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好似很长，仿佛一辈子也爬不完；玉阶又好似很短，因为那尽头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死去的，活着的，举起刀剑奋战的，躲藏不敢上前的，满眼坚定的，崩溃大哭的…

林思原先还直立着身体，渐渐地，他不由得弯下脊梁，渐渐地，他不得不四肢齐用，指尖磨出血迹，汗水粘湿头发，他似乎已经到达崩溃状态，可又一遍遍生出新的力气。

再坚持一下，就一下…

不知这样自我催眠多少次，林思终于瞧见玉阶的尽头，那一刻，他喜极而泣，泄力般爬向陆离等人。

“救救…暮…笙”来不及说完，无穷无尽的疲惫和黑暗一起席卷而来，他彻底陷入昏迷。

其他十几人也哭喊着爬出来，他们中不少人都是锦衣玉食出生，百般呵护长大，修行一途也没经历过多少挫折。如今一朝遇难，又面临的是生死离别的大场面，险些精神崩溃，怕是留下不少阴影。

不过还好，他们活下来了，踩着守卫们的尸体，踩着生死未卜的暮笙几人，活下来了。

感到身体的力气缓缓恢复，内心挂念暮笙安危，林思拼命挣开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周围都是一同逃出来的候选弟子。

林思心下焦急，余光瞥见一抹青色身影，大惊，“谁！”

“嘘，其他人还在昏迷中，你是第一个醒来的。”

“你是谁？”

“何故如此警惕，我以后可就是你的师姐了，如今感觉怎么样，小师弟？”茗云弯起眼睛，漂亮的面容一半浮在光里，一半隐在暗处。

“师…师姐，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林思苍白的脸上一片忧虑，“还有人，他们…”

“你放心，陆离已经去通知掌门了…”茗云拿出手帕按按眼角，“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命苦…此次伤亡惨重…”

最好暮笙也已经身死，她在心里补充。

林思恨不得自己的伤势立即恢复，正六神无主间，茗云凑近他，柔柔的声音带着蛊惑，“暮笙…她怎么样？”

“她现在情况应该很糟！”林思一激动牵扯到伤口，止不住咳嗽，“咳咳…师姐，你也认识她吗？”

“是啊，我与她…很有缘分…”茗云从陆离的床边离开，身影彻底隐在暗处，“你手上的那件衣服带着魔族的气息，应当是暮笙给你的吧。她和魔域有牵连，这件事你清楚吗？”

林思心下大骇，他顾不得身上伤势，挣扎着跪在茗云脚下，“不会的…师姐…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茗云原本只是猜测，如今得到确定答案颇为满意。她俯身看向林思，眼中闪过鄙夷，面上却是笑容，“师弟你先别急，我也没说你的朋友是坏人啊…不过，掌门知晓后一定会严查此事，她怕是要失去弟子资格…”

林思急忙道，“还请师姐帮忙隐瞒，林思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暮姑娘真的很想拜入玄玉宗，她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又冒险破坏阵法，怎么可能和魔族有牵连！”

茗云虚虚扶他起来，叹气道，“可是她确实有些可疑，不知师弟还有没有别的想要与我说…”

言及此处，林思灵光一闪，“师姐，我们同行一人十分可疑，若是我悉数告知，师姐可否能帮暮姑娘隐瞒？”

“哦？”

茗云原先只想套出些别的消息，毕竟，人在焦急慌乱的情况下最容易说实话…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她抿唇一笑，要说心思细腻，自己果然还是胜出茗华不少。

＊＊

林思站在大殿上，暮笙明明就在前方回答着掌门的问话，可他却觉得对方离自己原来越远…

他只是想保护暮笙……

听自己解释…好不好？

林思有太多话想说，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明明得偿所愿，日后前程无限，眼望着是春意盎然的未来，可如今他却觉得心头一片冰冷，好似霜雪落满身，乍暖还寒。

“暮笙，你可愿成为本座的亲传弟子？”

？？？

骤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暮笙都怀疑是她的幻觉，天啊，天下第一宗，还是天下第一宗最厉害的掌门，竟然要收自己为亲传弟子！

这就是大器晚成吗！

呜呜呜，幸运之神，俺等你等得好苦！

暮笙努力按捺住快要扬到太阳系的嘴角，暗暗对自己说，不能装逼，不能装逼…她露出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正要‘平静’应下。

“掌门！臭丫头她不愿意！”玄一匆忙开口，他递给暮笙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道，“她有想去的地方！”

“阿一！”白辞敛下眼眸，“不可忤逆掌门。”

“沐绮雪的弟子身份已经被玄玉宗承认，民间讲学追求‘有教无类’，修行者也应当如此，候选者资格只是一种考核的形式，并不是目的…”

