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一行之后, 云瑶与皇太后关系亲密了许多。不爱呆在紫禁城的康熙,月初在大通桥登船南下,奉皇太后进行第三次南巡, 云瑶自然也被一同带了去。
登船之后,云瑶先收拾了一下, 见船里湿气,又点了薰笼除湿,再理了一大包袱的东西, 准备前去皇太后的船舱。
皇太后住在最顶层, 云瑶与胤禛, 十十住在下面一层,底下的船舱则住着伺候的下人。
胤禛见她要去抱快与自己一般大的包裹, 忙拦住道:“让苏培盛帮你拿, 他不晕船。”
长兴留在了京城庄子里管着地里的春耕播种,姚姑姑上船后就开始晕晕沉沉, 云瑶便让她先下去歇着了。
她掂了掂包裹,说道:“也没有多,贝勒爷还是去看看十爷吧, 有苏培盛在, 有事也能给你跑跑腿。”
章佳氏近病得厉害,十忧心过,上船之后身体就不大舒服。胤禛已经去看了一,云瑶拿了些吃食让他送去, 却被跟着去看十的十顺了大半走。
胤禛唤苏培盛进来拿包裹, 说道:“我陪你一起去,正好顺道给皇祖母请安。”
云瑶笑着应了,由苏培盛抱着包袱去了皇太后的船舱。嬷嬷见到他们忙迎上来福身给胤禛见礼, 又伸手去苏培盛手上的包裹。
苏培盛忙闪身让开,说道:“嬷嬷我自己来,包裹有些沉,仔细着闪到你的腰。”
两人上前见礼请安,胤禛仔细觑着皇太后的神『色』,关心地道:“皇祖母,水里不比陆上,坐船可有头晕不适之处?”
皇太后招呼他们坐下,说道:“哀家没事,你们可还好,还有那两个小的,老你是哥哥,替哀家多看顾着些。”
胤禛忙应是,端起嬷嬷送上来的『奶』茶喝了一口,笑道:“皇祖母这里的『奶』茶还是这么香,只喝一口就难以忘记。怪不得云氏天天来蹭皇祖母的『奶』茶喝,孙儿也得天天来才是。”
皇太后看了云瑶一眼,说道:“让云丫头从嬷嬷这里学了去,以后天天煮给你喝。”
云瑶笑道:“奴才可学不嬷嬷的手艺,学也只学到了皮『毛』。先前奴才自己去鼓捣过,煮出来的茶连养的猫都嫌弃,躲得远远的不肯出来。”
大家哄堂大笑,胤禛与皇太后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退,留下云瑶在此伺候。她走过去解开包裹,把东西一样样从里面拿出来。
“太后娘娘,奴才得了几个佛手,摆在屋子里比点香炉还好闻。奴才身边伺候的姑姑一上船就有些头晕,奴才给了她一个,让她觉着恶心的时候就闻闻,如今她已经不再如先前那样晕了。”
皇太后接过佛手,拿着看来看去,又凑在鼻子前闻了闻,笑着道:“这名取得好,还真像一只手,香味也好闻。”
“船舱里总比屋子里住起来『潮』湿,嬷嬷,劳烦你把熏笼点了,被褥船舱里都熏一熏,熏的时候把这个橘皮扔进去,特别解闷,也能防止晕船。”
云瑶拿着一荷包晒干的橘皮递给嬷嬷,又道:“炖肉的时候加些橘皮进去,还能去腥呢。”
嬷嬷接过荷包,连声夸赞道:“还是格格想得周到,奴才先前都没有想到这些。”
说完她忙去吩咐宫女拿熏笼装炭火,云瑶顺道说道:“再劳烦提些清水,拿几片干净的生姜来。”
下人们穿梭忙碌,很快取回了东西。不一橘子皮在炭火里燃烧起来,等火熄灭之后,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橘子皮的香气,嬷嬷再将被褥搭在了熏笼上熏烤。
云瑶则忙着在船舱走廊外的小炉子上炖起了干菌菇鸡汤,皇太后走到门边,好奇地看着她忙碌,说道:“你还下厨?”
