
李游开着警车,带李妙来到了目的地。
那片老公房很旧了,据说很快就要拆迁了。
警车开进小区时,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们很快找到了7栋,这是一栋五层高的楼,这个小区每栋楼都是这个高度。楼的确很旧,外墙斑驳,看上去就像回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他们进入楼道,楼道黑乎乎的,有股发霉的怪味。他们走上楼梯,来到了203室门口。
李游敲门。
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他又敲门,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202的门开了,出来一个矮个子干枯的老头,他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只剩一层皱巴巴的老皮。他说:“你们干什么?”李游说:“我们找陆大安,他在吗?”老头说:“陆大安呀,早上起床就出去了。”李游说:“你知道他干什么工作的吗?”老人说:“他有什么工作?除了赌还是赌,而且经常不在家,一出去就几个月不见人影。有一回,两年都没有回家。”李游说:“你知道他会到哪里去吗?”老头说:“鬼知道这个人去哪里,我们不知道。有时他会跑到我家里来吹牛,说在广东福建做大生意。我们想,做大生意还住在这里,这不骗人吗?所以我们都不相信他的鬼话,有人说他经常借债赌博,也经常输得精光。他经常几个月不回家,要说是是躲赌债去了,这我们相信。”李游说:“你有没有看他带过小孩回家?”老头说:“小孩?没有,他哪有小孩,光棍一条,怎么会有小孩。我想起来了,有那么几天,他倒是带回来一个女人,矮矮胖胖的、脸圆圆的,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我们以为他有老婆了,还说这小子出息了,没想到那女人走了后就再没有回来过。”李妙心里想,那个女人一定是钟秀珍,看来有眉目了,必须找到陆大安,抓住他能够打开一扇抓住钟秀珍的门。李游说:“陆大安今天会回来吗?”老头说:“应该会吧,早上我去买油条豆浆,碰到他出去,他没有提箱子,估计不是出远门,他要是出远门,会提个皮箱走的。”李游说:“谢谢你,大爷。”老头说:“你们找他干什么?他犯法了吗?”李游说:“我们找他了解些情况。”老头说:“这小子干什么都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问了,你们继续去找他吧,我要睡觉去了,老了,不中用了。”
老头重重地关上了门。
现在到哪里去找陆大安?
他们决定,就在小区里蹲守,一旦陆大安出现,就实施抓捕。
张森在这个城市里四处寻找女儿,像条寻找家的狗,东嗅嗅,西嗅嗅。只要看到有乞讨的女孩子,他就会凑上去,仔细端详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睛里读出那一丝血脉相承的光亮,今天也碰见了一个,可惜他看到的是暗淡、迷惑之瞳。也许,这也是个被拐之人,她的父母也在苦苦寻找。他问她说:“你怎么不回家?”女孩儿茫然地看着他,无语。她不知道家是什么。张森不敢再和她对视,他的心会被她的眼神杀伤,他会想到茫然无助的女儿,想到她还在苦难之中漂泊。他得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心爱的女儿为止,只要找到她,就带她坐飞机回家。
杨光明和张森不一样,他还是找了个幼儿园蹲守。
下午三点钟,杨光明躲在离阳光幼儿园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看着幼儿园大门外发生的一切。
三点四十分左右,接孩子的家长们陆陆续续地来到幼儿园门口,等着接孩子回家。
这虽然是一条小路,但却人来人往,不时有车驶过。杨光明睁大眼睛,搜索着可疑之人。突然,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他的心脏狂乱地跳动,受不了了,会不会心肌梗死死去?不能这样死去!他稍稍安了下心,继续观察。没错,这个瘦高个,就是他找了五年的人,那个谎称叫高亮的家伙。
他的手伸进了帆布包,摸到了刀柄。
高亮走到一个游离于人群之外的老头面前,老头虽然满头白发,却十分精神,满脸红光的样子。老头在抽烟。高亮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也夹着一根烟,走到老头面前,借火。老头把火机递给他,高亮点燃香烟后,又将火机递还给老头。然后,他们俩就攀谈起来。不一会,俩人就有说有笑了,看上去谈得十分愉快。
杨光明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却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高亮是在故伎重演。
杨光明的怒火在胸中燃烧。
他真想马上就冲过去,手刃了这个恶贼。
杨光明压制住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等待时机,要是现在贸然提刀冲上去,那么多家长以及幼儿园的保安在场,他很难有胜算,而且他和高亮隔着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冲过去时难免被他发现,让他逃走。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将他堵住,然后杀了他。杨光明心里已经杀了高亮无数次了,而且每一刀都直插他的心脏。现在,那恶贼就在视线之中,杨光明绝对不会放过他。
时间到了,老头去接孩子了。
老头接到一个小男孩,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让杨光明想到了儿子。如今,高亮又要向这个孩子下毒手了,要不是他,也许过几天,这个孩子就会消失在上海,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那老头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那个家庭也因此而支离破碎。老头带着孩子路过高亮面前时,他们说了些什么。
老头带着小男孩走后,高亮点燃了一根烟,转身就走。
他自己有火机的,借火就是他的手段。
杨光明恨自己当初那么轻易地上了他的当,心甘情愿地钻进了他设计好的圈套。杨光明咬牙切齿地说:“今天,我要复仇了,我必须让你死!”
