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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过是场戏,不是么?
送回了一头雾水,被莫名其妙带过来又请走的执行者,女人半依在榻上,面前跪着个仿若傀儡木偶般的生魂,一双空洞的眼,还有那已隐约淡化的魂体,似乎下一瞬便会魂飞魄散,细这张脸,竟与凤国羡王长得一模一样,不,相对如今的羡王,这个生魂显得年纪要虚长一些,也消瘦许多。
生魂的脚下却诡异的燃着一盏怪异的琉璃灯,从外可见灯油里似乎隐隐翻滚着一张张烙有同傀儡魂体一样的复杂咒印的脸,每一张脸翻转过来的瞬间,都能清晰的看到面的背面竟然紧紧贴着另一张脸孔,每一张面孔都来自同一个人,与执行者十四好似同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它们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如同沉睡一般紧紧闭着双眼!
这盏诡异的琉璃灯,燃着通黑的火焰,它不仅照不亮周边,反倒会一寸寸一点点侵吞任何能捕捉到的光源,而灯里面的如水一般澄清的灯油却永远盛满,从不曾被消融,被禁锢在繁杂的暗黑符文琉璃灯里,像个永恒的监狱,囚禁着一张张隐隐浮动的人面!
女人盯着手腕上一个不会发出声响的铃铛,这铃铛看起来不仅老旧,连颜色都褪得物是人非,更像是泛着遍布铜锈的古董,她却一点也不嫌弃,反倒贴身佩戴着,视线的焦距都集中在这铃铛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落,那个角落与整个老旧的铃铛违和的混在了一起,虽然是小小的一块,但仔细还是能辨别出,这小块是崭新的,上面还流转着一抹银光,皎如郜月,流转的灵气莹然,与女人一身仿若来自于幽暗的气息截然相反。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只要灵魂碎片沾染着你的气息,她总是能替我找到的…因为,她是只为你而生的浮萍呐…”
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你呢?
“还真是讽刺呐…这天地间唯一能辨认出早已物是人非的你,竟只能是一个卑微的下神。”
手心展开呈上,掌中幻化出一个五彩绚烂的泡沫,里头如同走马观花般快速流走着一场又一场生动鲜活的记忆,那里面的记忆无论怎么翻转,都逃不开一个谪仙般清流的男子,喜怒哀乐只围着这个人旋转,似乎对于这记忆的主人而言,活着,他就是全部,没有之一。
注视着记忆流转的彩泡,女人眼神却格外冰冷。
看吧!
这就是浮萍生存的意义。
女人笑了,似乎连上扬的唇角都肆满了冰冷的嘲讽。
……
羡王的死讯并未散出,故而她死而复生的事也没有几个人知晓,女帝的封口令不是闹着玩的,但经此一事,女帝对穆海棠的印象却极速直上,她一直觉得,爱女之所以能死而复生与穆海棠脱不了干系,无论是情感动天也好,纯属巧合也罢,海棠来御前闹一闹,没多久皇十四便又活了。
这生死考验下的起伏心绪,促使女帝更加对羡王看中,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可怜的太女身后那个位置才岌岌可危的吧?当然,这是后话。
羡王早出的时候曾与海棠说,要给他惊喜。
没想到会给了少年惊与喜拆开来,或许是因为早些时候被吓坏了,她回到麒麟宫少年虽然在笑,眼里却似乎却不那么开心,哪怕把礼物送上时,少年的眼睛还是亮不起来,暗暗的。
一整天似乎出奇的没精神。
夜里,少年睡得出奇的安分,规规矩矩的躺下再没动过,没有了像以往那般死粘死黏的贴过来,十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少年,心里会特别的难受。
她想,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克星吧?否则这大千世界,她去往过那么多的地方,见过那么多的人,不是没瞧见比少年可怜的、弱势的、纯净的,独独却只对这孩子一再的动了恻隐之心。
明明理智告诉她,不该,却还是这么做了…
许久,她本以为少年早睡着了,少年低低哑哑的声音突然响起:“王爷,能为海棠做一件事吗?”
“带我去民间体验寻常百姓的生活吧?现在就去。”少年翻了身,转了过来。
“现在?”十四一时有些懵了,穆海棠可不是说风就是雨的人,怎会大半夜突然要求她带他去民间体验百姓生活?可她一想到今日一整天少年人双眸无光恹恹的样子,便心软了,“好。要去几天?”
少年咬了咬唇,半响答:“也就二十来天。”
黑暗中,十四循着声音的方向伸出暖在被窝里的手,习惯的拍了拍他的头,道:“来人,掌灯。”燃了灯,便与少年匆匆收拾了点随身物品,连夜出了宫门。
出了宫门,入了喧嚣的夜市街道,一路上海棠出奇的有主见,带着她直接奔人花楼里钻。怕她生疑,还解释说,这个时间,唯一能住宿的也就是这些地方了。末了还反问她,殿下以前不也是这里的常客?
对此,十四只是笑笑,任他使使小性子,随他一起入住了这灯红酒绿的花楼雅阁。
她没有原宿主的记忆,所以过去的事她并不是非常的了解,只当零散瞧见几个大臣也在玩乐时,才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了一纸书页背后的陈腐,竟如此奢靡。那几人早晨还要上朝,这般时候却还能玩得如此欢畅?
可海棠却没给她双眼继续四处溜达的机会,紧紧握着她的手,步子走得飞快,入了雅阁便点了一桌子酒席,待酒席上毕,二话不说就开始一杯杯朝她猛灌,最后,连自己也喝得俏脸涨红,这举动叫人莫名。
很快,十四便感微醺,惊道:这酒竟出奇的上头猛烈!