炖汤的食材起先早准备好,云瑶只不过是放到瓦罐里去而已。她洗干净手,也不敢居功,笑着道:“奴才只是会吃说,真让奴才动手,那简直得笑掉御膳房师傅的大牙。
这都是奴才的一片心意,想亲手炖汤让太后娘娘尝尝。现在天气还冷着,喝一碗热汤下肚才舒服呢。”
皇太后也笑,伸手招呼着她道:“快些进来,河里比岸上还冷呢。”
屋子里已经暖意融融,云瑶脱下夹袄,又将在庄子里炕上种出来的小青菜交给嬷嬷:“屋子里热,放在里面不一就枯萎掉了,拿到船舱外可以放久一些。还有这个卤猪头肉,等吃的时候再热一热。”
皇太后已经看得眼花缭『乱』,叹道:“你这是把家当都搬来了。老那里你得给他留一些,省得他抱怨哀家这个皇祖母不体恤孙子,把他的吃食都抢走了。”
云瑶坐在皇太后身边,舒舒服服喝着『奶』茶,说道:“贝勒爷那里还有呢,奴才走的时候,贝勒爷担心奴才拿得不够,还让奴才全部拿来敬献给太后娘娘。”
皇太后笑眯了眼,赞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云瑶手里捧着『奶』茶,笑嘻嘻地道:“那也是太后娘娘教导得好。先前贝勒爷还特地嘱咐奴才,说回去时记得从太后娘娘这里讨些『奶』酪带去,他也惦记着太后娘娘的这一口。”
皇太后连声道:“好好好,都有都有。娜木钟,你去备一些,等让瑶丫头带去。”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瓦罐鸡汤也已经炖好,云瑶再用鸡汤烫了一把小青菜,热了些卤猪头肉一齐摆在了炕桌上。
皇太后喝了一口鸡汤后,说道:“竟然有股子淡淡的甜味,比寻常喝到不甜的倒美味些。”
冬日里不易吃到新鲜的蔬菜,在船上吃到热腾腾的鸡汤青菜,比吃山珍海味还难得。
皇太后又尝了卤猪头肉,她上了年纪口味较,只一吃就赞不绝口,说道:“软糯入味,这个也好吃。”
她连着喝了一碗鸡汤,小半碗青菜,吃了好几块卤猪头肉,不是嬷嬷劝,她还得多吃几块。
厨房里送来的蒙古馅包等吃食,云瑶就着鸡汤,也吃了一大半。吃完漱口之后坐着吃茶消食,皇太后笑着问道:“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云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午饭还没下肚呢,又开始想着晚饭吃什么了。
不过她以前也是这样,在船舱上的日子更加无聊,能做的也就是吃吃喝喝。
两人说了一儿话,云瑶就下去歇息,见苏培盛守在门口,又问了他姚姑姑可好,听他说已经没事,明天就可以照常当差才放下心进了船舱。
胤禛还没有睡,靠在床上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文书,一边等着她。
“贝勒爷怎么还没有睡?”云瑶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胤禛收起文书说道:“等你呢,怎么这时候才来?”
云瑶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说道:“与太后娘娘多说了话。对了,十爷可还好?”
胤禛叹了口气说道:“十是心里郁结。他额涅病了好些年,以前他还小,照顾不到他额涅,现在长大了能多看顾些时,章佳氏又一直病着,享不到他的福。”
十心思细腻又重感情,一直对章佳氏与两个妹妹很好。云瑶也替他不好受,只怕十想到的不只是章佳氏,他的两个妹妹也已经渐渐长大,担心康熙把她们远嫁蒙古。
云瑶说了自己的想法,胤禛听后轻叹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生在皇家,谁没有一身的无可奈何。”
云瑶也只得沉默,午间的时候一直没有歇好,她再去皇太后那里时,神『色』就有些疲惫。
皇太后忙把她拉在身边,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晕船?”
云瑶忙强打起精神,说道:“奴才没事,先前睡觉之前跟贝勒爷说了几句话,没有睡踏实,歇一阵子就好了。”
皇太后愣了下,问道:“说什么话让你觉都睡不好了?”
云瑶四下看了一眼,皇太后见状轻轻抬了抬手,嬷嬷就忙领着人退了出去。她这才低声说道:“太后娘娘,你可记得住在德妃娘娘宫里的章佳氏?”
皇太后想了半晌,才记起有这么一个人,问道:“她可是十的生母?”
