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随意地放在她的腿上，骨节干净修长，腕间的手串佛珠颗颗浑圆，有淡淡的沉香气息扩散出来，那么令人心安的味道却依然抚不平他眉间的轻褶。

司机回头，鹿之绫无声地示意他先下车，不用管他们。

司机看了眼还在睡的薄妄，点头，下车，将窗户放下一点。

车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鹿之绫看着熟睡的薄妄，侧身靠过去，将他束紧的领带松开一些，动作小心地取下来放到一旁。

“……”

薄妄闭着的眼动了动，没有苏醒。

鹿之绫替他解开两颗扣子。

薄妄放在她腿上的手握了握，人滑下来往她的肩膀上靠去，微张的领口下，颈部线条性感，锁骨突出，透着倦态的慵懒。

鹿之绫拿出手机，调到静音模式，看着关于江南计划的一些进展。

几个哥哥进入职场后表现出了极强的适应力，鹿景澜已经成功拉拢三个家族加入江南计划，鹿景焕和鹿景凡也各管各的项目，让属于鹿家的经济数字速度起飞。

她看完内容，在江南计划的内部群里发表意见。

字刚打一半，薄妄忽然咳了一声，她连忙转头看向他，还来不及说上话，薄妄就转身推开车门冲出去，一口血吐在地上，手扶着车身隐隐发颤。

鹿之绫扔下手机，推开车门就下车，冲到他面前，扶过他发抖的手臂，“没事，你这几天太累了，我们回房间睡一会就好了。”

“……”

薄妄弯着腰站在那里，有些困难地喘息着。

他缓了下，抬手抹掉唇上的鲜红，转头看她，勾唇笑了笑，“是累了。”

“那我们回房间吧。”

鹿之绫跟着微笑，扶着他往里走去。

闻达管家带着人守在门口迎接他们，此刻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薄媛和薄桢跟着他们一起回来，此刻站在后面看着大哥，面色沉重。

他们在千鹿群岛一起住过，见过薄妄发病，这个病居然一直都没好。

薄妄搭在鹿之绫的肩上有些虚弱地往里走，声音冷漠，“把嘴都给我闭严了。”

“……”

大家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薄家的新主人，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薄峥嵘刚死，怎么这位少爷又是一副活不长的样子。

“闻管家，麻烦收拾下，别告诉老爷子老太太。”

鹿之绫朝闻管家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啊，好。”

闻管家点头，有些慌乱地派人去把地上的血擦掉，跟着嘱咐，“老爷子老太太年纪大了，让我知道谁去他们面前嚼舌根，立刻辞退。”

“……”

佣人们快速点头。

鹿之绫扶着薄妄回房间，有经验地陪着他漱口喝水，再吃两颗药，让他换了睡衣后在床上躺下来。

薄妄在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漆黑的眼盯着她，没有说话。

次数多了，他已经不再问她怕不怕。

她温暖地守着他每一次发病，不哭哭啼啼，不焦虑敏感，给他的永远是正面情绪价值。

“想不想吃点水果？”

鹿之绫在床边坐下来，微笑着问道，仿佛真的当他只是在呕吐淤血，是恢复的证明一般。

薄妄坐在那里，有些苍白的手握上她的，喉咙里还残存着血腥气。

“之之，我们复婚吧。”

他说。

鹿之绫习惯了他每次发病之后，逞强地说要吃些水果，于是照例问着，也照例准备起身，“好，我去准……”

话没说完，她忽然呆住，有些错愕地转头，定定地看着他，“什么？”

“补个婚礼给我，怎么样？”

薄妄盯着她道，嗓音疲惫而肃然。

“补婚礼给你？”

鹿之绫没理解，他们的婚礼是他没来，她一个人完成所有的仪式，说补也应该是补给她。

“上次我没参加上，当然是补给我。”

薄妄理所当然地道。

这么强盗式的语言让房间略微绷紧的气氛松弛下来，鹿之绫失笑，“薄妄，你也太强词夺理了。”

上次没参加上难道是她不让他来吗？

她和一个女佣举行的仪式，她都没抱委屈。

“上次的婚礼，委屈么？”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薄妄忽然道。

“你要听真话么？”

鹿之绫坐回去。

薄妄目色变了变，“我怎么感觉真话不好听。”

“那要不要听？”

“听。”

他边说边捏紧她的手指。

“不委屈。”

鹿之绫很坦然地道，“那个时候我巴不得和你离得越远越好，你不来婚礼，我反而更轻松，觉得当下的局面好脱身。”

新婚之夜，他要是真的出现，她才烦。

“你当时是有多嫌弃我。”

薄妄的脸不怎么好看了。

“谈不上嫌弃，当时你那个作派我是真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

鹿之绫笑了笑，在他脸色越来越黑前又补一句，“所以对我来说，接下来的婚礼才是真正的婚礼，你要是不来，我会委屈死。”

“……”

薄妄的目色滞了下，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逐渐兴奋起来，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

鹿之绫调整了下姿势，背靠在他的怀里，由他圈着自己。

薄妄低头，在她耳侧亲了亲，“来，爬都爬上婚礼。”

他等这一场婚礼等太久了。

“不过父亲刚办过葬礼，今年不好再办婚礼，年后吧，怎么样？”

鹿之绫头靠着他的颈窝道。

“年尾你生日。”

他圈着她道。

“……”

鹿之绫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早就想好婚礼的日子，心下感动，“好，听你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薄妄问道。

鹿之绫能感觉出来，一聊到这个话题，薄妄的心情都好不少，语气很是兴奋。

她想了想，她好像也没想过要穿什么样的婚纱，要多大的地方，要多少的宾客，大概，只要他这一次能来，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哪怕，让她再穿一次不合身的婚纱。

鹿之绫忽然意识到，原来她已经爱薄妄到这个份上……

“想要个排场不大，但很温馨的婚礼吧。”

她这么说。

“好，我来准备。”薄妄道，将她拥得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