他跟了上去。
高亮走出这条小路的过程中,杨光明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但是,杨光明已经盯住了他,不可能让他逃脱。
高亮来到大街旁边,拦下一辆的士,上了车。
杨光明也拦了辆的士,对司机说:“给我跟紧前面那辆红色的的士。”
司机开着车,紧紧地咬住了前面的红色的士。
杨光明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红色的士,他的眼中冒着火,愤怒使他的身体微微发抖。
他的右手还没有从帆布包里抽出,一直紧紧地握住刀柄,手心冒出的汗水让刀柄都湿了。
司机说:“你是警察?”
杨光明说:“别管我是谁,给我盯紧了!要是跟丢了,没你好果子吃。”
司机见他满脸杀气,就不敢说话了。
红色的士拐进了漕龙路,停在了路边。高亮下了车,往旁边的一家棋牌室走去。杨光明也下了车,跟在他后面。高亮进入了棋牌室。杨光明也跟了进去。他发现高亮进了个包房。他怕被高亮发现,就出了棋牌室的门,在门口守着,只要他出来,就冲上去捅死他。等了两个多小时,天快黑了,也不见高亮出来。他又走进棋牌室,问棋牌室有没有后门可走,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后门。杨光明这才放心,继续在门口蹲守。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高亮才走出棋牌室的门。
遗憾的是,和他一起走出来的还有三个人,那三个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都是瘪三样。杨光明无从下手,怕高亮发现自己,打草惊蛇,所以赶紧转过了身,不让高亮看到自己的脸。高亮也没有注意他,而是和同伙有说有笑地走进了棋牌室边上的苏州面馆。杨光明无奈,只好守在苏州面馆外面。
他们吃完面,出来后,那三个人一起走了,高亮单独一人朝不远处的一片老公房走去。路上行人很多,杨光明不好下手,要等高亮走到人少的地方后,他才能下手,保证自己能够一刀插进高亮的心脏。
高亮走进了小区。
杨光明觉得机会来了,小区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门口的保安正在门岗里吃饭。
他冲了过去。
高亮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机警地回了一下头,杨光明已经冲到了跟前。
杨光明一手死死抓住了高亮的衣领,另外一只手掏出了刀。
他正要把锋利的刀捅进高亮的心脏,几个警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警察中只有那个女警他不认识,其他都认识,是樟树街派出所的。
李游高声说:“杨光明,放下刀。”
杨光明拿刀的手在颤抖。
高亮也吓坏了,浑身发抖,连声说:“别杀我,别杀我。”
杨光明喊叫道:“我要杀了你,你害得我好惨!”
李游说:“你想想,你要把他杀了,你儿子就没有办法找到了。杨光明,你不要赌一时之气,却真正地毁了自己。”
高亮也说:“你放了我,我带你去找你儿子,我知道他在哪里。”
杨光明听了这些话,想起儿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不光儿子,还有还在精神病院的妻子,都等着他接他们回家。他正在迟疑的时候,李游示意另外两个男警察过去制服杨光明。两个男警察还没有行动,只见李妙迅猛地扑过去,飞起一脚踢掉了杨光明手中的刀。他们扑过去,按住了高亮和杨光明。李游掏出手铐,铐住了高亮的双手。两个警察扭住了杨光明的双手。杨光明挣扎着,大声说:“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畜生!”李游说:“放开他吧。”两个警察松了手。
杨光明说:“你们这些警察是干什么吃的?我找了他五年,终于找到他了,你们却出来了,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五年,你们到底出了多少力?”
