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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时葳懵了，无法理解他怎么突然急眼，耷拉着脑袋活像受了100斤委屈。

后知后觉他们对话有种鸡同鸭讲的意味。

可、哪一步岔频了呢？

沈庭彻手撑脑袋，眼睛瞥向别处不理她。

难不成是误会他喜欢颜以观？那他喜欢谁？

直到离开食堂，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庭彻学计算机的地点在校外，分别的时候，他叫住时葳：

“这个给你。”

他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包黑色袋子的糖果。

不二家的柠檬汽水糖。

封面上有几句看不懂的日文，时葳没吃过。

“我觉得很好吃，你尝尝，如果喜欢告诉我。”以后我再给你带。

时葳听懂他未尽的意思。

他真的很好，对朋友都是如此，对喜欢之人的爱护恐怕更是……

“你不喜欢？”沈庭彻反思自己这个举动是否太专断。

“你喜欢什么？可以跟我——”

“没有，”时葳摇头，攥紧那包糖果，“我很喜欢。”

沈庭彻盯着她的眼睛判断这句话的真假，“那你、怎么都不笑？似乎，不开心的样子……”

是她惹他不开心吧。怎么感觉，反倒是他在哄她？

时葳忽然笑了，绽放很温和的笑。www.jiangnanxs.com 江南文学网

在沈庭彻眼里，仿佛暖阳初照缓缓扩散开来，驱散他所有阴沉和乖戾。

……

时葳迈步进班的时候就感觉很奇怪。

后门不知道为什么被锁上推不开，只能从前门走。

刚踏进班，就有近一半的同学抬头看她，不过一眼，就又低下头去。

可是，始终有隐晦的视线紧紧跟随她。

时葳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她的座位在苏磊斌后面，一开始被苏磊斌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苏磊斌的目光，明暗中交杂着一些怜悯。

怜悯？时葳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皱眉，一步步走过去，才慢慢看到自己桌子的全貌。

散落一地的书本被撕的七零八落，上面满是脚印。椅子瘫倒在地，书包上都是用小刀划出的口子。桌子上被人用黑色马克笔写下“婊子”“贱人”“小偷女”“蠢B”……这种肮脏的字眼，密密麻麻。

时葳木然的站着一动不动。

楚希瑶安然坐在座位上做作业，假装什么也看不到。

“是你干的吧。”时葳全力克制即将爆发的怒火。

午练没开始，老师没在，教室也安静异常。

冰冷的话荡在空气里，却犹如巨响惊起。

全班的人看过来，楚希瑶也抬头，就发现时葳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双黝黑的瞳仁没有丝毫光，令人毛骨悚然。

“你说什么屁话！”楚希瑶攥紧的手心出了冷汗，情绪激昂地斥责：

“别开口就污蔑恶心人，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全班都看到我是在你桌子成这样之后进班的，你没证据满口喷什么粪！”

时葳冷眼看她破口大骂，仿佛瞧见了几分自家疯妈妈的影子。

张媛此时才站起来担当班长的职责，“时葳，我作证楚希瑶说的是真的，你再想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我陪你去找一下班主任，让她来解决。”

风过无痕的担忧，甚至赶不上看好戏的兴头。

时葳也没指望他们什么。

真的没人看到吗？不可能。

只不过事不关己，又怕被当作少数受到排挤，而不得不察言观色，随波逐流，服从多数，然后说服自己那就是“正义”！

莫问闲事，莫渡他人，是人的本性。

校园霸凌，不过是他们无趣乏陈的学习生活中的调味料罢了。

时葳挺佩服自己的，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地嘲讽一下围观的观众。

其实，已经习惯了。

“我只忍这一次。”就算还清偷相册那笔债。

时葳意味深长地对楚希瑶道：“不管是不是你干的，我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你脑子有病吧！听不懂人话吗？说了和我无关！”楚希瑶下意识狡辩，不论事实，她不可能当众承认。

时葳声音平缓，“早上你也是这样污蔑我的，不记得了吗。”

楚希瑶冷笑，“那是你真偷了，我肯定是你。一定是你。”

“是吗。那你说，我偷你什么了？”时葳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

——你敢说吗？

楚希瑶的怒火仿佛遭遇了一阵无形的冰雨，原本汹涌澎湃的情绪突然凝固在喉间。她嘴唇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未曾言说的恨意，但最终只是紧紧闭着嘴巴，将那即将爆发的控诉硬生生封在沉默之中。

