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不会伤害他们的……永远不会……”萧玲强忍住疼痛，用最后可以控制的力气朝着天空甩出了一记湮灭，恢弘的光芒与热浪掀起的巨大波动，传递了几十千米的距离。

“不要挣扎了，就算他们来了，也救不了你的。你会杀死他们所有人的，因为他们不忍心杀你，而你在我的控制下，会杀死他们所有人。”巴尔的笑声顿时令萧玲产生了呕吐感，“话说回来，那个叫唐梦尘的小姑娘，无论是天赋潜力还是特殊能力，在我看来都比徐凌羽要强得多呢，怪不得他这么重视培养她。

“想自杀然后复活来摆脱我？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有复活的机会的——这层阴影拥有极强的灵魂排斥性，只要被它沾染到，灵魂在死后就不会保存，甚至连碎片都不会存留，会彻底变成粉末的，连拼都拼不回来。

“啊，不需要我提醒你吧？生命女神的神位确实拥有复活的能力，但前提是要有灵魂样本。之前的最后时刻，我被你们的爆炸由内之外轰了个遍，迫不得已吞噬了自己，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活第二次，而你，也别想这么做。”

萧玲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左半边的身体，发现那些阴影依旧在不断鲸吞蚕食着自己右半边的身体，就连气焰也出现了一丝丝的紫黑色。

“我会用自相残杀的痛苦慢慢折磨你们，你们将不得不沾染上各人的血，背负各人的罪，正如你们在表面世界所做的虚伪之事，只不过那些罪的责罚，直到今日才显现出来。”这是恶魔的低语。

突然，树林间的缝隙中，一道漆黑的空间裂隙打开，熟悉的人影从其中蹿出。

王，王顺昌？

心突然漏跳一拍，身体下意识地停滞，紧接着，猛地挥出左手，带起一阵黑色粒子湮灭的风暴，将毫无防备的王顺昌轰了出去，后者的身体在地面上滑行了数米，身上的白色制服撕裂了好几处。

“萧玲……你，你这是怎么了？”浑身沾满泥土的王顺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直接用肉体吃下一记萧玲经过阴影强化的湮灭，他的意识已经有点恍惚了。他看到萧玲身体的左半边已经被紫黑色的条纹阴影吞噬，眼前的景象使无言的恐慌涌上心头，“不是吧，萧玲……你，你还是你，对吧？别骗人了……”

“顺昌……离，离我远一点！”萧玲几乎是哭丧着喊了出来，她真的不想伤害到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的朋友，但此刻的她，已经不属于自己控制了。

“那么，鲁莽的人类，你就是第一个献祭品。”巴尔重叠的声音从左半边的阴影之中传出，是一种极具控制魔性的声音，难以用言语形容。阴影的左手伸出，湮灭的光芒直奔王顺昌而去。

王顺昌周身盖伏的卡片尽数被动打开，但却在这湮灭的光芒之下全部化为颗粒消散，一触即碎。

我始终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我还是太弱了……

失去了一切希望，他似乎不再想做任何挣扎，双目失神。突然，自己的身体被一只从背后空间裂隙中伸出的手抓住，猛地向后一扯，眼中的世界翻转，出现了另一个人力挽狂澜的身影。

“不是叫你先等一等吗？你这个混蛋！”徐凌羽忍不住用左手一把扯过王顺昌，同时抬起寒冰覆盖的右手迎向萧玲的左手，“这是我的责任，用不着你来承担！”

冰锥瞬间刺出，形成的墙面又被湮灭的光芒瞬间粉碎，徐凌羽没有料到附着在萧玲身上的阴影居然对萧玲本身的能力拥有如此强大的增幅作用，一时间无法使出后招应对，只好直接用右手应对。

萧玲带着阴影的左手直接抓住了徐凌羽的右手小臂，湮灭的光芒带着紫黑色的阴影瞬间席卷而上，吞噬了大片寒冰。徐凌羽毫不犹豫地开启领域，蓝色的光幕带着冰冷的寒意升腾，小臂中的血液冻结成冰，然后砰地一声炸裂。剧痛与鲜血迸出，然后就被领域元素化附加的寒冰掩盖，徐凌羽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然后马上拉开了与萧玲之间的距离。

萧玲左手握着的那一大片血肉肢体，并没有让之后通过空间裂隙赶到的众人恶心太长的时间，那一片乱七八糟的颜色，不过瞬间就在湮灭的光芒中消失了。

“好一个壮士断腕，你的直觉还真是令人吃惊呢，徐凌羽。如此冷静，看来以前也断过吧？这触感，的确有点像是假肢，不愧是冰的可塑性。”巴尔的声音再次出现，“你果然是魔界最大的威胁，不过，我要把你留到最后，让你承受失去同伴的痛苦，一个一个地，直到最后。”