白辞的声音不像掌门那么冷，仿若金玉相击，人长得也美，在场的女弟子满眼惊艳，纷纷点头。

也就是说？掌门在诓自己？暮笙百思不得其解，她这么优秀的？啧，不愧是掌门，好眼光！

“清虚君所言亦是本座之意，茗云，不可狭隘。”余轻川被白辞拆穿后也不见恼怒，仍旧是一副冰霜模样，只是意味深长地‘望’向白辞，而后道，“弟子们还请尽快做出抉择。”

“是…”茗云倏地眼眶发红，强忍着不落泪，惹人疼惜。

乐平最见不得美人受委屈，他豪气一笑，转移话题，“行了，我说你们这些小崽子，还磨磨叽叽的作甚?快些举行拜师仪式，我们也好快些结束后去永芳阁庆贺，悄悄告诉你们，今日清鸿君请客，大家只管尽兴就是！”

殿内其他弟子纷纷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茗华更是跳起来鼓掌，她瞥见茗云还是一脸不开心，连忙去揽她的胳膊。

“好啦好啦，云云别难过，师姐帮你整整她。”

茗云吸吸鼻子，顺势靠在茗华的肩膀上，“师姐真好。”一旁的刘渝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十八个弟子急忙奔到自己心仪的峰主或是长老座下。尤其是女弟子，除了暮笙和沐绮雪外都清一色跑向白辞，面带羞涩，可那人只是微微摇头，旁边的玄一只好摸摸鼻子，帮自家三哥传达歉意。

“三哥，你干嘛不像掌门一样直接叫臭丫头过来啊！”他嘟囔道。

“我无收徒之心，若是笙笙她想…再论。”白辞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流光袖下的手指悄然攥紧，带着不愿承认的紧张。

“你平常都不来，现在人在这，还说自己不想收徒。。。”玄一小声吐槽。

被白辞拒绝，女弟子们面露沮丧，旁边的乐平急忙大声招揽，把每个人都夸出花来，顺势收到不少弟子。

这其中最愁的当属“罗谷君”陈宴，瑶光峰一脉人数稀少，实力也是四峰中最弱的，更何况又有长老陨落，这些年，即使有风光无两的茗华，还是免不得受其他峰的气。

果不然，人都有慕强心理，虽说白辞不收徒，可掌门居住在绝古峰，而金玉峰实力强盛，明霞峰则是腰缠万贯，故四峰中最萧条的就属瑶光峰，一同的长老李桦早已摇摇头心灰离去。

此次弟子中，他们峰主和长老们最看好四人，分别是逆转阵法的暮笙三人和心性坚毅的林思，一向不苟言笑的掌门更是对暮笙青眼有加。

这些特别优秀的人才陈晏已经不奢望，可眼瞅着其他弟子都跑到别的峰，他内心越发苦闷。

就在这时，陈晏瞧见一名长相妖媚的女弟子站到自己身前，“弟子沐绮雪，拜见师尊。”

根骨不错，体质特殊…哎?这不是那四个人之一吗?看来这次老天是眷顾自己的啊！

陈晏还沉浸在小幸福中，此刻一道少年的声音传来，“弟子林思，拜见师尊。”

心性坚毅的那个！他忍住笑容淡定点头。

“弟子诸葛羽，拜见师尊。”

陈晏无法淡定了，诸葛羽，对于阵法的理解和造诣非凡，这可是天才中的天才！

他属实快被一个个惊喜砸到头晕，强忍狂笑，坦然接受其他长老嫉妒的目光。

虽然没凑够四个人有些遗憾，但足够扬眉吐气！

而一直未动的暮笙深呼吸后，也开始做最后的抉择，她越过眉飞色舞的乐平，来到白辞身前，玄一喜道，“算你…”

他还没说完，暮笙又往左几步，来到陈晏身前，“弟子暮笙，拜见师尊。”

“有良心…”玄一瞪大眼睛，“臭丫头，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哦。”暮笙扬眉，“放马过来呗。”

“你怎么…”玄一气到咬牙切齿。

白辞接话，微笑道，“笙笙，不用理会阿一，你喜欢就好。”

“嗯。”暮笙闻言粲然一笑，她本来还担心先生会不会不高兴，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就说嘛，先生在血城的时候就不愿意当自己的师父，如今肯定也不愿意啦，前面的女弟子纷纷遭到拒绝，自己要是去应该也一样。

阿一刚才那么急切，应当是不想让自己拜掌门为师。也是，太过突出确实不好，那就和沐绮雪诸葛羽他们一起去瑶光峰吧，也算是有个照应。

不论其他峰主长老如何嫉妒，陈晏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哈哈哈…

时代变了！瑶光峰！是时候！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