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

人类的希望已经破灭了，人类在亡灵生物面前惨败的结果早就在死界之门打开的那个瞬间决定，即使人类绞尽脑汁想出各种令人拍案叫绝的作战方案，但对于超越科学与常识的亡灵来说，这还是不够的。

超级核弹，激光聚能武器，天基粒子武器，甚至是欧盟那超越想象的七十亿只纳级米湮灭机械蚂蚁都仅仅是将那只骨龙粉碎。而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那头骨龙的死亡，将彻底激怒死界之门真正的主人，也将带来真正的恐怖。

死界之门的那片无边黑暗当中，又出现了五头巨大的骨龙，每一头都比先前死去的那头巨龙更加巨大，它们在澳大利亚一起发出的龙吟响彻整个地球，将恐怖带到了每一个人内心之中。

然后便是骨龙率领着亡灵一批批地抵达各大洲，它们毫不费力地击杀战斗力量已经被削弱得差不多的各国军队。凭借骨龙的龙吟加持，大批登陆的亡灵军队从海岸线向内陆推进的速度达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速度，其针对平民的杀伤数量也在以指数增长。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太平洋群岛的上空，几乎遮住了天空中半边阳光，澳大利亚尚未全部出动的亡灵，以及散布各大洲的亡灵军队，都感受到了来自这巨大浮空造物的威压。

五头骨龙相同一个方向望去，随着一声龙吟，带着各大洲前锋部队的主力飞向了太平洋群岛，放弃了已经摧毁大半的目标。

也许并没有结束。

澳大利亚，XN，一切残骸已经腐化，不为人知的故事也淹没于尘埃之中。

“前辈，这是什么？为，为什么是悬空的？”圣约翰用手指着空中的那个巨大的人造物体，问道。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视觉出现了问题。

那是一座城池，像是欧洲中世纪的庄园城堡，但结构比那复杂，看起来也更加庄严。城池下面是岛屿一般的泥土和岩石，十分坚硬，呈现一个锥形的形状。

“超古代帝都遗迹，悬空魔法城岛，亚特兰蒂斯。”罗切斯特回答道，“西欧魔法师就居住在这座浮空城里面——这些该死的家伙这么迟才出来救场，大部分时间就花在确认敌方和主战场，再把这座城和零散的部队集中调过来了。”

“您在说些什么？”圣约翰觉得自己的听力很可能也出现了问题。

“孩子，人类的科学已经下场了，现在是魔法异术的回合。”罗切斯特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支撑得更久，但面对如此不科学的敌人，我们还是败了。”

“您的意思是，您早就知道？您早就知道世上还存在着这样的东西？就像那些亡灵一样，这个世界存在魔法，存在异能？这……它是怎么掩藏到如今的？”

“年轻人，很多很多过去的故事，你会慢慢了解的。这只是一座城池。”

果然，这长宽达到数千米的人造物，还真的有点像一座城池，只不过那些魔法师怎样造出这样的浮空城，这样的浮空城又有什么具体的作用，也许就只有他们才知道了。

浮空城停止了移动，转而缓慢地向地面靠近，最终沉重地着陆，发出了一声难以描述的巨响。城头落下一个个的白点，直到那白点逐渐变大落至地面，圣约翰才发现那些白点其实都是正常的人类。

正常人类？

“晚辈唐梦尘，奉组织首领命令集结异能者，魔法师，灵族三大势力，在人类联军溃败之际出手解决亡灵。”为首的一个拥有一头橙色长直发，赤红色双瞳的女孩微微鞠了一躬，对着罗切斯特说道，“调度联合部队花费了很长时间，对此我们深感抱歉。请前辈尽快入城，亡灵的大部队马上要到了。”

“以现在的形式看，的确需要构建地形优势以逸待劳，拖住敌方的大部队……守城是必要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带圣约翰进去？”罗切斯特指着身后一脸痴迷相的圣约翰，问道，但马上就觉得丢脸了，“他是我的部下，我会看好他的——你小子收敛一点！”罗切斯特看圣约翰魂都要被眼前的这个女孩勾走了，赶紧扇了他一巴掌，后者马上清醒了过来，尴尬地低下了头。

“切，连美女都不让看……”圣约翰多次在罗切斯特手上吃瘪，现在已经乖巧地像个小孩子了，他只是小声嘟囔着，虽然低着头，但仍然能看到唐梦尘清纯的脸蛋。

“好了，快点进城吧。”唐梦尘噗嗤一笑，回过头来对身后另一个女孩说道，“泠音，你带他上去。”

