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跟柳玲珑忙着印书册的几日，玉阳城因为洛馨阁开始降价而纸价大跳水。

最先顶不住开始跟着降价的是城南与洛馨阁一条街的书画纸笔铺子，先前来找沈云杳让她拿主意的掌柜们，在回去后并没有如他们所说的那般齐头并进。

第二日就有人忍不住先跟着调低了自家货品的价钱，第三日开始就接二连三的都降价了，如今也只有云烟阁坚守着原来的价钱不变，那些说要看她行事的掌柜倒是不再上门，但看她的时候都仿佛在看一头倔驴和傻子。

沈云杳也不急，这些事她没跟家里说，知道的只有跟着她一起去过铺子里的小芙和宋言。

今日洛藜订的那批立山书院的书册就能全部装订好了，她和宋言陪着洛藜去起货，铺子便打算晚些再去开门。

立山书院在城北县衙后头，隔着三条街巷，洛藜赶了马车去运印好的书册，在城门口接上沈云杳和宋言后就一起往城南去。

本来预留了十日的时间，才八日就都印好了，还是丘南齐找不齐人手，中途又让先前的伙计休息了两次，每次休息了一天才总共用了八日。

这速度让洛藜都惊喜不已，一路夸赞个不停，“云杳，你这回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表舅的事情办成了，他就答应我不帮着我娘催我成亲的，今天把东西送到立山书院，再给表舅回个话，我耳根子就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洛藜说这话的时候，宋言看了过来，想问什么却最终没开口，还是洛藜大方认了，“宋言你可不许告诉你哥哥这事儿，我家里是催得紧些，但我想再等等……”

沈云杳立即就懂了洛藜的意思，关心支持道：“洛藜姐，没事，我陪着你，这早成亲不如晚成亲，大好的年纪用来挣银子啊，不比嫁人强么。”

“挣足了银子，想干什么都有底气，若是遇上不好的人家想走谁也拦不住，银子就是最最靠谱的后山，比男子靠谱多了，我听银朱说这段日子小苏楼麻烦事不少，是不是都是那些个吃酒闹事的男人干的？”

“这些人吧，有几个闲钱就知道吃酒闹事，不管家里也不顾家里，偏偏这样的街上不用抓就一大把，要后半生跟这样的人作伴，那还不如自己挣银子养自己，爱怎么花怎么花痛快呢！”

沈云杳越说越激动，正是因为这段日子娘的月子坐完了，三妹四妹也大些好带一丁点儿了，织布的时候跟许婶俩老姐妹就开始闲聊，聊着聊着就开始往给她挑个好人家的方向上偏。

一偏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每次从云烟阁回去都能在饭桌上听她俩给她说东边村牛家的长子有一把好力气，西边村兰家的幺儿面皮生得白净，她躲不过，生生把干饭的速度都练上来了，一坐下去就端着碗扒饭，顶多一顿饭容许她们说到两个男子，就吃饱离席。

逮着陆川领着小芙上院子干活去。

这样的情况陆川是巴不得比她吃饭还快，因为只要她一离席，保准下一个就是他，南边村林家的大姑娘辫子贼油亮，北边村的鹿家的小妹子眼睛扑棱棱的大，他扛不住。

沈云杳苦恼已久，但一朝一夕改变不了她娘和许婶的念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同样拖着的洛藜，叽叽喳喳就打开了话匣子。

洛藜好笑地拉着她的手，拐了一肘子宋言，打趣她道：“何婶要是听到你这些话，非拿鸡毛掸子打你手心板子。”

“不过你说的我赞同，挣银子是正道，只要努力干活不辜负银子，它也绝不会辜负你，但你可别光顾着想陪着我，要是有看上的好人家，就告诉我，我替你先看看去。”

宋言也咳了两声，道：“也不是每个男子都这般不堪。”

沈云杳探头瞟了一眼宋言，没料到这话题他也能插进来聊，想着今晚还得求他帮忙刻蜡纸，且刻什么内容还得他自个儿想，就把怼人的话咽了回去，递了两句好听话。

“那是，要都像宋公子这般既有学识又玉树临风的，那姑娘们肯定排队到昌州也是愿意的，我说的那些没法跟你比，你肯定不愁无人嫁你！”

她前边一句说着的时候，宋言绷不住笑了，后头跟着的却让自己被刀了一眼，便装做害怕的样子顺势往洛藜肩头缩了缩脖子躲了，引得洛藜啪叽一掌拍了宋言的胳膊。

“别理他，咱们说回铺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对面的店家降价，带着整个玉阳的纸价都跳水了，你那儿不会也受他影响吧，这样的事我以前遇上过，总之一句话，可千万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跟着把价下了，小心他回头把你挤出去。”

洛藜经营小苏楼，这样的竞争见过了好几回，“小苏楼遇上的那几次我都没理他们，后来都是凭着酒菜味道独特硬给把他们都熬走了，当然有需要省钱或喜欢便宜的客人，但识货的客人也不少，别自己先乱了阵脚，稳住你最重要的品质才是真。”

洛藜这几日遇上小苏楼里麻烦不断，抽不开身来见她，这会儿在马车上赶紧把自己的经历都给她讲了，是一点儿没藏私，就怕她被庄青引得坐不住，跟着把纸价调低拖累死自己。

“总之你别担心，若是钱财方面难支撑就来找我，我帮你扛过去，你后头再还我都成，就是不能跟着降！”

沈云杳心头一阵暖，拉着洛藜的手不放，“我都记住了，洛藜姐你放心，我原本就没打算降，这次各家都降了，来买纸的人少了，但我可以把纸印成书册卖，且这书册一但开售，就不怕他们不来买，纸是自家的，油印是玲珑在做，反正最后还是挣！”

说到这儿，她特地拉着洛藜一起看宋言，“不过，这次得宋言帮我。”

“没他我这事办不了……”

“宋言，听见没，云杳这个忙你必须得帮，她让你干啥你干啥，可别掉链子叫我知道。”

洛藜帮着她敲打宋言，宋言看了过来，见着沈云杳眼睛贼溜溜的亮，明显的就在打主意。

但还是答应了。

“嗯。”

“随时奉陪。”

他想着无非就是图他字好，让他帮着刻蜡纸的，夜里晚些睡，帮她刻就是了，不是什么难事。

沈云杳见宋言答应了，立即绽放大笑脸，伸长手臂跟他击了一下掌，“你刚才可是真答应了。”

“不许反悔啊。”

“嗯。”

宋言应了她，自是不会反悔，方才她的手掌贴上来的地方有些微微发热，他蜷起手指将掌心团着，她与洛藜一路相谈甚欢，甚少再言及他，但他的目光总也不自觉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