舆论再次倒回来。周围的同学目光如炬，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出闹剧。

楚希瑶不敢说，要么是她在骗人，要么是心里有鬼。

时葳：“我不欠你什么。”相册也还给你了，只是你不知道。

反倒，是你欠我很多。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会直接调走廊的监控，告诉主任和校长。”

她说的不急不躁，但每一句话都咬字清晰、掷地有声，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年级第一在学校，还是有点份量的。还望自重。”

楚希瑶被戗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时葳不愿看她，也不愿管背景板的那些人怎么看，径直走向那扇不知被谁锁上的后门，离开教室。

……

她一口气爬上五楼。这层楼只有十五班和十六班，空着三间教室摆了好多空的桌椅。

自己被画花的是不能再用了，不如重新搬一张下去。马上就到午练时间，金华丽看不见人又得开骂……

时葳觉得自己现在状态挺好，还能冷静安排后事。

而非一蹶不振，撒腿泪奔，跑到班主任面前哭天抢地。

几年过去，懂得沉默，越发镇定。

刚选好顺眼的桌子搬出教室，就撞上匆忙慌跑来的陈天炀。

时葳：“你怎么……”

“你没事吧！别做傻事啊！有什么跟老师说，千万别跳楼！”

陈天炀一股脑地吼出来，大冬天却满头汗淋淋。

紧张关切。

时葳对他感激地笑，“不用担心，我不打算跳楼。”

陈天炀平缓呼吸，“那你是——？”

“我桌子不能用了，来换一张。”

他视线在她和桌子之间来回瞅了瞅，然后二话不说地抢过去，“我帮你。”

“谢谢。”时葳跟在他后面下楼，没拒绝这份好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问。

“我听到消息，说你被……就想去一班找你，结果看见你往楼上跑，以为你要……是我胡思乱想了。”

时葳觉着好笑，但也暖心。

陈天炀走在前头，时葳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在问：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猜到一点。”楚希瑶没脏自己的手，就是脏了别人的手。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纠结：“那…林书茵，你认识吗？”

时葳脑海中浮现中午见过的一张脸。

“跳民族舞的？”有一次得金牌，学校通报喜讯。

她的舞姿总让时葳想起浓郁红艳的玫瑰，带着锐利的刺，张扬妖娆。

陈天炀说出理由：“刚开学那会儿，你们在学校论坛上争校花，最后因为你学习好，她被你打败了，于是怀恨在心吧……”

时葳：“……”忒无聊了点。她根本不上论坛，甚至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就为这个？她对你说的？”

“不是，我位置坐她后面，听她愤慨好久。不过这次……我是去上厕所偶然听到的，然后把她堵在女厕门口吵了一架，她说，是因为你偷了她朋友的东西……而且那人，还是你同桌。”

学校里谣言传播的速度向来很快。时葳没想装作掩耳盗铃，只是沈庭彻……

陈天炀没听到果断的否认，停在台阶上转身去看她。

“你……真的偷了？”

时葳发现他目光中冒出一丝闪烁的变化。

心房冒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如果真偷了，你会怎么样？……如果没偷，你又会怎么样？

陈天炀愣了。

无言对视片刻，“如果你没偷，我不会让她们欺负你，一定会帮你教训回去。”

他说的极其认真。

然而时葳在等。

等后面永远最重要的——“但是”。

“……但是，你真偷了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把偷的东西还回去，然后道歉。”

道歉。她向楚希瑶、道歉？

这一刻，时葳终于明白，自己明明不怕承担后果，却还是选择偷摸还回去的原因了。

她绝不会向楚希瑶卑躬屈膝。

绝不会对楚希瑶说：“对不起”。

绝不。

“不道歉呢？”时葳忽然很想知道陈天炀的答案。

沈庭彻也会这样想吗？

“所以，你真的偷了？……为什么？”陈天炀的失望溢于言表。

时葳似乎预料到，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慢慢地，语气平静地说：

“要是我不道歉，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就和那些人一样，是有罪的？恶毒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下意识反驳，快得甚至来不及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

时葳不想去深究这句话的真假。

因为不想失去刚刚得到的那一点点温暖和善意。

她平静地和他擦肩而过，继续下楼梯，平淡宽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