李游说:“杨先生,人已经抓住了,你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关系。我只希望能够尽快找到你儿子,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陆大安说:“那些孩子在我眼里,就像是菜市场的鸡鸭,只要被我拐到手了,就可以随便买卖了。”
在审讯室里,李妙听了他的话,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死。
她十分理解杨光明,她要是杨光明,也会想杀了这个狗东西。
李妙拿出钟秀珍的照片,给他看,问他:“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陆大安瞥了一眼,说:“不认识。”
李游说:“陆大安,你给我说实话,认不认识这个女人?”
陆大安说:“我说实话,不认识。我不骗你们,真的不认识,杨光明的儿子被卖到哪里我已经招了,我够老实了。我总不能对你们说谎吧?把不认识的人也说成认识。”
其实他是怕招出钟秀珍后,牵出他和钟秀珍一起拐卖儿童的事情,罪上加罪,所以自始至终他只承认拐卖过杨思奇一个人。”
李游冷笑了一声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实话告诉你吧,你的一切情况我们已经掌握得清清楚楚。你非但不止拐卖过杨思奇一个人,而且你和钟秀珍姘居的事情也是有人证的。要不要把你的邻居老头叫来指证你?你曾经带钟秀珍回家住过的那几天,老头可什么都看在眼里了。你还敢说你不认识钟秀珍?”
陆大安低下了头,说:“认识。”
李妙说:“钟秀珍有没有和你一起回上海?”
陆大安说:“没有,真的没有。我实话实说,我们一年前就不在一起了,她干她的,我干我的。她被全国通缉后,我就想办法甩开了她。我知道和她在一起十分危险。我和她在一起,只是一起合作搞钱,她长成那样,我不可能喜欢她,也不可能陪着她等着被你们抓。我已经一年没有见过她了。半年前,她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她在武汉有桩生意,要我过去和她一起做,我没有理她,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李游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大安说:“我说的是真的,我敢发誓,如果说假话,出门就被车撞死。”
李游冷冷地说:“你以为现在还能自由地走出派出所的门吗?”
陆大安不说话了。
……
李妙回到宾馆,闷闷不乐。她先来到了罗小武的房间。罗小武半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是得了急性肠炎,在医院挂了一天吊瓶。李妙说:“好些了吗?”罗小武说:“好些了。奇怪了,我平常身体很好的,怎么到关键时候就拉稀了。”李妙说:“别这么说,好好养病吧。”罗小武说:“陆大安抓住了吗?”李妙点了点头。罗小武说:“看你的神色,事情进展受阻了?”李妙说:“钟秀珍根本就没有和陆大安回上海,据他的供述,他们一年前就分道扬镳了,他也不清楚现在钟秀珍的去向。”罗小武说:“陆大安是不是说谎?”李妙说:“不像是说谎。”罗小武说:“钟秀珍不在上海,那她会在哪里?”李妙说:“是呀,她会在哪里?”罗小武说:“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先回赣南吧,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李妙说:“你的身体吃得消吗?是不是休养两天再走?”
罗小武说:“没有问题。”
李妙说:“我心里不好受。”
罗小武说:“我理解,别难过了,小妙。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责备自己了。”
李妙说:“只要钟秀珍在逃一天,我心里就不会好受。”
罗小武说:“别想太多了,快回去休息吧,这一天也够辛苦的了,何况你昨晚一夜没睡。”
就在这时,李游打来了电话,要李妙赶快到派出所去一趟,有新的情况出现,是关于钟秀珍的。听到这个消息,李妙一下子来了精神,像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冲出了罗小武房间的门。
罗小武看着她离开,陷入了沉思。
回到家里,杨光明失声痛哭。
他不知道自己是高兴地哭还是悲伤地哭,五年的痛苦折磨到底意味着什么?杨光明的痛哭是发泄,是内心积郁的释放。但是这种发泄和释放会不会太早?因为儿子还没有回归,妻子也还在精神病院。他不知道,却只晓得今夜必须哭,痛哭!
这是一个饱经沧桑的男人的痛哭。
张森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痛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把纸巾一张张递给他,让他擦眼泪和鼻涕。张森得知他的儿子有眉目了,打心眼里替他高兴。看着杨光明痛哭,张森想,如果有女儿的消息了,自己会不会也像他一样痛哭?他不知道,因为此时,他们两人的心境毕竟已经不同。如果说杨光明已经看到了曙光,张森却还仍然在漆黑的夜里摸索着,光明在哪里对他而言还是未知。
杨光明的痛哭像是止不住了。
张森也不知所措了。
他想起了朱文远。
张森拨通了他的手机,说:“猪猪,你赶快到杨光明家里来。”
朱文远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森说:“你听到他的哭声了吗?”
