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川看出了，谭亦虽然很少外泄情绪，但这几天他还是感受到了这人微不可察的低压。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看见出现在校门口的苏素玲，正川朝她招了招手。

谭亦的妈妈在医院躺着，能参加家长会的，也只能是谭亦的爸爸了。

校门口上站了一排的各班代表，高高举着自己班的班牌好让家长看得见。

没等苏素玲走过来，正川已经几步上前，“妈。”

“诶，走吧，还有半小时就开始了。”苏素玲拍了拍正川的手臂。

把苏素玲带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后，正川往二班瞅了一眼，谭亦的座位还是空的。

见苏素玲在和郎宇的妈妈聊天，正川和郎宇又去小卖部溜达了一下。

两人刚在树荫下吃了会儿东西，范云就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跑啥呀，逃命似的。”郎宇看了眼范云说道。

“可不就跟逃命似的，我爸见着我就逮着我说了一顿，我刚趁还是他不留神跑出来的。”范云挑眉道。

郎宇刚要问“那你还敢跑出来，就不怕你爸又骂你”，但想想如果是自己逼着一块听家长会，也宁愿冒着被骂的风险跑出来。

“等下去哪儿玩？”范云又问道。

闻言，郎宇看了眼正川。

正川喝完手里的水，把水瓶扔进垃圾桶后，说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呀，难道你妈也逼你去听那么无聊的家长会？”范云疑惑道。

实际上，很多学生都在这个时候跑出去玩了，老师这个时候也没精力管这些学生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爸一样呢。”正川笑了一下，“我等人。”

等谁啊？范云还没问出口，就被郎宇一把勾住脖子带着走了几步。

“行吧，我们就去网吧，你要无聊了就过来吧。”郎宇说道。

正川点点头应了一声。

“放手，你他妈是不是还想勒死我。”范云踉跄了几步后说道。

“就这力度还勒不死你。”郎宇松手道。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骂骂咧咧的声音也随之减小，正川又走进小卖部买了点零食。

回到班上的时候，座位差不多满了，家长基本都到了。

正川回头，看见谭亦的座位上坐了一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谭亦的爸爸了。

第一次看清谭亦他爸爸的脸，正川发现，比起爸爸，谭亦长得还是更像妈妈。

收回视线后，正川又扫了一圈，还是没看见谭亦，他掏出手机，给谭亦发了条消息。

[在哪儿呢，没看见你。]

两秒钟后，就收到了回复。

[操场。]

怎么跑操场去了？

[等我，我现在过去。]

这个时候操场上有不少学生三三两两一起吃零食散步，或者稀稀落落坐在足球场草地上。

视线一转，正川就看见了坐在树荫下的谭亦。

感觉到一片阴影，谭亦抬起了头。

“你怎么跑这来了？”正川在他身边坐下。

“视野空旷。”谭亦回道。

的确，操场是他们学校视野最空旷的地方了。

正川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想到空旷的地方。

他回头看向谭亦，谭亦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侧脸也尤其好看，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明明棱角分明显得有些冷俊。

但在正川眼里，这人不自知的忧郁让他整个人柔和得不像话。

两人本来就挨得挺近，风一吹，谭亦身上的味道尽数飘过来。

他早就觉得，谭亦身上的味道，是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就像现在，他忍不住凑得更近一些。

在谭亦回过头的时候，他问道：“要不要跑几圈？”

谭亦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应道，“嗯。”

塑胶跑道上，两人并肩跑步，不多时便吸引了女孩们的视线。

听着旁边人轻轻的喘息声，正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后，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这下，两人的步伐一致，吸气吐气的节奏也趋向一致。

三圈算不上累，但这样跑一跑心情也变得更舒畅了，见谭亦眉宇间终于舒展开了，正川冲他咧嘴一笑。

喘了口气后，两人到洗水池洗了个脸。

正川拿出之前在小卖部买的糖，没等谭亦反应过来，剥开后就直接塞进了谭亦嘴里。

指尖碰到了谭亦的舌尖后，正川收回了手，“柠檬味的，好吃吗？”

“嗯。”谭亦应道。

正川笑了笑，自己给自己剥了一颗，末了指尖还蹭了一下嘴唇。

像是偷偷干了一间坏事，心里还有种隐隐的兴奋感。

啧，怎么跟个变态似的。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两人回到了教学楼。

二班正好开完家长会。

看见谭父走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正川想转身的脚步停住了，还是站在谭亦的边上。

“叔叔好。”正川叫道。

“你好。”谭父回道，又看向谭亦，“小亦，这是你的新朋友吗？”

“嗯。”

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向来如此，谭父点点头，还想说什么时，手机来了电话。

看了眼来电显示，谭父挂掉了电话。没想到那边又打了过来，没法，他只好接了电话。

“怎么了？”

“路上有点堵可能会晚一点。”

“嗯，好，那你们先点餐。”放下手机后，他看向谭亦。

“小亦啊。”顿了一会儿后，又斟酌着开口道，“等下跟爸爸去吃个饭吧，你这次期中考考了年级第一，张阿姨想给你庆祝一下。”

“不用了。”谭亦回道，见父亲还想开口，又说道，“我已经约了人。”

听见谭亦的回绝，正川揽住了谭亦的肩膀，对谭父说道，“不好意思叔叔，我跟谭亦约了一会儿一块吃饭。”

闻言，谭父叹了口气，只好作罢：“行吧，那就下次吧。”

儿子没有回应，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见人转身走了，谭父又叫道，“小亦，你妈妈她……怎么样了？”

正川感觉到谭亦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听他缓缓说道，“不劳您费心。”

已经顾不上管谭父此时的反应了，正川几步追上谭亦。

心里不禁有些苦恼，好不容易把人哄好，谭父这一句话就回到解放前。

不，甚至还更糟了。

我带你去买糖行吗？

一颗不行，就十颗。

十颗还不行，那就买一箱吧。

啧，哄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