云瑶说道:“就是她,听说病得厉害,估计熬不过这个冬天去。”
皇太后叹息了一声,说道:“哀家活了这么多年,在宫里不知看到了多少人走。开始见着还难过,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哀家记得好多年前见过章佳氏,那时候多鲜活水灵的姑娘,只没几年就没再见着了。后宫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哀家还没认清楚脸的时候,先前的那些人就不见了,又换了新的一批。
唉,可怜的就是孩子,老既然与十亲近,你们熟悉就多劝解他一些。”
云瑶只静静听着喝,断不敢说康熙的不是。他这次南巡,后宫位嫔妃一个没带,全带的是三十七年选秀出来的新人。
其中有个叫瓜尔佳氏的,长得特别娇俏动人,尤其受康熙宠爱。东巡塞外的时候云瑶见他带上了,这次南巡其他新人都换了,瓜尔佳氏却仍然在。
皇太后吃了口茶,垂下眼帘说道:“在这个宫里啊,心就得宽,不宽就过不下去。那些想不开的,像佟家的那些先皇后皇贵妃,都不在啦。
云丫头,你跟哀家一样,也是个心宽的,这样最好。哀家以前曾劝过慧妃,可那丫头自小养在宫里,已经养傻了。咸福宫的那位就不一样,只管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顶着博尔济吉特的名号,像哀家一样,只要不贪心,就能一辈子平平安安。”
云瑶心中一惊,抬眼看向皇太后,她笑眯眯地道:“瞧你那是什么神情,哀家心里透亮着呢。不过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装糊涂,万事不管。皇上定下来的事,递到哀家跟前来,哀家只管点头同意。”
好半晌,云瑶才低低地道:“太后娘娘才是真睿智,奴才心『性』还差得远呢。”
皇太后笑起来:“若是哀家嫁在了草原,『性』子可不是这样,以前哀家厉害着呢。进宫以后吃过大亏,方方的天看多了,人也就被圈在了那个方圆圈里,再也不敢依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你一直住在庄子里就很好,到府里,没多久也变成哀家这样。不过云丫头啊,不羡慕哀家,能让人长记『性』的事,都太苦了。”
云瑶神情怔怔,捧着茶杯若有所思。皇太后也没有去管她,只笑着吃自己的茶。
晚上船停在码头边歇息,康熙下了船要来皇太后处请安,云瑶便先告退了自己的船舱。胤禛正从十处来,她忙问道:“十爷可还好?”
胤禛替她脱下身上的风帽挂在架子上,“十在他那里闹了一下午后,他人倒被十带得有精神了些。”
云瑶沉『吟』片刻道:“这人就不能多想,还是得有人陪着说说话,十爷活泛好动,有他陪着正好解闷。
妾身想明天一大早让苏培盛下船,去镇子上买些猪蹄鸡腿等来,妾身带去太后娘娘那里卤。”
胤禛失笑,“船里有厨房,你做什么吩咐一声厨房就是。在皇祖母那里弄得乌烟瘴气,仔细熏着她。”
云瑶暗自白了他一眼,说道:“贝勒爷这就不懂了吧,就是这些细碎的琐事才热闹温馨。
在走廊上用小炉子煮,还有窗户呢,哪能熏着人,等那香气一飘散开,估计全船的人闻着都得流口水。”
胤禛顿了下,斜着她道:“十还用得着你特意去馋他,不是汗阿玛叮嘱过他不得去吵到皇祖母,他早就上来混吃混喝了。”
云瑶恍然大悟,就说十怎么没有来她这里蹭饭吃,原来是康熙知道他的德『性』,已经提前警告过他了。
她推着胤禛去洗漱,笑着道:“贝勒爷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你记得吩咐苏培盛一声,让他得跑快些,别船开走了丢下他一人。”
第二天苏培盛跑得飞快,下船去镇上买了云瑶吩咐的东西回来。姚姑姑歇了一天适应了船的摇晃,身体没事之后也来当差,把所有卤的食材全部收拾干净之后,再一起拿上了顶层。
皇太后见着云瑶又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笑着道:“今天又要做什么新花样?”
云瑶福了福身,笑嘻嘻地道:“太后娘娘,今天我们吃新鲜的卤味好不好,现在卤上,恰好午饭时就能吃。”
皇太后点头道:“都依你,去吧。只外面冷,你吩咐一声让他们去做就行了,你快进来歇着。”
云瑶应了一声,留在走廊上把猪蹄鸡腿等先放进了大砂锅里,加了酱油葱段姜片卤料包后,又倒了黄酒加了橘皮去腥,后再洒了些糖进去,盖上锅盖在炉子上炖了起来。
两人说着话吃了几杯茶,锅里已经有香味飘散出来。云瑶起身出去看了下,听到砂锅里咕咕咕的声音,再等了她揭开锅盖,拿筷子翻了翻,又将爪子翅膀全部加进了锅里。
皇太后闻着香气已经坐不住,走到门边探头看得目不转睛,见云瑶重又盖上了锅盖,问道:“还得煮多久啊?”