而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则赖在她怀里,一边劝酒,一边说起胡话来,只见那薄薄的红唇启启合合,气氛搞得跟生离死别似得:什么穆海棠好听还是穆梨花好听,什么你一定要幸福快乐,什么永远不要忘了穆海棠…
多的她也没听全,只觉得脑袋越发的沉,浑身热得不像话,记忆便就此断链。
十四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都日晒三岗了。
身子骨说不出的酸乏,海棠来招呼她沐浴时,她还能闻见整床的酒气,也不知昨夜里记忆断链是不是抬着酒坛子抱床上畅饮了,总归不能是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少年自己抬着喝的吧?
她想着自己是越来越异常了,是这宿主的身体健康状态不佳么?
为何酒量说变小就变小,又因何会一觉醉醒竟全身酸软乏力?
泡进热水里,从听力判断,外头是有人在换床垫、裹被褥,还有海棠那贴身小待岐山轻细的声音,呈报近期落脚的宅院已经安排妥当。
十四只静静的闭目养神,温热的水将一身乏力慢慢化开,明明没什么不妥当的,可她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只努力的试图去回想昨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最终却一无所获,断片得彻底,唯有放弃挣扎。
用了午膳,海棠又牵着她的手下了楼,上了一辆马车,十四不知道海棠究竟是想去哪里,但也没多问,只是看着海棠的脸,那种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更甚了。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海棠好像一夜之间就忽然成熟了似得,那种落差感就好似前一秒你还当孩子的人,下一秒却变成了个成年人,有些突然,也有些不大适应。
直到马车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在林子里找了条涓涓溪流洗脸时,十四眼尖,无意间瞥到不远处海棠将湿巾擦脖时,衣领下藏着的脖颈隐约露出的一块红痕!她记得海棠身上没胎记,那一瞥只瞬间,还来不及看清,她顿时想到,海棠可不是轻易就皮肤过敏的脆弱肤质,既不是胎记也不是过敏…莫不是!
回了马车,不待穆海棠坐稳,十四便一把扯他过来,扒开了他那高颈的衣领,入眼所见竟是雪白娇肤上血红了成片的吻痕!
海棠自知再藏也是欲盖弥彰,索性赖在她怀里大咧咧的任她观赏,那一副大无畏的表情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只不过他的心跳却出卖了彼时的紧张,一如既往的鼓声躁动。
十四只觉紧绷的心弦瞬间崩断,脑海一片空白,头一次失态在少年人清澈的眼眸中,燥红了脸,从来仿佛不存在的心也混乱了节奏,“这…是我做的?”像是问,更像是已经确定,逐渐心跳声都能汇聚着少年的紧张传入她耳里,她从未如此手足无措过,狼狈得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我昨夜对你做了什么?”
少年笑笑,顺势朝她怀里拱了拱,道:“也没做什么,许是饿了,又醉得不轻,把海棠的脖颈当吃的啃了几口。”
“…只是这样?”
“要是不相信,喏,自己脱了看呗。”说罢那股子媚态更甚,说不得这混杂的心跳声是他多一些,还是她多一点?
笑语盈盈,一副任君采摘的架势,好像巴不得她这么做。
从前的海棠眼神奕奕的时候仿佛容纳了万千星辰,可此时此刻他的眼眸迷离,红晕渐染,直勾勾的眼神里多了她从来见过的侵略,异常的勾魂夺魄,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仿佛自他灵魂间散发出来。
恍然间,她有种错觉,似乎这双眼的主人,在她灵魂深处早已百转千回过上万年,或许,更久!既陌生,但又觉得熟悉,只不过那感觉来的太过荒唐,没有任何理智可言,肆意的冲撞着她的心弦,炽烈得如同火焰。因为点燃这份情愫的,却是任她再三回溯记忆,都无法拼凑出来的模糊身影,毫无真实感可言,更像是,她的妄想。
但,哪怕是妄想,她的灵魂却甘之若饴如同飞蛾,扑向那足以燃尽自己的火光之中,只为了能与光明再靠得近一些。
就要看清了…那张脸…就要想起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马车一颠簸,彻彻底底的,唤醒了她沉睡的理智,之前所陷入的迷蒙,顷刻间崩塌,再也寻不到半点存在过的痕迹,只有一颗砰砰跳不停的心跳提醒着她,方才她似乎情绪失控了?
好像就在刚刚,她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比她的生命更重要的事!可究竟是什么事她又一点也回想不起来,有种黄粱一梦,醒来却发觉自己根本不记得梦见了什么,空落落的,一颗心诚实的悸动着不安,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心悸促使十四别开了脸,看着窗外,试图转移注意力。
一边还不忘将黏在自己身上,正散发着淡淡体香的少年推了推,倔强地找了个别扭的借口:“过去,太挤。”
虽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却能听到少年人轻笑的声音。
以往,她从未如此敏感,一点点声音,一点点似有似无的体香从来不如今日一般的强烈,好似被强化了数十倍,让人想忽略都难。
马车再一次颠簸。
穆海棠那原本正回去的身姿,应这小插曲,顺势又往她身上贴去,香软的唇趁机就着对方的脖颈,轻啃了一口。
吸!
正努力平心静气的羡王惊得直接从软榻上跌了下来!
只见她捂着自己那如同被电击过的脖颈,对上清秀面庞上熠熠生辉的少年眼神,唇瓣抖落几下,结果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便如同突然被火燎了脚底板,翻身跃起,掀了车帘,轻功一展,她竟然逃了?
落荒而逃!
少年先是一怔,随即哭笑不得:“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其实,在十四心中,此时的少年只怕跟洪水猛兽怎么比划都排不在一起的,但震慑力却是天差地别,至少当面对什么‘洪水猛兽’十四可表现的淡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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