圣约翰还没有从唐梦尘的笑容当中回过味来，就发现另一个美丽的女孩儿一声不响地走到了自己身边，拉起了自己的手。

粉色的长发，橙色的双眸，又一次吸引了圣约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澄澈的橙色双眸，丝毫没有意识到那双眼睛也在注视着自己。

“还看呐？”唐泠音瞬间一个单手过肩摔，就把圣约翰扔上了高空，后者竟就这样被扔进了城池之中，“进去吧你。”

“那我们进去吧。”唐梦尘苦笑道，她没有向罗切斯特伸出手，直接将后者隔空带起，与那些异能者一起进入了城池。

“那么我需要做些什么呢？”罗切斯特发现这座城池居然没有城门，四面都是坚固的墙壁，他望向处于城池中心的那座宛如地标一般的高大建筑物，问道，“那里就是城主府吗？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是的，您可以这么理解。因为我们三方势力的决策高层都在那里。”唐梦尘回答道，“您不要做什么，只需要在我们对外公开发布的视频当中露面，说几句话证明我们这个组织存在的合法性，以及保证各国将战场主导权交给我们，不随便插手就可以了。”

“啊，那么，以后就完全是你们的时代了。”

“也许吧。”

“凌羽，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根据当初王煜给予的情报，我们将面对拥有极强远程打击能力的敌人。守城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同时，我们也要防止有漏网之鱼，修筑坚城固守，这是我们的战略。”

浮空城，城主府。

“调度花费时间，拖沓了太久，现在都有那样阴谋论的声音，说我们是故意的了。”徐凌羽摇头道，“确定异染和亡灵主力，防御城池和联合部队集结就位，这两者缺一不可。现在我们才能放心出击，不然一个差错就会白给，能不等我们当然选择不等了。”

“先说好了，是我们魔法师提供了这座防御城池，所以我们要求我方魔法师的参战顺序要放在最后。”一个身着紫色法袍，戴着紫色法帽的老者说道，“一直以来，我们西欧魔联魔法师的人数在异能力者组织是最少的，近年来也几乎没有吸收新的血液，很快就要面临巨大的传承危机——正因为如此，凭借亡灵战争胜利来达到宣传作用，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魔法师大多数都是远程施法，所以没有必要放在外部的第一梯队。”徐凌羽看了老者一眼，说道，“如果能够胜利的话，你们的目的一定能达成。但我不知道在面对魔界的亡灵时会不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造成巨大的逆转，所以我需要尽可能多的力量。”

“凌羽阁下，有一点我想先弄清楚。”坐在长桌另一头，正对着那位老者的精灵转过身，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徐凌羽问道，“外界关于阁下的传言，是真的吗？”

“嗯，最近我们的生源很好，我看到了几个拥有极大潜力的新晋异能者，将来一定会让那些对我们ITR有不好想法的人吃闭门羹的。”

“还有一件事老夫很在意。”老者突然开口说道，“当年和灵族签订下来的契约，应该是张羊皮纸，还在您那里吗？”

“在，一直都在。”徐凌羽从涡轮当中拿出了那张历经岁月冲刷的羊皮纸，这羊皮纸卷轴上写着密密麻麻铭刻符文，镶金边纸面上蕴含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和源。在这张卷轴的最下方，保留有三个空位，一个血色的龙头，一个七色流光，中间黑色的十字锁链，上面则是三个字符ITR，“这也算是见证异能与种族联合的历史文物吧，要是丢失了，估计就请不动灵族的八灵柱了……”

徐凌羽一说到八灵柱这三个字，黑色精灵的眼神就阴暗下来，他冷冷地说道：“拜你所赐，吾王和龙皇都已经离去，就连东邪都不见了踪影……剩下的五人中除了我以外，只有一个人对你们人类不抱有敌对情绪，请你们认识到真正的事实——灵族与你们联合是局势所迫，我们总有一天会来报仇。”

“随时恭候。”徐凌羽笑着说道，但他的笑容让精灵感觉更加得恶心，“但大敌当前，我希望灵族的各位能分清楚目前的轻重利害，谨慎行事。”

“哼！”那精灵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场，只丢下了一句话，“希望你们撑得久一点，最好不用我们灵族作为第二梯队上场！”

