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开始生病时, 胤禛就写信告诉了云瑶。一来她以前也经常听胤禛提十三的身体还不如自己的好,以为他这次不过也如前一样,只是小痛小病而已, 很快就恢复。
二是十三搬到山西后,也给云瑶去了信, 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想歇息清净一段时间,搬到了山西去修养。
云瑶知道若是十三有, 胤禛肯定告诉她, 就没怎么把十三的病放在心上。不过仍然带着小树去了趟灵隐寺, 给十三烧香祈福。
菩萨宝相庄严,小树磕完头烧完香, 见云瑶仍然跪在菩团上, 双收合十神『色』虔诚,不知道在乞求着什么, 便安静站在旁边等待。
云瑶跪完身,点了香『插』在香炉,静静凝视了一菩萨, 低声说道:“我们走吧。”
小树陪着云瑶走出大殿, 沿着寺庙往一线天走去。每次来云瑶来这走动一圈,这令小树十分不解。
她始终不太喜欢一线天,那块飞来峰巨石虽然看来巧夺天工,总觉着只能看到一条缝隙的天空, 未免太过憋屈。
看完一线天又吃完素, 两人上了马车往回走。小树坐进车,乖巧地把软垫放在云瑶身后,伺候她坐舒服了, 自己才在她身边坐下。
云瑶瞧着小树年轻光洁的脸庞,她脸圆嘟嘟的,还没有退去婴儿肥,跪了大半天仍然精神奕奕,不由得笑了来:“年轻就是好。”
小树抿嘴笑,说道:“婶婶也还年轻啊,许人见到了婶婶,猜婶婶不过是刚成亲的小娘子呢。”
云瑶噗哧笑出声,“若有那么年轻,那不是人得是妖怪了。人就得服老,现在走这么一趟,就觉着全身快散架了似的,得好几天才能养回来。”
小树想年初去世的嬷嬷,心难过,神『色』也不由得暗淡下来。她不愿意长大,长大之后发现身边的人在变老,甚至离她而去。
云瑶察觉到小树心情的低落,拍了拍她的手,温地问道:“怎么啦?担心你阿玛了?他还年轻着呢,不有的。”
小树摇摇头,思索片刻之后,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云瑶,认地说道:“婶婶,我知道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肯定被骂不孝。
每次京城王府写信来,不管是阿玛还是额涅哥哥弟弟妹妹们发生了什么,我觉着像是在看人的故。
包括阿玛生病......,婶婶,我知道发生这一切有特殊的原因,照着规矩理法,就说什么原谅不原谅了,我压根就不该恨他们。
我自小生活得很好,有这么人宠着心着,也的确没有怪过他们,可是也无法把他们正当作自己的父母双亲。”
云瑶未听过小树提及自己的父母,一直以来她很乖巧懂,也不大爱说话。不管是见到十三来杭州,还是怡亲王府来信,在一旁默默看着,不抱怨也不曾议论。
今天还是初次听到她动提及父母,一时间有些诧异,不过没有发表看法,只是微笑着认聆听。
小树年轻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无奈又茫然:“可他们的确是我的父母啊,我的亲也需得他们点头同意。
额涅没有自己的意思,她的意思是阿玛的意思。皇伯父就算指婚,也先问问阿玛的想法。现在阿玛一生病,估计他们又更得为我的亲着急了。”
小树现在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她这个年岁,大部分姑娘已经成了亲,就算没成亲也至少定下了亲。
兆佳氏也来了几次信,在信每次提到了京城还未定亲的年轻男子,虽然她没有明说是位小树相看的人家,但字行间透『露』着着急。
云瑶也不能说他们有错,父母『操』心儿女亲再正常不过。照着十三与兆佳氏的态度,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算是非常克制了,没有直接给小树定下亲,然后强令她出嫁。
尤其是十三,因为两个妹妹远嫁蒙古后早早就没了,一直是他心过不去的一道坎。
他虽然没有能养小树,却始终心着这个女儿,经常京城给小树送东西来。他更希望小树能嫁得近一些,最好能嫁到京城,他能亲自看着她出嫁,以后也好为她保驾护航。
云瑶完全尊小树的想法,她笑着问道:“那你怎么想,以后打算嫁人成亲吗,或者有没有想过要嫁什么样的人?”
