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政宗端坐在原地,目光垂下来看着距离自己近得能削掉睫毛的锋刃,鬼魅般的锻钢纹在刃夹绽着复杂迷乱的纹路,这把名为“神切”的长刀确实不愧对它的刀铭。
“……为什么不避?”源稚生沉声开口。
“因为问心无愧。”橘政宗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他就这么盯着源稚生,像是在某个午后扮演完他的清洁工角色后来到皇的居所和源稚生聊闲天的那些日子里一样。
源稚生甚至能闻到这个老头白色和服上淡淡的被太阳晒干的温暖的味道,清晰得如同往昔重现。
“怎么了?稚生,你的呼吸也乱了啊。”橘政宗微笑着,用两根手指夹住了“神切”的刃尖。
“……你真了解人心啊,赫尔佐格,你知道我的心在犹豫。”源稚生的脸色阴晴不定,“你到底是谁?你是赫尔佐格的死士,还是赫尔佐格本人?”
“我谁都不是,我就是橘政宗,我是养大你的橘政宗。”橘政宗笑得很欢快,像是什么日本街头的煎饼流动车后面的撑锅老师傅一样和和气气地盯着你,“稚生,杀我之前有什么想问的吗?老爹我尽量回答你啊。”
橘政宗陷入了沉默,他想了很多的问题,但是赫尔佐格肯定不会回答,所以他只能问出那个心底里藏得很深但是又无足轻重的小秘密。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我和稚女的生日到底是哪天?是你带生日蛋糕来的那一天么?”他轻声问。
“我不知道你们的生日。赫尔佐格一个月制造一批试管婴儿,所以我只知道你们出生的月份。一个月有上千个您和稚女这样的孩子出生,但绝大多数都因为基因问题早早被销毁了。”橘政宗说,“那天我带着蛋糕去,只是想带您和稚女离开日本。”
源稚生忽然看不懂眼前的老人了,他难道真的演入戏了吗?他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个在好好养儿子的父亲吧?
“稚生,其实我确实想过当你和稚女的父亲的。”
橘政宗的笑脸缓缓平静下来,像是在回忆往昔,“那时候我知道赫尔佐格到了日本,我就想带着您和源稚女离开日本,忘记蛇岐八家,忘记皇血……但您拒绝了,您成为了皇。”
“但那时候我怯懦了,我没有把握带着您逃离赫尔佐格的掌控,我也没有当好一个父亲的勇气……稚生,我确实罪孽深重啊。”橘政宗缓缓低下头,他的表情再次变得紧张,“我的女儿绘梨衣,她多美啊……可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
源稚生敏锐地察觉到了橘政宗身上的异样,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低声怒吼:“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1991年12月25日,圣诞节。
那一天我带着你和稚女离开黑天鹅港航向日本。
我把你们从保育舱里抱出来,你们兄弟俩嚎啕大哭,在北冰洋寒冷的海风里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橘政宗抬起头,他的脸狰狞如恶鬼,“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疯狂,我竟然想要养大你们……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这就是你想到的东西吗?”源稚生手中的刀刃垂下去,他的眸子变得幽深而无奈,“赫尔佐格,你赢了,我已经下不去手了……”
“为什么?”
“你身上是老爹的味道啊,就像那些看夕阳的日子里你做完瑜伽时一身的阳光。”源稚生喃喃着,他灵敏的嗅觉里那些阳光晾晒的味道太真实了,让他的心也不由得悲伤起来。
“稚生,你太善良了,这样……是无法身居高位的。”
这句话悠悠传来,源稚生的瞳孔猛地缩到了极小。
阳光的温暖气味消失了,橘政宗身上所有的味道瞬间消失在感官里,源稚生猛抬头想要去看清对面坐着的老人,却感觉到身后袭来的劲风。
“皇”的反应速度自然不可能让这样明目张胆的袭击成功,源稚生旋身舞刀,流水一样的刃光荡开了身后来袭的硬物,源稚生定睛去看才发觉那是一只握着金色骨刺的嶙峋手掌。
戴着能剧面具的老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他拔出自己暗金色的肋骨扭曲变形为锋利的骨刃,背后则张开了嶙峋的骨翼,脸上的赤色公卿面蠕动着露出微笑,像是在扮演荒鬼的邪神。
源稚生这一刻脑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是当他察觉到身后又有锋锐的危险袭来时源稚生才意识到橘政宗在做什么。
刚才的橘政宗确实在吐露内心的秘密,所以他才能那么坦然那么从容让源稚生打心底里犹豫了。
他是怎么办到的?自我催眠?还是完美的表演?
