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认暗恋》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
时葳开门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生怕吵醒家里的精神老母还有姥姥。
借着月光轻手轻脚走到自己房门前,一寸寸转动把手。
好不容易把门打开,透过一条缝隙,兀地瞧见床头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背着月光,看不清脸。
时葳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那黑影听到动静,转过头,看着她,说:“回来了。”
是姥姥。
时葳长出一口气,接着有些不安。
姥姥不会看到了吧?她屋子的窗户正对外面大街,窗帘也没拉上……
进屋关门,“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你也知道很晚了?看看现在几点,这么晚你跑哪儿去?吃东西需要这么久吗?打你电话也不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一连串质问,时葳脑子里出现沈庭彻的脸,面上十分镇定道:“出了点事儿。”
她往前走几步,不经意地把藏在身后的急救箱拿到身前,放在月光照亮的书桌上。
果然,姥姥眯眼瞅了一会儿,问:“哪来的急救箱?”
她说:“我出门不小心被车撞了,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同学,他给我赔礼道歉买的。”
说谎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姥姥冷凝的面孔顿时染上焦急的神色,弹簧似的从床上跑到她跟前。www.jiangnanxs.com 江南文学网
“哪儿伤着了?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满含关切。
时葳心一热,很想撒撒娇。高高的个子窝在姥姥肩上,想念小时候那样的拍拍和抱抱。
“可疼了,你看都流血了。还有屁股侧边,肯定青了。那车子开过来的时候我完全躲不开,差点就见不到姥姥了。”
说的煞有其事。
在外的所有坚强,到亲人跟前都会土崩瓦解。
姥姥连骂好几句小畜生。
时葳……赶紧转话风,“虽然看着严重,但就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真的!”
姥姥借着月光又仔细瞅了好几眼,才说:“还算那小子有点责任心,没给你扔马路上不管不顾。”
沈庭彻怕是要冤枉死。
形势所迫,时葳只得点头,然后感觉姥姥看了自己一眼。
她忽然说:“你和那个男生认识?……不然怎么知道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嗯……”时葳没有露出一丝异样,“不算认识。顶多…打过几次照面,混个眼熟,因为都是竞赛班的。”
“是吗?他几班的?”
“不知道,我又不喜欢窜班,上哪知道啊。”
看起来不像说谎。
姥姥放过这个话题,转而道:“你怎么不接电话?手机静音?还是没带?”
时葳这才想起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一瞧,屏幕都裂了,根本开不了机。
应该是摔下去的时候磕地了。虽说是二手,但也几百块,可心疼了。
姥姥叹气,“我重新给你买一个吧。”
时葳摇摇头,“不用,明天我上学顺道去店里修修,也许还能用。”
“明天……”姥姥想了一会儿,“是不是家长会?”
她犹豫道:“要不,我还是去一趟?所有学生家长都在,只有你一个缺位,我怕——”
“没事姥姥。”时葳下意识阻止。
“……妈妈,我担心妈妈,你还是别去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姥姥和时均广并桌开家长会的情景。
一定很丑陋。
……
周日晚自习被家长会冲掉,学生不用来。
不过金华丽叫了几个住宿生到校,接待家长。
时葳便是其中之一。
她负责在教室前门给家长递水指位。
其实周五回家前每位学生都在桌上立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纸牌,这些大人自个儿伸长脖子找找就行。
但,他们也忒懒了!认都不愿认,上来直接开口问。
可悲,时葳也不知道同班同学都坐哪。
语竭n次后,她撒腿跑到办公室,要来一份座位表,贴上黑板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时葳站在教室外边,看着那些家长挤来挤去,时不时又瞥一眼楚希瑶的座位。
——会是谁来给她开家长会呢?姓楚的女人?还是时均广?
有时候,一些人的出现,总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充满戏剧性。
时葳只是听到熟悉的嗔怪声,不期然地回头去看,正好望见从长廊尽头走来的一对父女。
“爸爸你快点儿,别慢悠悠的,都要迟到了!”
“好好好,你不要急……”
楚希瑶拽着男人往前走。
时葳发懵,上一秒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下一秒“真人”就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身穿驼色大衣,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笑,举手投足之间是一股用金钱堆砌出来的气度不凡。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到楚希瑶,时葳根本认不出来——这个男人,居然是时均广。
有认不出父亲的女儿吗?
然而,这是时葳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他。
那对感情深厚的父女一步步走近。
时葳只能愣怔地看着,以旁观者的角度。
曾经幻想过很多次。
时均广看到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应该不会忘记那个被他狠心抛弃的女人,以及那个女人生下的女儿。
听到她姓“时”,叫“时葳”,他会不会五官扭曲,暴露风光外表下的肮脏?
到时候,楚希瑶还能笑出来吗?——同父异母的姐妹……时葳真想看她悲愤大叫,像自己母亲那样发疯!