小树提到自己的亲,完全没有小姑娘的羞涩,凝神想了想,坦白地道:“我完全不想成亲,大妮姚姑姑嬷嬷她们没有嫁过人,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至于嫁什么样的人,其实我仔细观察过男人,想来想去觉得不是我想要的。拿阿玛来说吧,他算不算好夫君,这个需要额涅去评判。
在我的眼中,阿玛是个好官,却不是一个好夫君,甚至连好父亲算不上。
我知道规矩理法如此,就因为这些规矩理法,所以才更令人无奈。”
云瑶微微拧了眉。
她自己身边带的姚姑姑她们,虽然没有嫁人,算是过得还不错,但是她们的身份不一样。
虽然云瑶拿她们当家人看待,可是在世人眼,她们仍然是奴才,一辈子伺候子是再正常不过的。
小树却不同,她现在是金枝玉叶的郡,以后说不定还被胤禛封为公。在这个时代,她想不嫁人,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云瑶想了想,轻言细语说道:“小树,光同尘,要异于常人,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比如我以前也不想成亲,可是造化弄人,我只是个小小的奴才,大行皇上把我赐给了皇上,我又不想,只得遵旨老老实实去做了格格。
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辛酸苦楚自不用说。现在我过得好,只因为我还在规矩之内,再加上皇上的宽容,能偏安一隅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是就算有这些,也免不了风言风语,他们因有皇上压着,不敢拿到台上来说而已。
可等皇上去了以后呢,我就不敢保证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说不定等到老了,我一样得回京城去。
那时候没人护着你,上随便给你赐婚,甚至拿你去抚蒙,你又当如何?”
小树愣住了,她先前根本没有想这么长远。云瑶也一直尊她的想法,她想学什么依着她,来没有勉强她过。
想到必须得嫁人这件,小树垂下头,难过得眼眶红了。
云瑶叹息一声,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不要泄气啊,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比如就有江南很的诗书之家,家教养出来的后生,人品还不错。”
她顿了下,然后笑了来,“再说了女人不能不嫁人,但是总不能不许守寡吧,比如望门寡这些。”
小树蓦地抬头,眼是难以掩饰的惊喜激动,笑着猛地点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云瑶斜着她,说道:“瞧你这小样,这可不是什么好,我还是希望你能少吃些苦,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小树笑倒在云瑶怀,亲昵地蹭了蹭她,问道:“婶婶,你相信菩萨吗,我见着你先前祈祷时好认啊。”
云瑶以前也不信鬼神之说,现在她仍然也不相信,不过想到自己的来历,斟酌着说道:“白日见鬼这些当然不信。但这人啊,总得信一些什么,不然全无约束,自由自在过了头,也不好。”
小树神『色』若有所思,然后又不解地问道:“婶婶,可是你一直是喜欢自由自在的人,为什么喜欢一线天啊,我很不喜欢,只看着就觉得憋闷。”
云瑶哈哈大笑,“憋闷吗,其实跟以前在宫的时候也差不,就只能看到头顶那一片天。
世上有少人连那一线天看不到呢,我看了权当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太得意忘形,得居安思危。”
小树离开紫禁城时虽然还小,还是有在慈宁宫的一些记忆,她想宫长长的甬道与宫墙,人那望出去,也不过只能看到一线天而已。
她嘻嘻笑来:“所以皇玛法不喜欢住在宫中,总是到处跑来跑去。皇伯父没有银子,最只能跑到圆明园去住着。”
云瑶念着小树已经长大,也该跟她说一些朝堂之,虽然她不在官场,可也不能什么不懂。
她解释道:“你皇玛法的想法岂是你能理解的,江南历来就是朝廷的钱袋子与粮仓,文气浓厚,又沿海。
加上是前朝的旧所在,这些日子“江南案”闹得沸沸扬扬,甘凤池虽然被抓,前明势力虽然遭到了创,但是小规模的反清复明组织仍然存在。
江南万万不能『乱』,两江与闽浙之地的封疆大吏,一直是皇上的心腹臣。比如先前的浙江总督李卫,如今因他母亲去世才暂时回去守孝。
说来,李卫还是你阿玛举荐的呢。你先前说你阿玛不是好丈夫好父亲,其实看一个人,端看你站在什么角度去看。