“过于骄横，不识大体，灵族难以强盛！”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实话实说，凌羽阁下，现在的魔联高层与我个人所持的意见完全不同。暴君专权，我此次前来虽为代表，但也只是按照他的计划行事。我个人希望我们双方交好，但暴君似乎并不这么想，并且，以后你们与魔联再有会谈，很可能就不是我出席代表了。”

“您的意思是，您现在的示好表态并不能代表魔联高层的真正表态。”徐凌羽沉吟道。

“正是。”老者叹了口气，“这次以后，我们就几乎不再有见面的机会，但我所说的事情，您以后会知道的。”

“你应该还有嘱托吧？”

“嗯，如果可以的话，老夫倒是希望阁下在战争结束之后，考虑将西方的魔法师学院和您的时铭学院合并，这样无论对异能者还是魔法师的未来传承都有好处。”

“嗯，我会仔细考虑的。”徐凌羽沉吟道，“但在未来，可能异能力者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在和平时代，过强的能力反而会引起更多的纷争。”

城池之上。

ITR的最强战力，二十八铭护，虽然其实有一半都是空位，剩下一半中也只有大概三分之二到场，但这八个人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四个在城内，四个在城头。

除了鬼宿四的文言以外，远处还有一个金发的女孩，以及一个黑发的青年，以及一个紫发的少年，这四位就是负责城池对外应敌的主要战力。

当然，还要包括徐凌羽等人。

“他们几个也和你是一个级别的吗？”唐泠音指着那边几个不说话的，穿着ITR制服的人，对着文言问道，“就是那二十八个里面的？”

“嗯，战斗力都差不多，不过能力各有偏差，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远处，一片沉重的黑云压着地面而来。

“终于来了吗？亡灵……”文言站在城头，用手从涡轮里拿出了数颗乌梅，拿起一颗塞进嘴里，兴奋地看着远方的死界之门缓缓打开，无尽的黑暗之中开始涌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

“你好像很期待亡灵啊，怎么这么兴奋？”一旁的唐泠音看了文言一眼，问道，“你迫不及待的原因好像和大家不一样。”

“这可是真实的亡灵！这是写最好的实际素材！”文言兴奋地向天空伸出了双手，“以后我再也不用在正文前面写上一句‘本书内容纯属虚构’了！”

唐泠音顿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她刚想吐槽这个业余作家，却发现徐凌羽也走上了城头，于是闭上了嘴，“凌羽，我们几个要负责解决第一波亡灵吗？”

“不用，自古以来的守城战，前几轮都是炮轰。”徐凌羽这样说道，然后高举右手。

不远处那个黑发青年看到信号，开始行动，他首先在城头展开领域，于是银色的光幕扩散，虚空中召唤出如泉涌的银色液体，在空中迅速分布，扭曲弯折，凝聚成型，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沿着城池的平台搭建出了数千门口径超过数米的大炮，对准了不远处迅速逼近的亡灵。

“好强的领域……”唐泠音不禁咋舌，“不愧是二十八铭护，一个人就顶一个炮兵师团……”

强大的威压降临战场，随着冰凝雷落下，炮击的信号发出，黑发青年一挥手，顿时犹如山崩地裂，无数光芒闪烁，天空迸发出金属的雷电风暴，震耳欲聋的声响几乎要让人晕厥过去。那些从炮口闪现冲出的炮弹在瞬间没入亡灵军队的列阵中，引起剧烈而致命的爆炸，把那些死去的躯体打得粉碎，就像是橡皮擦在涂满的黑纸上用力一点，每一处落地都会抹去浓密的颜色。

几轮炮轰下来，原本密集的军队已经千疮百孔，变成了散兵游勇，只有大概原来五分之一的数量能够冲过固定的炮击位置，来到城下发起攻击。

轰隆的巨响不绝于耳，紫发青年走出一步，伸手擦过头发，就从发梢划出亮紫色的雷电。他把雷电捏成球状，往城下一丢，在接触到一个身体残缺的白骨巨人的瞬间炸裂开来，随后迸发雷电的连锁，从一个跳到两个，再从两个跳到四个。紫色的雷电线条蕴含着恐怖的能量，噼里啪啦地发出令骨骼变焦灰色声响，从近到远，从少到多，就像是一张蜘蛛网，把重新聚集起来准备攻城的亡灵连接起来，将他们同时烧成灰烬。