云瑶忍着笑,说道:“约莫着还得小半个时辰,等下再把香干等素菜放进去煮,煮好之后歇火,让菜在卤汤里浸泡一才更入味好吃。”
等到再揭开锅盖放素菜进去时,十终于受不了馋虫的引诱,拖着十上来了。
他几步上前跪下给皇太后磕了头请安,笑着说道:“皇祖母这里真是香,孙儿实在受不住,也来凑凑热闹,还请皇祖母不嫌弃。”
皇太后抬手让两人起身,笑着道:“你汗阿玛说你跟那猴儿一样,还真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快过来坐吧,十,你身体可好些了?”
十在椅子上坐下,忙恭敬地道:“谢皇祖母关心,孙儿已经没事。”
皇太后点点头道:“好就好,你就该学学十,没事的话就出来多走动走动。”
十坐不住,跟皇太后打了声招呼,迫不及待冲到走廊上,对着砂锅使劲地吸了口气,问道:“云格格,还得等多久才能吃啊?”
云瑶忍笑道:“十爷别急啊,且耐心再等等,总得先煮熟吧。”
十郁闷地道:“昨儿个我就闻到了上面飘下来的香气,你真是不够朋友,也不知道给我送一些下来。厨房里都是蒸煮出来的饭菜,一点都不好吃。”
船舱厨房不能用大火炒菜,现在天气冷大多都是吃锅子,方便又省事,跟在宫里时差不多。
云瑶见他嫌弃,不客气戳穿他道:“卤猪头肉还不够十爷吃吗,那么多肉都吃光的话,可得撑破肚皮。”
十嘿嘿笑道:“那些只够我塞牙缝,哥小气不许我多拿,还是十哥大方,分了我一大半才勉强够。”
云瑶懒得理他,明明是他硬生生从十那里抢去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她料想着他来,还特意多煮了些,不然还真怕不够他一人吃。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皇太后见十十都在,干脆差人去将胤禛也叫了上来,大家一起用午饭。
皇太后兴致颇,还让嬷嬷拿了马『奶』酒出来喝,十见嬷嬷只给他倒了小半杯,不依地道:“太少了,嬷嬷再多倒些,我酒量好着呢。”
胤禛只淡淡一眼扫过去,十便讪讪放下了杯子,转过头不服气撇了撇嘴。云瑶看得直想笑,十虽然私底下跳得,真在胤禛面前还是不敢『乱』放肆。
十倒懂事,嬷嬷倒多少他喝多少,吃饭时也斯斯文文。倒是十没有酒喝,就埋头猛吃,卤的荤菜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皇太后最喜欢的是卤猪蹄,香糯可口,连着吃了两只。她见云瑶只吃了少许,马『奶』酒倒喝得不少,打趣着她道:“这也是个能喝的。”
胤禛知道云瑶的酒量,见嬷嬷给她满上之后,说道:“后一杯,再吃可就得醉了。”
云瑶不是在自己的地方喝酒,怕喝醉了之后惹出事来,也并不贪杯,喝完便放下了杯子。
她见十喝了酒,脸上也多了些笑意,想着以后得多让他出来跟着大家一起热闹,他自己关在船舱里迟早得憋坏。
自此以后,云瑶经常炖汤卤肉,加上她的各种炒零嘴,大家凑在皇太后处吃吃喝喝。
船行至桑园时,十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活泼,开始与十打趣说书笑笑了。
康熙停船以后,亲自巡查了周围河道,并给直隶巡抚李光地下旨,令其开通漳河故道,将河水引入大运河,以免漳河与滹沱河水合流在一起,水流不通引起水患。
此事康熙十分视,觉得圣旨还不够清楚,又差了八贝勒亲自前去,陪同李光地巡视河道。
云瑶不知道御前发生的事,晚上见到胤禛从康熙的船上来,似乎神『色』有些反常。
朝中的大事她也不懂,为了避讳也没有多问。等他洗漱出来两人上床歇息时,他抱着她叹了口气,无比郁闷地道:“汗阿玛派老八去了直隶。”
康熙现在成年的阿哥越来越多,僧多粥少,能被他派去当差,也算是一种视。
云瑶以为胤禛是为自己没有能领到差使而郁闷,又听他说道:“李光地学问渊博,是不可多得的能臣。这次直隶巡抚任后,估计汗阿玛把他调入京城,进南书房行走。”
云瑶也听过李光地的鼎鼎大名,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直隶巡抚,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当什么官。
胤禛深深呼出口气,恨恨地道:“老八那个人,在谁面前都是一幅斯文和善,彬彬有礼的德『性』。哼,前有何焯,他再见到李光地,还不得跟水蛭一样吸上去。”
云瑶想了想,细声安慰着他道:“贝勒爷,李大人又不是傻子。再说还有太子爷呢,八贝勒再厉害,总不能越过太子爷去。”
胤禛愣了下,才低低说道:“能臣难得。”
云瑶呆了呆,他这是爱才之心,怕李光地以后折在了八贝勒手里。
康熙现在虽然还健在,可儿子们一个个都逐渐长大,看来私底下的动作愈发多。彼此之间争斗也越来越明显,都暗自与朝臣接触,急着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没过几日,康熙觉得仍然不放心河道,干脆独自乘船,减少随行人员,只带了胤禛随行,昼夜不停一同前往黄河以前家堰巡视河道。
直过了几天之后,再乘船回来与皇太后的船汇合,继续南下。
这一路下来,康熙截留漕粮,以比市价低的价钱,赈济受灾百姓。免去受灾之地未完成的赋税钱粮,责令两江总督张鹏翮修建疏通河道,以防水灾。
胤禛跟在康熙身后忙碌,他却愈发沉默,云瑶经常见他陷入沉思,一坐就是半天。
直到了江宁曹家,云瑶从船到无锡时,就开始坐不住了,心『潮』澎湃,曹寅啊,那就是后世曹雪芹笔下《红楼梦”的场景啊!
