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之爱》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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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两人的夜间故事,我想,就不用写了。娜奥密听我转述精养轩的话,嘴里骂道:“真是失礼,不知说些什么的家伙!”然后一笑置之。总之当时世间还不了解“社交舞”的意义。只要男与女手牵手跳舞,就臆测他们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关系,马上予以负面的评价。对新时代的流行持反感的报纸,又写些不负责任的报道中伤,因此一般人只要谈到跳舞就认为是不健康的东西。我们对类似这样的批评早有心理准备。

“而且,我除了让治,从未单独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呀。不是吗?”

去跳舞时是和我一起,朋友来家里玩时也是和我在一起,万一我不在也从未只有一个客人。纵使有客人一个人来,只要她一说“今天家里只有一个人”,客人一般会有顾忌而回去。她的朋友当中没有这么不懂礼貌的男人。娜奥密这么说:“我尽管任性,还分得清行或不行。若是我想欺骗让治当然欺骗得了,但是,我绝不做那样的事。什么事都光明正大,没有哪一件事隐瞒让治的,不是吗?”

“这个我了解的,只是被人家那么说,心情不好而已!”

“心情不好,那要怎么办。难道被说就不跳舞了吗?”

“不用停止,不过尽可能不要被误会,小心一点比较好。”

“我一直都很小心交友,不是吗?”www.laoyaoxs.org 老幺小说网

“所以,我也没误解你呀!”

“只要让治没误解,其他家伙说什么我都不怕。反正我比较粗俗,不会说话,大家都讨厌我。”

接着她又以情绪化的、撒娇的语气重复说,她只要我相信她,爱她就够了。她自己不像女的,自然有男的朋友,男的个性爽朗她自己也喜欢,因此只和他们玩,但是完全没有情色的含义在内,最后又搬出“陈词老调”,说“不会忘记从十五岁开始的养育之恩”啦,“觉得让治既是父母又是丈夫”,泪潸潸流下,又要我帮她擦泪,吻她。

尽管说了这么长的话,不知是故意或偶然,奇怪的是她从没说出滨田与熊谷的名字。我其实是想看看她说这两个名字时脸上的表情,结果没有说。当然,她的话我并非从头到尾都相信,可是,要是怀疑的话,什么事都可能怀疑,没必要硬是议论过去的事,只要注意、监督今后的发展就行了……不,尽管开始想以强硬态度面对,却逐渐“被迫”变成这样的和缓态度。而且,在泪与接吻之中,我听到夹杂着啜泣声的细语,心里犹豫着会不会是谎言呢,但最后还是认为那是真的。

发生这样的事之后,我有意无意间留意娜奥密的情况,她似乎在一点点地、显得很自然地改变过去那种生活方式。舞会虽然照样去,不过,不像以往那么频繁,即使去了也不跳那么久,适可而止。客人也不会常来叨扰。我从公司回来,她一个人乖乖地留守,看小说,或者编织东西,或者静静地听录音机,或者在花坛里种花。

“今天也一个人留守吗?”

“是呀,一个人呀!没有人来玩。”

“那不寂寞吗?”

“一开始就决定一个人,就不会寂寞,我无所谓。”她接着说。

“我喜欢热闹,但也不讨厌寂寞呀!小时候完全没有朋友,常一个人玩。”

“这么说,真的是那样子。在钻石咖啡店时,跟同事几乎不说话,甚至有点忧郁呢。”

“是的,我看来像爱热闹,其实真正的性格是忧郁的呀。忧郁的话不好吗?”

“文静是好的,可是,变成忧郁也麻烦。”

“不过比前阵子那样胡闹,还是好的?”

“这可就不知道好多少哟!”

“我变成好孩子了吧?”