基本没有亡灵可以摸到城墙。

“铁凝的能力是控制金属的液态和固态转换，在领域内可以大幅度加强构建速度，他自己还有学西方的法具，所以就变成了所谓的移动炮兵师团。王家洛的能力就是雷电连锁，基本上凑得近都可以连锁到。他们两个配合，打群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文言轻描淡写地说道，“实战不比比赛，这种大级别的生死群战，因为变数太大，一般是不用领域的，万一碎了就很麻烦，但铁凝例外。等会儿我们如果遇到强敌，或者和要清剿大范围的的敌人，最好也不要动用领域，免得逼出敌人的领域，变得更难取胜。照目前来看，有那两个人就完全足够了，基本不会有什么漏网之鱼。”

的确，无论是什么种类的亡灵，个头巨大的，能够飞行的，速度极快的，能用魔法的，基本都躲不过铁凝和王家洛炮轰和雷电的两套连招。二十八铭护作为精英中的精英，在战场上的确是战略级的存在，如果敌人不是特别强，数量再多也没有问题。

数波军队的冲击之后，尸骨累累的战场再一次安静下来，铁凝和王家洛也停止了攻击。远处观望的骨龙们看到前军完全溃败之后，开始率领中军前进。

“这些只是试探攻击，骨龙过来的时候，就是真正的战斗开始。”文言郑重地说道，“到时候战斗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那边，好像有个人诶。”一直瞪着大眼睛远眺的唐梦尘突然说道，“速度好快啊，而且气息很特殊，有种黑暗和混沌的感觉，但又有一丝的神圣夹杂在里面——我好像在哪里感受过这种气息。”

“这种说法自相矛盾。”那边的萧玲走了过来，说道，“好像真的有个移动地特别快的黑点。”

真的不是快了一点点，众人发现，那人行进的速度竟然超过了拥有五头骨龙龙吟加持的飞行亡灵，甚至还超过了骨龙本身，把浩荡的亡灵大军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铁凝控制数千门巨炮发起炮击，但那些沉重的金属炮弹被全部躲开，那人影的速度快到有些离谱。他意识到这一点后，迅速收了领域，然后将巨炮排列成排，对着下方一排排的砸了下去，就像是布置绊马桩一般，力求阻止此人。

“早说了要挖壕沟！垒高一点，铁凝！”王家洛沉不住气了，他直接跳了下去，落地后双手一抹头发，由此迸发出璀璨耀眼的雷电，形成另类的霸气焚焰，瞬间将他全身包裹，“你他妈哪位啊？给我停下！【环状连锁】！”

紫色的雷电瞬间迸发，锁定了黑色的人影，拢成环状将其包裹，将要发动致命攻击的前一个瞬间，却又被对方一个瞬间逃掉。那人高速移动的身影几乎没有任何停滞，几乎是闪烁了一下，就从紫色的雷电环中逃脱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王家洛身前，直接撞了上去。

是一记直拳，带着黑色的诡异焚焰。

王家洛的身体如炮弹倒飞而出，旋转数圈，撞穿了铁凝刚刚垒起来的铁炮城墙，接触的瞬间又下意识激发出雷电，不可避免地将铁炮粉碎。随后，他的身体就连带着残垣断壁，嵌在了亚特兰蒂斯的城墙上。

“妈的！疼死了。”王家洛作为输出位，肉体强度并不是特别高，刚刚被这么一拳打中，也差点昏迷过去，现在的他勉勉强强站起来，想要继续战斗，“铁凝！给支援啊！温妮在干什么？”

“你们两个先进去，后面魔法师列队远程攻击的时候再加入。”徐凌羽一个置换冰丝，对换了城上一个铁炮和城下王家洛的位置，然后这样嘱咐道，“这里交给我们。”

遵守纪律的铁凝抱起暴躁的王家洛，迅速回到了城内。

一声脆响。

城墙完全破碎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向下方，那个恐怖的黑影，那人已经来到了城下。

远处的金发女孩下意识地看向文言，后者处于呆滞的状态，表情凝固如冰。

漆黑色锁链从掌心之中的漆黑迸发而出，瞬间跨越百米的距离击穿厚重坚固的城墙，并狠狠地扎根其中，不过几秒就给这面城墙上留下了五六个孔洞。这很像固定在悬崖上滑索，但一般的滑索上面只会有一个吊篮或是缆车一类的载具，而不会像眼前的这样，有漆黑色的火焰在其上缠绕燃烧。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情况下，这样的场景，会有这样一首带着淡淡伤感的《虫儿飞》，响起。

黑色的乌梅从手中滑落，那黑色，与这黑色同样纯净，毫无杂质。

她知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