光是想像,都能让时葳兴奋到颤抖。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觉得不真实,仿佛仍在梦中。
“时葳,你在这儿干嘛?”楚希瑶欢乐地牵着父亲的手过来,道:
“这是我爸,你爸妈呢?没来吗?”
“……没有。”时葳把目光投向时均广。
他很高,必须得仰起头。楚希瑶的眉眼其实很像他。
“你就是瑶瑶说起的年级第一?”男人笑容温和,“很少遇到跟我一个姓的,你父亲也姓时吧?”
我父亲姓什么你不知道吗?
时葳看着他不讲话。
原来,他根本不认识她。
时均广被搞得不上不下,觉得面前女孩儿的眼神,很奇怪。
而且她的脸,和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他只得自己打圆场,“你和我们瑶瑶是同桌吧,以后就麻烦你多多照顾我们瑶瑶,大家一起互帮互助。”
“谁要她的帮助啊。”楚希瑶拉着父亲就往里走,“我才不稀罕呢!”
“不能没礼貌瑶瑶。”训斥没有任何指责的意味,走进班级后没再回头。
楚希瑶:“本来就是,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时均广没再说话。
时葳愣愣站在原地,很平静。
诡异的平静。
……
“你到底跟我来干什么?”
沈瑾颜最近越发不理解自家小弟。
“你考第二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晚上不在家好好学习,跟我来开家长是闲得慌吗?”
沈庭彻搪塞道:“我就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你待这儿都快半学期了还没看够?”
“你管我看什么。反正你开你的会,我过会儿让章叔送我回去,不碍着你什么事。”
沈瑾颜被这小子气的胸口疼,难不成到叛逆期?
大庭广众不宜训斥,又逢人上来交谈,只得暂时作罢。
“沈小姐,这么巧!你怎么来了?”一位短发的中年妇女笑盈盈凑过来。
沈瑾颜收起火气,恢复端庄淡然的神色,“李夫人您好,我来给我家小弟开家长会,家父家母有事来不了。”
沈庭彻完全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不妨碍他露出合宜的笑容:“阿姨好,我是沈庭彻。”
预感接下来他可能成为话题中心,赶紧递个眼神给大姐,又礼貌地说:
“班主任让我必须过去找她一趟,阿姨您和我姐姐慢慢聊,我先失陪了。”
最后落落大方地、转身逃跑。
“哎哟沈家小公子可真有礼貌!不像我家那混小子……”
沈瑾颜:“……”他单纯嫌烦罢了。
沈庭彻想去一班瞧一眼,听说时葳被金华丽拉来招待家长。
可他姐就站在身后,当着她面拐到一班太过刻意,于是他只能先顺着二班旁边的楼梯下到一楼。
教学楼前的庭院中央种了一颗巨大的乌桕树,初冬冷风吹过,发出沙沙响声。
沈庭彻四处张望一个好的角度避开大姐监视,头一撇,就望见了树下长凳上坐着的人。
只一眼就刻在脑海中,永远不会认错的背影。
长发窝团扎在脑后,肩膀微耷,静静地仰头望月,带着迷离美。
沈庭彻笑了,跑过去,没有丝毫犹豫。
……
沈瑾颜简单交谈结束,寻思那混小子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
无意朝楼下庭院一瞥,恍惚间竟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是她爱装老成的小弟?
三步并两步跑到女生背后,又放轻脚步,抬手揪上女孩的丸子头,吓人家一跳后,笑的鬼迷日眼的。
仿佛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沈瑾颜既惊讶又尴尬,似乎刚发现自己养了一条哈士奇。
还是笑起来很贱的那种。
……
时葳被拽的往后晃了一下。
不疼,就是、没想到。
“……你怎么在这儿?”
“是不是很惊喜?”沈庭彻长腿一跨坐到她身边,“你的手臂怎么样?有没有发炎?疼不疼?我从家里给你带了消炎药,还有舒痕膏,以防你以后留疤。”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坨零散的盒子递给她。
时葳呆呆地接过,捧在手里,“你——”就为这个特地跑学校来?
“……谢谢。”
“客气什么。”沈庭彻笑起来,像绽放在黑夜里的太阳。
张扬炽热,撩人心弦。
“我们不是朋友吗?”他说,“所以你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有点委屈,“我加了五遍,你一次也没理我。”
时葳:“……哦,我手机摔坏了,打不开,所以没看到。”
沈庭彻:“……”
实不相瞒,他脑子里已经上演了好几出“被人用完就扔”的情景剧了。
耳朵慢慢烧了起来,怎么变得矫情了!
自从沈庭彻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面对时葳,总感到紧张无措,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草木皆兵,根本不踏实。
但时葳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别扭。
她心里装了那么多事,以至于沈庭彻只占据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你怎么了?”终于注意到她的异常沉默。
沈庭彻离家出走的理智慢慢回笼,担忧地问:“心情不好?”