娜奥密突然跳过来,两手紧紧抱着我的脖子,激烈接吻,我的头都快晕了。

“怎么样,有一阵子没去跳舞了,今晚去看看?”即便我向她邀请。

“随便,如果让治想去的话……”她表情不悦,含糊回答。

“或者去看电影吧,我今晚不想跳舞。”娜奥密也常这么回答。

我们两人之间又恢复四五年前单纯的快乐生活。我和娜奥密两人单独在一起时水乳交融,几乎每晚都去浅草看电影,回程时到那里的料理屋吃晚饭,彼此谈论怀念的过去“那时候是这样子……”或者“那样子……”沉溺在回忆里。“你个子小,坐在帝国馆的横木上,抓着我的肩膀看画呀!”我说。“让治刚来钻石咖啡店时,一直不吭声,远远地盯着我的脸看,感觉不舒服。”娜奥密说。

“对了,papa这阵子都不帮我洗澡,什么时候常帮人家洗嘛,好吗?”

“是,是,我们以前是这样子的。”

“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现在不帮我洗了,还是因为我长大了讨厌帮我洗?”

“怎么会讨厌呢,即使现在也想帮你洗呀,其实是不好意思呢!”

“是吗?那就请帮我洗,我又变成婴儿了!”

由于有这样的对话,刚好沐浴的季节来临,我又把闲置在角落的西洋浴槽搬到画室,帮她洗身体。“大婴儿”——我曾经这么说过,那之后四年岁月如流水般逝去,现在的娜奥密,从躺在浴槽里的身长看来,已经完全变成“大人”。满头蓬松的秀发解开的话如阵雨后的云雾,各处关节由于旁边肉多,有了小窝。肩膀更加浑厚,胸部与臀部的凸起更具弹性,峰峦迭起,优雅的双脚感觉似乎更长了。

“让治,我长高了多少?”

“啊,长高了。现在跟我差不多了。”

“现在,我比让治还高呢。之前量了体重是五十二点六公斤。”

“真的?我还不到六十公斤呀!”

“可是让治还是比我重,虽然个子不高。”

“当然重呀,再怎么矮,男人的骨头较重。”

“那现在让治还有没有勇气当马让我骑?刚来时常这么玩,不是吗?我骑到背上,用手巾当缰绳,还喊着‘嗨嗨’在房间里绕。”

“嗯,你那时候轻,只有大概四十五公斤。”

“要是现在让治会被压垮呀!”

“怎么可能。不信的话,试试看!”

两人开玩笑到最后,又像从前那样玩骑马游戏。

“来,我变成马了。”

我说着,趴下来,娜奥密骑到我背上,五十二点六公斤的体重压上来,用手巾做缰绳让我咬在嘴里。

“多瘦小的马呀!振作点。嗨!嗨!”

她边叫着,边有趣地用脚夹紧我的腹部,挥动缰绳。我为了不被她压垮拼命顶住,流着汗在房间里绕行。而她在我没累垮之前不会停止。

“让治,今年夏天要不要去镰仓?好久没去了。”到了八月,她问。

“从那之后就没去过,想再去看看哪!”

“没错,那之后就没去过。”

“是呀,所以今年去镰仓吧!那是我们纪念的地方,不是吗?”

娜奥密这句话让我多么高兴。如娜奥密说的我们的新婚旅行——其实我们的新婚旅行去的是镰仓,对我们而言,应该没有比镰仓更值得纪念的地方了。之后,我们每年都去外地避暑,却把镰仓给忘记了,娜奥密谈起来实在是很棒的提议。

“好呀,一定要去。”我毫无意见,完全赞成。

讨论有了结果,我马上向公司请十天假,大森的家门户紧闭,月初两人出发到镰仓,住宿的地方是借了位于长谷的街道往御用邸去的路上一户叫植物盆栽店的别馆。

我最初心想这次不要住金波楼,准备住比较漂亮的旅馆,无意中变成租房间的是娜奥密说“从杉崎女士听到的好消息”带来的盆栽店别馆的提议。依娜奥密的说法,旅馆不经济,也要顾虑到附近人家,能够租房间是最好的。幸运的是,杉崎女士的亲戚是东洋石油高级干部,有偌大而不用的房间,可以借给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那位高级干部定了六七八三个月,约定租金五百日元,可是,只住了七月就不喜欢镰仓,如果有人想租,更是乐于出租。有杉崎女士的介绍,租金好谈!大意如此。

“没有比这更好的啦,就这么决定吧,这样的话也不太需要花钱,就这个月内去吧!”娜奥密说。

“可是,我需要上班,不能玩那么久呀!”