等云瑶亲眼所见眼前的盛况,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看傻了眼。
她觉得自己走的不是青石路,而是踩在了金子上前进。
她犹如刘姥姥般,随行在皇太后身后。江宁织造府的后宅,处处步一景,五步一画。光是各种奇石做成的假山,就数不过来。
她看得直咋舌,奇石难寻,尤其是得花大力气从各地运来,所花的银子只怕比奇石本身还贵。
晚上她伺候皇太后歇息下之后,到屋里洗漱完,胤禛也来了,她见到他脸『色』通红,浑身都散发着酒气,忙迎上前关心地道:“贝勒爷可还好,头疼不疼?”
胤禛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只吃了几杯酒,没有喝多。”
云瑶见他眼神清明,略微放下了心。苏培盛领着小太监已经打来热水,他进去洗漱之后出来,躺在床上才舒心长叹:“还是歇在床上踏实,在船上总是晃晃悠悠睡不安稳。”
云瑶倒习惯了坐船,下了船到陆地上开始走路是时,还下意识左摇右晃。
她『摸』了『摸』织锦缎的被褥,十分小家子气地道:“真不愧是曹家,这被褥的缎子拿来做衣衫,就是出去见贵客也使得。”
胤禛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低低地说道:“汗阿玛南巡,已经点了两次曹家接驾,曹家自是富贵不可言。”
云瑶知道曹家接驾自然是花银子如流水,可是这些银子肯定不能自己掏腰包,康熙心里定也明白,肯定从别处补给曹家。
胤禛声音说不出的低沉:“这一路汗阿玛免去了数不清的赋税,全是为民之心。为君者,定不忍心见到百姓子民吃苦受罪。只赋税收不上来,国库吃紧,又得拆东墙补西墙。
可这银子,又有多少用在了河道上,又有多少用在了百姓身上,只怕谁也说不清楚。
光我先前看到的各种部费,就数十万两计,汗阿玛不是不清楚,只牵扯太大,他又仁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云瑶知道部费,等于某些专项活动费用,里面有数不清的闲杂支出。
她想到以后曹家的结局,心里不忍,片刻后低声问道:“贝勒爷,若是你的话,你怎么做?”
胤禛抱着她的手明显一紧,然后,她听到他清楚果断地道:“清查亏空,钱粮才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大事。”
云瑶心里暗自叹息,历史河流滚滚向前,终是会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
胤禛听她没有说话,以为她困了,又亲了亲她说道:“睡吧,很快就去京城了。京城里传来了信,说是十额涅病得很,不知道十能不能赶去见上一面。”
幸亏老天没有赶尽杀绝,十到京城总算见上了章佳氏后一面,她留下了十与两个女儿溘然长逝。
在她死后,康熙总算提了她的份位,赐谥号敏妃。
诚郡王在敏妃逝世百日内剔头,康熙得知勃然大怒,治了他不敬之罪,夺回了郡王封号。
云瑶重新回到庄子里,看着康熙迟到的恩宠,不知道敏妃若是地下有灵,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却觉得挺讽刺的,尤其是康熙十九年,他大封后宫,瓜尔佳氏被封为了和嫔。
生了八贝勒,已经熬了多年,仍旧没有封号的卫氏,这次也顺带被封成了良嫔。
胤禛这段日子心情莫名其妙的很好,云瑶不解,他却闲闲地道:“风水轮流转,现今这情形,像不像以前我封贝勒的时候?
哈哈哈哈,料他老八这次再也抖不起来,估计脸都要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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