但源稚生能猜到,那都是为了拖住自己处决的脚步,让他的同伙,也就是彻底死侍化的王将出面夹击自己。
源稚生面容由于愤怒而扭曲,他无法理想象尔佐格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地说着那些真心实意的话语却能暗地里做出阴沟老鼠一样阴暗的行为,难道那天自己吃的生日蛋糕都是带着不怀好意的剧毒吗?!
源稚生体内的骨骼传出了机械咬合一样的爆裂声响,“皇”的骨骼结构是人形而非人类的,那些高度复杂化的骨骼结构如同大机器的关键部位一样精密,但它们比机械更强的地方在于受伤后不过数秒就能彻底自愈。
这一刻皇旋转起自己的身躯,黑色的暗影在这片狭小的房间里高速地闪动,神切在橘政宗和王将的身上一闪而过,伴随着悠悠的金属震鸣,两个疑似赫尔佐格的目标已经被切割得浑身崩裂,鲜血喷洒在地面如同下了一场红雨。
王将狂吼起来,他的吼声有些像某种猛禽。此刻他正大幅度地挥舞着手中的骨刺想要切开身边闪动的影子。
但源稚生的刀太快了,行云流水全无滞涩,银色的刃面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连成一片,王将的骨刺别说伤到源稚生,就是碰到他的衣襟都是痴人说梦!
告诉舞刀的源稚生并没有去关注那个看上去威风凛凛的死侍王将,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垂着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橘政宗身上。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标注来说,橘政宗身上如此之多的伤口流出的鲜血绝对可以让一个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了,但橘政宗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个人偶。
源稚生失去了耐心,他的下一刀随着他的意识切向橘政宗的咽喉,精准而迅捷,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神切”。
当刀刃距离橘政宗的喉咙只有不足数寸时,源稚生忽然感了极度的寒冷,像是被扔进了冰湖里,从头一直冷到肺,冷到心口,血液都被冻成了冰碴子。
但是下一刻源稚生就意识到那不是温度在降低,而是他的感知变得异常了,那些寒冷的感觉是从自己的意识里传出来的。
他的身体彻底僵住了,肌肉急速抽搐起来如同在收缩一样,这一刻他眼前不断出现血红色的斑点,眼球充血带来的痛苦让他不由得闭上了眼。
此时他就站在橘政宗和王将的中间,橘政宗闭着眼面无血色,而王将则对着橘政宗举起了手里的骨刺。
下一刻金色的骨刺就要狠狠的刺穿源稚生的天灵,尖利的破风声从上贯下来,下一刻王将的手腕连带着骨刺都被击飞出去。
“呼……”源稚生吐出一口白气,他猛地睁开眼,金色的大火从他的眸底直熊熊燃烧。
“‘皇’的血脉完全燃烧确实能暂时屏蔽五感……但坚持不了多久。”源稚生举刀,一到捅进了面前王将膨胀开的胸膛里,随后刀柄猛地旋转了一圈随后拔出,暗金色的鲜血冲天而起如同高压喷泉。
“下一刀!”源稚生转身挥刀,斩向橘政宗,而此刻橘政宗缓缓睁开眼,脸上露出了优雅却令人感到恶寒的微笑。
看到这个微笑的瞬间源稚生就知道了,面前的橘政宗就是赫尔佐格……那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如同一个灵魂侵占了这个身体。
“难道……是把意识灌输到另一个身体里的言灵?”这个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但下一刻他的大脑就变得一片空白了。
源稚生缓缓低头,看到穿透自己胸口冒出来的金色骨刺。
他有些无法置信地扭过头,看着王将,那个本来已经彻底死侍化的王将竟然突然之间变成了正常人。他的身体不再高大如邪神,他脸上的能剧面具都不再蠕动了,他从头到脚都变得和正常的混血种几乎没有差别。
这一刻带给源稚生的割裂感就好像在看电影,还是被剪辑的电影,上一刻这里站着的是一个男人,下一刻镜头一转,站着的竟然变成了女人。
但这里是现实……一个彻底死侍化的混血种怎么可能眨眼间就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呵……”源稚生想要开口,但只有鲜红的血从嘴里涌出来。
“嘘……别说话,不然你的肺部会更加痛苦,贯穿伤会让你感到自己的胸膛在燃烧,然后就是刺骨的寒冷。”橘政宗微笑着走到源稚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很意外?为什么王将可以死而复生?”
源稚生死死地盯着面前一脸和善微笑的老人,他的眼眶几乎要瞪得裂开,但他的身体却依旧因为重度失温而颤抖起来。
“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天真啊……”橘政宗拍打着源稚生的脸像是在教训愚蠢的小辈,“你以为‘影武者’就像战国时代的大名们那样,找个与自己样貌相似的人,单纯地做一个替身吗?”
“稚生,老爹要给你上人生最后一节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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