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着盒子里的点心，

看起来丑丑的，刀切得歪歪扭扭，很不整齐。颜色也不好看。

他把那盒子接在手中，并没有吃。

反而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来。

“你送了我点心，我也带你去看一些好玩的东西。”

说着，他捉住秦妩，眼前光影变幻，眨眼间，已经从客栈大堂，掠去长街上。

在他们离开之后，一只毛茸茸的黑白色小蜘蛛，从桌脚阴影里翻出来。

照着正在沉睡的殷小小的脸，狠狠啃了下去。

——快点起来，找人救枝枝啦！！

夜风摧折，天边黑黝黝的树枝撕心裂肺地晃动着。

秦妩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整座青叶镇已经陷入巨大的狂欢之中。

火光熊熊，照彻天际。半街的建筑被不知名的力量摧毁，遍地残垣废瓦。

秦妩呆呆看着前面被火海笼罩之下的血河。

废墟上散着无数血肉模糊的残破尸体，血腥味迎面吹来，令人作呕。

那些之前在青叶镇寻宝的各方人马，不知道被什么蛊惑，脸上带着狰狞笑容，争先恐后，朝着废墟中央，火光最亮处的人影围去。

“——哈哈哈，石莲，你死期到了！”

“——闇月教的秘宝是我的了！”

“——石莲，跪下求饶不死！”

被潮水般的人群围在废墟高处的年轻人，拄着一把漆黑的剑，单膝跪在瓦砾之间。

浓稠血色从他握剑的手指间流淌下来。

他抬起眼睛，眸光幽冷一如望不见底的深渊，可怕的杀戮气息，从深渊里倾泻出来。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呼喊声，“——一起上！杀了石莲！扬名立万！”

秦妩浑身发冷，尖叫着扑过去。

“不，他不是石莲！”

却被人拉住手腕，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身后那人，冰冷的琉璃瞳孔，毫无感情地俯瞰着她。

“你现在，可以做个选择了。”

“只要你跟他说，你抛弃他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我就放了你。”

于此同时，废墟中拄着剑的年轻人若有所感，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眸中淡淡的血色弥漫。

“枝枝——”他嘴唇翕动，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秦妩隔空与他对望。

熊熊火光映着她的面孔，她嘴角慢慢弯起来，露出一抹安抚的苍白笑容来。

“你别做梦了。”她对石莲说。

石莲的手掌，虚虚扣到秦妩脖颈上。吐息冰冷如同蛇的芯子。

“你说，如果我当着他的面杀了你，他不会发疯？”

会。

火光和废墟中单膝跪着的年轻人，撑着剑站起来。

目光犹如森冷的霜雪之刃，掠过潮水般朝他围拢过去的人群，落在石莲身上。

秦妩把石莲覆到自己脖颈上的手拉开。

叹了口气，“拜托你，认清楚现实吧。”

石莲轻轻笑，“怎么？你决心要与他一起赴死？”

秦妩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

“金灵儿已经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

石莲神情微顿，周身瞬间弥漫起暴虐失控的杀气。

“你说什么？”他问。

四周的夜风骤然喧嚣起来，黑夜中像是有无数声音正在窃窃私语。

秦妩：“天寿寺的化身窟里，你不是亲眼看着她被焚化么？”

“她的骨灰就埋在我们住的小院后园里。”

“金灵儿，她已经死了。”

石莲双眸猩红，抬手捂住猛然间霍霍作痛的太阳穴。

带着嗜血的可怕笑容，挤出两个字。

“你敢——”

秦妩此刻毫无畏惧。

“我自然敢。她活着的时候，应该也没喜欢过你。你只是小弟弟而已。”

“如果她知道，你对她有这样扭曲的占有欲，她会开心么？”

“你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也许，她根本就不想见你了。”

“石莲，你可真可怜呐。”

石莲双眸赤红，伸手过去，要把这令他痛苦的根源碎尸万段！

但他脑海中剧痛，像是数万银针在肆虐，一片血色之中，她衣袖自他指尖划过。

“我去找慕容伤了。跟他死在一起，我也开心。”

“至于你……呵，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那小姑娘带着一阵夜风，转身朝着长街上断壁残垣跑过去。

幽蓝色的小蝴蝶，在半空中闪动着翅膀。

闪闪烁烁的蝶粉，从它翅膀间洒落，被夜风吹拂，落在近处那些被名利欲望迷昏了头脑的人身上。

他们保持着癫狂扭曲的神情，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师兄——”

秦妩越过燃烧的火堆，踏过粘稠的鲜血，踩着一地残垣，朝着废墟中央的心上人跑过去。

那人满脸的血，看到她的时候，把手里的剑丢掉。

张开手臂过来抱她。

石莲眼前是一片猩红色的颠倒世界。

只看到那道奔跑着的，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

那道女孩子的背影，与记忆深处的那个人，渐渐融合。

师姐……不要嫁人好么？我们一直待在荡月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灵儿——

他一掌朝着眼前这冰冷的，令人憎恶的世界拍了过去。

一片黑暗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不知道是什么，秦妩却骤然间松了口气。

就好像，之前有一片始终无法摆脱的阴云笼罩在头顶，但是现在，云收雨霁，月光撒了下来。

迷迷糊糊中，秦妩觉察到有人正趴在她身上哭。

“喂！秦枝枝！”

“秦枝枝，你不会是死了吧？”

秦妩被吵得不行。刚睁开眼睛，胸口一阵剧痛，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把她床前守着的女孩子吓得眼泪瞬间流出来。

“你没事吧？”

秦妩吐出那口血，心境反而清明起来。

她摸了摸胸口，忽然意识到，睡梦中的咔嚓声音是什么了。

——那是她刚穿越的时候，要完成的穿书任务。

跟楚霄越和平解除婚约。以及，与殷小小成为知心相交的好友。

秦妩眼神复杂地盯着面前哭红了眼睛的姑娘。

没想到，楚霄越为了得到殷小小的爱情，历经千辛万苦。

秦妩为了得到殷小小的友情，居然也经历了这么多磨难。

所以女主角就是个感情匮乏的小怪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