“凌羽！”唐梦尘看不下去了，她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却被徐凌羽一声怒喝掐断了前进的脚步。

“不要上来！所有人退后！都躲在我的领域光幕里隐藏好气息，不要进攻！不要支援！不要做出任何暴露气息的举动！”徐凌羽断裂流血的右手截面处涌出无数蓝色颗粒，重新组成了右手，似乎与之前无异，但却苍白了很多，“【异固有界·屏息】！”

异固有界，为了向表面世界掩盖异能波动而存在的技能，虽然到如今这个地步完全没有必要，但其掩盖气息的能力确实数一数二的。

唐梦尘咬着牙，握拳的五指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之中，留下了深红色的痕迹。她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发现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紧张，于是变得更加紧张了。

“无用的挣扎，我可不像萨图恩一样，立什么无聊的誓言。那么，就让我先杀死你，然后再一个个地杀过去吧。阴影，全覆盖。”黑色的阴影随着巴尔声音重叠的不断加重而加速扩散，最终从左半边彻底吞噬了萧玲的身体，现在，只有带着黑色阴影的白色制服能够证明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是萧玲了，“她的灵魂已经被彻底撕碎，不是碎片，而是粉末的颗粒——生命女神，你应该清楚，这样的状况，已经不适用于复活了。”

唐梦尘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那种希望中带着绝望的目光，急切地想要自己给出否定的回答。她顿时感到无地自容，但她依旧要亲手把所有人的希望撕碎，如果巴尔说的是真的，那么……

如果连碎片都没有的话……是不能复活的……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徐凌羽陷入了凌乱。

怎么办，和再临战争的时候一样，当初根本就没有弄明白这种控制究竟是什么原理。怎样的铭文结构会导致那样的效果？毫无办法，最终还是萨图恩以神魂为代价为我解的围……真的大意了，从那之后就没有详细研究过这个东西……

怎么办？难道和当初一样，只能杀了她吗？我们又要永远地失去一名伙伴？

不，绝对不能，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一定有什么方法，能够解决这层该死的阴影！玄白和我一样，本来就是该死的命，但其他人，都是被我们两个牵扯进来的，我们必须为之负责的人……我绝对不允许！

这是自己象征的责任！

徐凌羽心中烦躁的情绪不断升腾，他再次化为血色冰白，化身流光与人形阴影碰撞在了一起，不断闪烁，移动，攻击，碰撞。徐凌羽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自己面对的敌人不是萧玲，而是巴尔，但一看到这身亲切的纯白色制服，飘逸的风衣和长衫，以及简洁的长裤，尤其是那层仅仅是被阴影覆盖，依旧能够清晰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正常的棕色瞳孔，就再也无法下手。

徐凌羽陷入了被动的防御，僵持不下。

“梦尘，听我说。”唐梦尘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转头一看，发现是王顺昌，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十分恐怖，“你也想出去，对吧？”

“王顺昌，你，你什么意思？”唐梦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

“我刚才已经跟唐泠音和伊斯卡商量好了，唐泠音负责转移文言和曾正贤的注意力，我和伊斯卡冲出去干掉那个该死的阴影。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负责帮助我们吸引巴尔的攻击，给我们创造机会。”

“等等，那个阴影就和当初神界再临战争中最后出现的是一样的！几乎没有解除的方法，要是被染上了，灵魂就碎成粉末的啊！”唐梦尘觉得他有些冲动，忍不住说道，“那次我也是靠萨图恩的牺牲才挣脱，现在的情况就是不可能的啊！”

“你难道就愿意待在这里不出去吗？难道就必须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难道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王顺昌的声音很轻，但气息很重。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就这么意气用事，很容易白白送命啊！不要冲动啊！”

“现在不冲动，难道还要等人死了之后再冲动吗？就算灵魂碎成粉末，那又怎么样啊！大不了就和那些人一样，行尸走肉地活着，至少我不会后悔啊！

“而且，再这么下去，如果徐凌羽撑不住了，他肯定会使用血祭的能力，你希望他像疯子一样乱用生命力吗？你也不想的，对吧？那为什么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面对王顺昌歇斯底里的愤怒，唐梦尘沉默了。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王顺昌是一个不是很正经的人，经常开玩笑，经常调侃别人，尤其和唐泠音，两人互怼闹得特别欢，几乎没有看到他特别认真，也几乎没有看到他特别激动，特别愤怒的样子。

如果生活是一场戏剧，那么他就像是一个负责全场笑点，百依百顺的恭谦的小丑，但现在她知道，当导演触碰到他的底线时，他就会把剧本狠狠地摔在导演的脸上，然后根据自己的意愿演下去，做自己的编剧，做自己的导演。

并且赢得更多的掌声。

他相信自己在舞台上能活出自己的风格，就如同他正要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