“镰仓的话,可以每天搭火车去,不是吗?就这样子吧!”

“可是,那里你喜不喜欢呢?”

“好,我明天就去看看,要是喜欢的话就可以决定吗?”

“可以决定,不过要是免费也觉得不好意思,总是要谈一下租金比较好……”

“这我知道,让治很忙,要是允许我到杉崎先生那里,请他租给我们。总要一百日元或一百五十日元……”

这样子,娜奥密一个人噼里啪啦地进行,房租彼此让步以一百日元谈妥,她也付清了。

我有点担心,去看了,比想象的好。租的房间与母屋分离,是独立的一栋平房,除了八张榻榻米大和四张半榻榻米大的客厅之外,有玄关、洗澡间、厨房,出入门户也不一样,从庭院可以直通马路,和盆栽的家人也不用照面,看来两人可以在这里组成新家庭。我在纯日本式的新榻榻米上坐下来,在长方形火盆前盘腿而坐,悠然自得。

“这儿很不错,令人心情非常舒畅。”

“房子不错吧!跟大森的家比,哪边好?”

“在这里心情比较安定,似乎住多久都没问题。”

“看吧!所以我才说就决定住这里了。”娜奥密得意扬扬地说。

某一天,也就是来这里之后大约三天吧!我们下午去玩水,游了大约一小时之后,两人躺在沙滩上。

“娜奥密小姐!”突然在我们的头上,有人这么叫。

我抬头一看,是熊谷。似乎刚从海里上来,湿泳衣紧紧贴在胸部,海水沿着多毛的手臂啪啦啪啦滴下来。

“哦,麻,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来的——心想说不定会碰到你们,真的碰到了。”

熊谷举起手朝大海大喊:“喂——”

“喂——”

海上也有人回答。

“是谁在那里游泳呢?”

“是滨田呀!——我和滨田、关、中村,四个人今天来。”

“那很热闹呀!住在哪间旅馆?”

“嘿,哪有那么好,实在太热了,没办法,当天来回。”娜奥密和他聊天时,滨田上来了。

“哦,好久不见了。怎么了?河合先生,最近舞会完全不见踪影。”

“也不是这回事,是娜奥密说厌倦了。”

“是吗?那就怪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两三天前来的。租了长谷盆栽店的别馆。”

“那真是好地方,靠杉崎先生的帮忙借一整个月。”

“那很雅致呀!”熊谷说。

“会在这里待一阵子?”滨田问,“在镰仓也可以跳舞呀。今晚其实海滨的饭店有舞会,要是有伴想去看看。”

“我不要!”娜奥密冷冷地说,“这么热不宜跳舞,等天气凉了之后再出去。”

“说得也是,跳舞不是夏天的活动呢!”滨田说着,表情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喂,麻怎么样,再去游一次?”

“不行,我已经累了,想回去。现在去休息一下,回到东京天也黑了。”

“现在去,去哪里?”娜奥密问滨田,“有什么有趣的吗?”

“扇谷地方有阿关叔叔的别墅。今天大家都被拉到那里,说要请吃饭,但是很无聊,饭也不想吃就想开溜。”

“哦?真的那么无聊?”

“好无聊,好无聊!女服务生出来一本正经地跪地磕头行礼,太累人了。那样子饭还怎么咽得下去?!滨田,回去吧!我们在东京随便吃点什么!”

熊谷嘴里这么说,并未马上起身,脚伸直稳稳地坐在沙滩上,抓起沙子撒在膝盖上。

“跟我们一起用餐怎么样?好不容易来了嘛。”

因为滨田、熊谷都沉默了一下,我不这么说,觉得不好意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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