当年你阿玛把你送出来,也是在是无奈之举。人总有『性』,你阿玛当年为他的年轻气盛付出了代价,十几年的圈禁日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熬过来的。
如今你大哥......,唉,你阿玛才是最难的,他曾经历过圈禁时看不到尽头的苦日子,却不得不让你大哥再过一遍。你说他作为父亲,心得该有痛。
小树,这就是皇权,一道旨意,就能让百年家族顷刻间灰飞烟灭。”
云瑶给她讲当年的年氏以及年家,还有隆科的佟家,以及兆佳氏当年的迫不得已。
尤其是十三在胤禛登基后,虽然他有胤禛的全然信任,却仍然历经艰险,几次差点被反对的官员联合来算计进去。
“小树,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一定要去原谅他们。只是让你更一些了解,在生前,心中的那点爱恨情仇,不过是再微不足道的小而已。”
小树对朝堂大只了解个大概,知晓某家又被判刑斩首了。今天听云瑶说其中的细节与其中的惊险,禁不住心『潮』伏,一次察觉自己离那些生大如此之近。
“婶婶,我知道了。以后就算对额涅她们不认同,但也试着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她,这样彼此好过一些。”
云瑶见小树满脸自责,笑着安慰她道:“我也是到了现在这一大把年纪,才勉强活得明白了一些,以前甚至还不如你呢。”
十三山西回来之后,云瑶就接到他病入膏肓的消息。如果按照以前,小树肯定不愿意回京去看他,其实现在她也有点犹豫要不要回去。
云瑶理解她见到一大府陌生人的不适感,不过她自己本身也要回去。自上了年纪之后,她的心变得柔软了许。
世上熟悉亲近的人越来越少,哪怕对京城的复杂系,她也想回去见见十三最后一。
小树见云瑶要回京城,立刻也下定了决心跟着她一回,说道:“婶婶,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云瑶顿了一下,说道:“小树,就算你这次不回去,我也劝你回去。他不仅仅是你阿玛,还是值得敬的忠良之臣,当得你的一跪。
我现在无比后悔,当年没有留在京城送太后娘娘最后一程,可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与其以后怀念,不如珍惜当下。”
接到胤禛消息的次日,姚姑姑与魏珠他们上了年纪,云瑶与小树只带了随行伺候的小丫鬟,杭州登船回了京。
只她们紧赶慢赶,在离京城还有一天水路时,便得知了怡亲王去世的消息。
小树甫一得知,整个人就僵住了,小脸渐渐苍白,然后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一脸。
云瑶心也说不出的难受,十三对她来说,是弟弟也是朋友。
他才四十八岁,正能实施他心中为为民的理想与抱负,不过才短短八年时间。
她也没有去劝小树,任由着她痛哭,哭出来总比憋在心好过些。
晚上船停下来歇息,小树仍然神『色』哀哀,红肿着双眼望着船舱外怔怔出神。
云瑶怕她伤心太过,叹了一气,劝道:“天气冷,早些去歇着吧。你阿玛肯定早就得知了我们回京的消息,他知道你回来看他,不但不怪你,肯定还特开心呢。”
小树轻轻嗯了声,云瑶常常对她说,不能改变现实,就得试着先去接受。她心后悔伤心交织,更的还是歉疚。
她来没有好好去了解过许人交相称赞的阿玛,在他几次来杭州时,她也没有想过要去与他相处,只是觉着他很陌生,便不由自躲避开了。
等她准备试着去弥补时,他已经离她而去,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也算是对她不孝的一变相惩罚吧。
云瑶又叮嘱了伺候的丫鬟照顾好小树,她连着在船上摇晃了日,也疲倦不堪,洗漱之后也上床歇息了。
现在云瑶很少失眠,只要一沾床就能睡着,今晚她脑海一直回想着以前与十三的点点滴滴,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突然,她连人带着被褥,一被人紧紧抱在了怀中。她大吃一惊,下意识刚要出手还击,耳边又传来了温热的气息。
胤禛似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哽咽低喃:“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十二年,足足十二年了,我终于再见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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