时葳抿嘴,不知道怎样说出心里话。
她只会谨慎琢磨,礼貌对答,滴水不漏地说谎。
有些秘密对血脉相连的亲人都说不出口,更何况是朋友。
而且,认真交朋友,她也是第一次。
时葳:“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父母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呢?”
愤怒、屈辱、难过,最终凝聚成这么一句冷笑话。
“我是不是很愚蠢?”时葳咧咧嘴角,自嘲地笑。
“不会。”沈庭彻摇头:“这可是哲学家的高度。”
他说得认真极了,一点不像开玩笑。
“古罗马哲学家爱比克泰德说过,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绎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就是这个道理。”
时葳感激一笑,松卸最后的防备。
“拿到不是自己选择的人生剧本,往回翻演完的每一页,发现痛苦的时候占大多数。但是没有办法,我只有努力、再努力,去演我的剧本。”
“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能迎来痛苦里精彩,能够得偿所愿。”
偶尔也会羡慕童话故事,HE大结局。
时均广自食恶果,妈妈不疯了,姥姥不再劳累,姥爷复活了,大家在一起,永远开开心心。
梦到都会笑醒。
可终究只是梦。
背后高一教学楼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几段激昂陈词段段句句传来,听不真切。
远处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灯火通明,透过窗户望见他们匍匐在课桌上的身影。
头顶的乌桕树随风落叶。
安静了一会儿,沈庭彻先开口。
“迷茫吗?我也是。”
时葳诧异道:“真的吗?你的人生剧本可是很多人羡慕的。”
沈庭彻否定,“很多人都这么以为,我拥有这么多还迷茫,不就是‘不知愁滋味又硬说愁’吗?可我就是不知道。”
“因为我家人给我很多,95%的事都唾手可得。但是我拥有的,又不一定真正属于我。”
他第一次对外人剖开自己深沉混沌的心思。
他相信,她会明白。
时葳:“你家里一定很疼你吧。”
怎么说起这个,“嗯……我是家里老幺。”
闻言,“真好。”她轻轻笑了。
两个字,饱含无限的艳羡,又有些哀伤。
“你……”
“要不要试试一无所有的滋味?”时葳问。
“什么?”沈庭彻愣住。
时葳面向远方,回忆却一路向后飘回过去。
“你……帮人洗过碗吗?发过传单吗?捡过垃圾吗?你的学费是自己赚的吗?你遇到困难没有家人庇护,除了咬牙扛,一无所有过吗?”
“……到那个时候,再问问自己,凭着满腔热血跌跌撞撞,尝尽社会所有的不公之后,还能依旧闪闪发光吗?”
那是一种与沈庭彻截然相反的生活。
时葳去看他的眼睛:“沈庭彻,万丈光芒不是别人给的,是靠苦难打磨的。”
她语气平淡的,像是在陈述与己无关的经历。
所以你这样耀眼。
之于沈庭彻,时葳美丽而贵重。
但她并不知道。
“就是你啊。”沈庭彻郑重地说。
“什么呀,我可没那么自恋。”时葳乐意自嘲,眺望天边繁星点点。
“我不是,我、就是跟很多人一样。”
隐没在黯然浅薄中。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惭愧的人是我。”沈庭彻开口,“你比我坚强、比我勇敢,所以被你照亮的人,是我。”
说着,多少觉得肉麻,他的耳朵慢慢烧起来。
“月亮在天上,你在我身边。路在前方,你向前走就是,我看着你……”
后面的话有点语无伦次。
他眼神飘忽,就是不好意思看人家。
等半天,没听到动静,才小心回过脸。
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哭了。
就连哭,都这样安静。
“……你、你别哭啊!”沈庭彻急的“噌”一下站起来。
他总是这样,细腻温柔,不断给予,充满善意。
时葳从来没有被这样柔软地对待过,感受到一种苦涩又绵密的情绪,如同温润的雨水浸透了整颗心,沉重而饱满。
沈庭彻摸口袋发现没带纸,抓耳挠腮的最后,把自己的衣袖递过去。
“你用我衣服将就一下,你先别哭,我知道你很想哭,但你先别哭。”
笨拙无用的安慰。
时葳抓住他的衣袖,顿时,哭声荡开了。
“坏家伙,你这个坏家伙!”
一边哭,一边骂。
被亲生父亲戳痛的伤口往外崩血,抑制不住地开始流血。
十六岁的时葳还学不会。
学不会欣然接受眼下的难堪和不易,接受一个人的孤独和无助。
……
车内空气安静地流淌。
章叔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往后座瞟。
沈瑾颜观察小弟好长一段时间了,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中还攥着自己湿掉的衣袖。
抛开别的不谈,她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般丰富多彩的表情,自小长大也是头一次见。
他时而蹙眉,满脸凝重;时而扬起嘴角,幸福微笑;接着又转成苦笑,神情是不自觉的疼惜与不忍。
真肉麻。
沈家小霸王居然也会心疼人?毛都没长齐呢!
“沈庭彻。”
他惊醒,转过头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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