朱文远说:“听到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森说:“你赶紧过来吧,过来劝劝他,让他别哭了,我没有办法制止他,让他不哭。”
朱文远说:“好,好,我马上过来,我让胡敏和彭琼都过来劝他。”
张森说:“那太好了,太好了。”
张森刚刚挂了电话,杨光明的哭声就戛然而止。这让张森特别意外,愣愣地望着杨光明。杨光明去洗了把脸,走出来,喝了一大杯水,然后说:“兄弟,吓着你了吧?”张森缓过神来,说:“有点。”杨光明说:“我心里堵得慌,吼出来,好受点了。”张森说:“我理解。”杨光明说:“你刚才给猪猪打电话了?”张森说:“是的,本来我想让他来劝你的,我嘴笨,不会说话。”杨光明说:“也好,我本来也要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朱文远和彭琼以及胡敏都来了。
听到陆大安被抓获,并且供出杨思奇的下落,朱文远叹了口气,思奇终于有希望回家了,光明兄这些年受的苦也该到头了。
胡敏的眼睛红了,忍不住落下了泪水,她说:“不知道思奇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见到我还认不认识我,他会不会恨我?”
杨光明说:“小胡老师,你别自责了,是我们连累了你,主要问题还是出在我自己身上,思奇怎么会恨你呢。”
胡敏说:“你什么时候出发去接思奇回来?”
杨光明说:“明天,明天去。”
胡敏说:“我和你们一起去,人贩子从我手中拐走了思奇,我要去把他接回来。”
杨光明说:“好吧,一起去。”
张森和彭琼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们的内心都十分羡慕杨光明,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够尽快找到。
胡敏问朱文远:“猪猪,你什么时候去贵州?”
朱文远说:“我买好了明天晚上的火车票。”
杨光明说:“你去贵州干什么?”
朱文远说:“去查一个叫钟秀珍的人贩子。”
杨光明说:“钟秀珍?”
朱文远说:“是的,钟秀珍。”
杨光明说:“这个钟秀珍好像和陆大安有关系。我在派出所听从赣南来的那个女警察说过,那女警察好像也是来抓钟秀珍的。”
朱文远说:“没错,钟秀珍是赣南人。”
杨光明说:“我在派出所见过钟秀珍的照片。你有钟秀珍的照片吗?我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朱文远说:“有的,我给你看。”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女人的照片,递给杨光明。杨光明看了看,说:“真像,就是这个女人的眼角少了一颗黑痣。”
张森凑过来,看了看那照片中的女人,说:“黑痣,黑痣,女人眼角的黑痣。”
朱文远说:“张森,你怎么了。”
张森说:“当时,我们一家从东莞坐大巴到广州时,我们前面坐着一男一女,女的和照片中的女人很像。他们还回过头来和我们说话,夸我女儿长得好看。他们说自己也是到广州火车站,准备乘火车回老家。在火车站广场时,我还见过他们。我怎么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人贩子,小丽的失踪会不会和他们有关系?我真是个笨蛋,怎么没有想到他们。”
朱文远说:“如此巧合?”
张森说:“那女人的黑痣,我记得很清楚,不会忘记的。”
杨光明说:“既然如此,我看张森兄弟明天和猪猪一起去贵州吧,如果能够证实照片中的女人就是钟秀珍,那么小丽也许就能够找到了。”
朱文远说:“是的,一起去吧。”
张森点了点头。
杨光明说:“我看还是再和派出所联系一下,把这个情况告诉赣南那个女警,看他们怎么说,他们可能也和你们一起去贵州。看样子,他们也急于找到钟秀珍。”
朱文远说:“应该的,赶快给李警官电话吧。”
杨光明给李游电话时,彭琼突然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说:“小毛被人抢走了,我傻呀,真的怪我。我要不傻,冲过去抢回孩子,喊叫,也许他就抢不走我儿子了,当时那里有不少人,可是我却发呆了,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办,只知道傻傻地站在那里,让他把小毛抱走。我悔恨交加,已经那么长时间了,儿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小毛,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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