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大乘寺佛陀宝殿内,檀香悠扬,梵音阵阵。
玙王温景跪在主位,玙王侧妃江月秦跪在侧位,皆挺腰闭目合手礼佛。
放眼乍一瞧,仿佛两位都在严肃认真地聆听年迈的主持细致而漫长的诵经,诚心为生民万众祈求福祉,但若再仔细辨上一辨,便会发现,玙王与其侧妃的头颅,都不可避免出现了相似于小鸡啄米般的不住埋首现象。
且程度愈发加重,直至温景半梦半醒间,头不受控制地猛然往下一栽,瞬间将他的瞌睡虫栽跑一半。
温景猛提一口气,使劲眨巴眨巴眼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清醒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眼珠子便开始滴溜溜地打量四方。
环视一周,发现周遭各人都在虔诚埋首祷告,压根没人会注意到他,向来坐不住的温景心里开始咕噜泡似的冒出鬼主意。
他微微仰首,半睁一只眼睛,与铸像眼皮微垂,目光仁爱慈和的佛祖对望,轻轻吸口气,在心底诚挚默念道:
“佛祖啊佛祖,比起偷溜出去放放风,直接在您面前睡着似乎更大不敬,主持不知还会念多久,弟子实在撑不住了,还望佛祖原谅弟子这一回,弟子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接连念完两遍,确认四周无人注意他,温景当即起身,蹑手蹑脚地偷溜,抹油的脚底刚跨过大殿高门槛,便如兔子似的撒开欢,一溜烟径直往山下跑。
老天爷,温兼畅快地呼吸着山林间的新鲜空气,欢腾地想,总算摆脱这件苦差事了。
温景从小便不喜吃斋礼佛,意外得知五弟温兼不得父皇喜欢,甚至被打入冷宫的缘由后,更觉得佛法道门不过一介空谈,何其愚昧。
只是,他本身信不信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至高无上的父皇信。他一日为子,便一日要做出信奉的虚伪样子。
尤其近日玢派小角色王安之以谋逆罪落马,又在江越的暗地加持下暴露贿赂本罪,他作为玙派名义上的领头人,便更要端好不问世事一心向佛的虚名,免得暗潮汹涌下,被莫名其妙甩一个黑锅背上。
故而江越在决定要为王安之一事添把火的当晚,便耐心对他讲,光是玙王侧妃暂居大乘寺代为祈福的名头并不够响,还得是玙王本人大张旗鼓亲自上山,传进皇上耳朵里才算完。
于是方有今日上山行程。
也不知道江萦川从他上山那刻便为他安排好的那堆请安折子,有没有一封如愿被送往御书房,讨得他父皇的欢心。
嘶,话说他静不下心听学佛法,私自偷跑一事被江萦川知道,江萦川不会骂他吧?
温景连忙摆摆头,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为避免被人发现逮住再送回去,决定加快脚步抄小路下山。
嗯,宁愿多挨表弟一顿骂,也好过多在庙里听“现世佛”念经活受罪。
顺着小路近道,温景抵达山脚的时间比往常快了将近一倍。
大乘寺分为上下两寺,上寺供王公贵族参拜,下寺供官员民众祈福,山脚大道上,前往大乘寺下寺拜会的香火客络绎不绝。温景躲在出小路的草垛后观察一阵,确定行走人群中暂时没出现熟人官员,方怡然从草垛悄无声息融入下山香客一行。
可不能被人逮住露馅。
温景一面在脑内思索接下来去哪儿逍遥,一面警惕地观测四周是否会突然冒出个熟脸。
刚随大流走两步,温景的视线便锁定到上山一行,正迎面向他走来的另一风流浪子装扮,长相却硬挺俊朗、剑眉星目,手中还捏着把不合时宜的折扇悠然摇晃,正往大乘寺上山方向去的男人。
虽然此人是个大冬天扇扇子脑子不太行的,但光是这身衣料这等气质,便绝不会出身寻常人家。
大抵是名世家子。
温景不禁盯紧离他越来越近,姑且尚未注意到他的男人,心道不妙,赶忙在记忆中搜寻是否见过此名世家子。
许是他探究的目光太过浓烈,让本来正放眼向前看的男人忽有所感,即将与生怕被认出来的温景即将擦肩而过时,突然侧首,鹰隼似的锐利眸光直直刺向温景,与根本来不及收回目光的温景恰恰对视。
温景被猛吓一跳,顾不上装镇定,当即慌忙地将眼睛转回来,然后迅速埋首穿过人群缝隙,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同时往下窜。
男人没有主动向他招呼行礼,应该便是没认出他来吧?
温景掩耳盗铃,存抱着侥幸心理想。
只是他光顾着往前冲,没能看见原本在他匆匆挪开视线后,仅是略微疑惑就意图继续前行的男人忽而灵光一闪,随即驻足,回首凝视温景试图挡住但完全没挡住的侧脸,逆着人流往后退步,直到与之近乎并肩。
旋即,温景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刹那间浑身汗毛竖立,冷汗涔涔,不敢回头。
“你们都下山来了么?”温景听见男人如是问。
完蛋完蛋,这人这么问肯定是认出他来了,温景欲哭无泪,俗话不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嘛,他这怎么头回在河边走就把鞋子给打湿了哇!岂有此理!
但俗话又说得好,死鸭子嘴还硬,温景决定也要做一回死鸭子,僵然扭头,仰头望着人笑得极其勉强:“公子,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嗯?”
男人迷茫地看着温景装傻,一时不解他为何要假装不认得自己,“你不认得我?”
送佛送到西,撒谎撒到底,更何况他的确想不起来眼前人究竟是哪位世家公子,温景磕磕绊绊,颤抖着声线一鼓作气道:“不不不认识啊,难难难不成你认识我?”
男人:“……”
他想他知道为何玙王要装作不认识他了。
这一看就不是和大部队一起下山,而是一个人悄摸偷溜下山的!
估计是怕被他捅到皇帝面前去治己一个不敬佛道之罪,所以才不敢与他相认。
得,男人叹气,还上个锤子山,没遇到还好,这又正好给他遇上了,玙王殿下那么大一个活靶子,万一出了岔子,等温兼知晓他分明遇见却不主动护卫,不杀了他才怪。
于是男人转瞬摆出一副惊喜的表情,与温景哥俩好道:“王兄,是我啊,张裕,你忘啦,我们前日才见过!”
“……”
一口一个王兄,一个张裕,登时将温景本就紧张的大脑砸懵,压根反应不过来自己怎么成王兄,又到底见没见过张裕,身体便不由自主作出惊喜模样,张嘴便回:“啊,张兄啊,抱歉抱歉,我刚才眼花,没能认出来,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嗐,多大事儿,”自称为张裕的男人自来熟地勾住温景的肩颈,“王兄这是礼拜完准备下山了?”
已经成为王兄的温景强颜欢笑:“嗯,嗯是啊,咳咳,张兄这是正好上山,那可真是不巧,佛语不走回头路,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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