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需要帮忙吗？”身后突然传来了徐凌羽的声音，让正在卧室专心收拾物品的唐梦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没，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唐梦尘回答道。

“要我帮你把储藏室里的东西理出来吗？”听徐凌羽的语气，似乎自己不允许他帮助自己的话，他就不会停止询问。没有办法，唐梦尘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储藏室里的东西，好像是有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好像有些几年前的学习资料，大概就都是这些了，如果说自己会把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到储藏室里面的话，估计除了这些学习资料，也就只有几个U盘了吧……

“这些书和学习资料你还要吗？”

“不要了，都是些过气的东西，你就直接扔了吧。如果有看到几个U盘的话，记得帮我留着，其他的东西应该没有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吓得还在翻衣柜中秘密夹层的唐梦尘下意识地站起，头却撞到了中间起分隔作用的挡板。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地向外一看，唐梦尘才发现徐凌羽居然直接把自己累积了数年的所有学习资料和书本垒成高高的一摞，搬出来之后直接扔在了地上，撞击而引发了如此巨大的声响。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很吓人的啊……”唐梦尘忍不住吐槽道。

“如果这些东西你都不要了的话，那么就这么放在这里，还是放在别的地方？”徐凌羽看着唐梦尘，问道。

“嗯……好像也没有别的地方来放啊……”唐梦尘向四周望了望，这才发现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把这么多的纸堆在一起放在储藏室里，“那个，你还是放回去吧，储藏室里面的东西，要搬走的直接拿出来就好了。其他不要的东西，可以留在里面啊，你大概应该分辨得出来什么东西比较重要吧？”

徐凌羽看了唐梦尘一眼，转身一个回旋踢，竟然就这么直接把厚厚的一摞书踢着滑了回去。他又进了储藏室，开始翻找和辨认那些所谓的重要的东西，把它们通通理出来。

……

突然，徐凌羽的视线集中到了一张看起来似乎是很久以前遗留下来的一张照片上。不知沉积多少年的灰尘覆盖在这张照片之上，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面积，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周围的边角。

这张照片激发了徐凌羽的好奇心，他伸手把这张照片从那个角落里拉了出来，然后仔细地用手擦去了上面的灰尘，对着这张照片仔细地端详起来。

徐凌羽盯着照片上那个一脸微笑的少年看了足足三分钟之久，他突然感觉心中一阵刺痛，仿佛是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意料之外的利箭射中要害。越是深入地去想这张照片拍摄地的时间和地点，以及为什么这张照片会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不为自己所知的更深层次的含义，徐凌羽感觉心中一阵心悸。

“算了，毕竟是唐氏嘛，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花了一分钟左右平复心情，徐凌羽把这张照片顺手塞进了制服的内兜口袋里。他刚准备把所有理好的东西搬出去给唐梦尘过目一边，刚走出门口，又忍不住地回头朝那个角落望了一眼。

好像，还有一张小纸条……

徐凌羽伸手捡起那张纸条，急忙擦去其上的灰尘，仔细地看起来。

……

“徐凌羽，你理好了没有？怎么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在储藏室里干什么？”唐梦尘刚把手放到储藏室的门把手上，耳边就响起了一阵门铃的声音，“谁啊？这个时候还会过来……”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唐梦尘还是先放下了这边的徐凌羽，先跑到了大门口。

唐梦尘把眼睛凑到了猫眼上，才发现原来门外是自己一脸焦急的妹妹，她赶紧打开了门。

“我早就有预感了！把你们两个单独撂在一起，肯定会出乱子！”唐泠音说得唐梦尘一头雾水，她只看见唐泠音连鞋都没有脱，竟然就这么直接进了大门。

“泠音，这是怎么了？”

“不是徐凌羽说出了大事，让我赶过来的吗？你还不知道？”唐泠音反问道。

“我，我不知道啊……”唐梦尘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完全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徐凌羽没有直接告诉你吗？”

“没有，他是用涡轮通讯文字给我发的信息，然后我就直接赶过来了。”

“你们两个都到了吗？”储藏室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徐凌羽走了出来，整个人的气场和说话的神情语调都不太一样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关于唐氏，得好好聊一聊了。”

只感觉，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两人被徐凌羽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妙气场所震慑住了，陷入了被动的沉默之中。

徐凌羽的双瞳之中，冰蓝色光芒逐渐暗淡下来，逐渐被凄然神伤所代替。他轻轻地抬起右手，指间夹住的两个小纸片瞬间吸引力了唐梦尘和与唐泠音的注意力，将她们两人瞬间拉回了过往被尘封已久的回忆。

唐氏聚居地，父亲，母亲，眼前一闪而过的黑暗，再次睁开双眼抵达的新世界，以及真正的新生活。

十年宛如流水，无声无息地逝去，再次回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离开那源头这么远，深深地远离，深深地忘却。

唐梦尘尝试去忘记，但她在心底里却根本没有忘记，自己和妹妹被赶出来进入社会的最根本的原因和目的——每一次午夜时刻的难眠，思想到在这社会人间生活的不易，她总会想起那唯一象征着自己曾经和唐氏之间存在联系的那张照片，和父亲留下的字条。

自己，是为了杀一个人，才来到这里的。十年过去，时间几乎冲淡了一切，但依旧没有彻底冲刷掉唐梦尘心中不敢去面对的阴暗现实。

在遇到徐凌羽之后，在更深入地了解他之后，无论是唐梦尘还是唐泠音，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要自己杀死他，是不符合实际，也是不符合情理的。

唐梦尘决定将这些不堪回忆的过往彻底尘封，彻底地锁在黑暗之中，彻底遗忘——不想让自己看见，让自己产生什么想法；不想让别人看见，让别人产生什么想法；最重要的，是不想让他看见，让他产生什么想法。

现在，他就在自己的面前，拿着那张照片，还有那张纸条，用一种极其心痛，也让自己极其心痛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们自己先解释吧。”徐凌羽好像是累了，并不想多说话。

“那，那个……其实不是像你想那样，我和姐姐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唐泠音看着自己的姐姐陷入失神状态久久无法恢复，赶紧解释道，“我们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你就是那个徐凌羽，所以一开始跟你接触的时候也没有别的什么复杂的动机……感情是很真实的……再说了，就算真的要杀你，我们也没有能力和机会，我们也根本没有必要听我爸说的，一定要去杀你怎么样的……”

唐泠音感觉自己越说越乱，根本说不零清自己想要表达的情感，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

“这我当然知道了。我之所以这么引人注目，表面上说是因为‘强大并且不可控’，成为了针对所有人的‘威胁’。但实际上，三界所有对我讨伐，所有不想让我活下去的理由，是那个早在亘古，我的存在本身被埋下了这样的印记和诅咒。”徐凌羽又露出了那廖人的凄惨微笑，轻声说道，“从根本上说，这的确是我自己的原因，现在我真的无能为力，所以我并不对对我抱有敌意的人抱有敌意，除非他们真的想杀了我。我只是现在感触很深，想到了以前的唐氏，于是我便想知道，现在的唐氏又是怎样的一个状态。就比如说你们的父母，想杀死我的人很多，我小时候唐氏也差点对我下杀手。”

“那个，其实也没有那么绝对啦。”唐泠音尝试着替他们辩解，但却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应该和你的那个什么诅咒没有关系吧……”

“梦。”徐凌羽轻声呼唤道。

“嗯？”唐梦尘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徐凌羽正在用一种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想去见见你的父母。”

“诶？”

唐氏聚居地，瑶池之源，又名瑶池，小瑶池。

“笑，你听说了吗？一道从天而降的巨大雷电落入了红海，贯穿了苏伊士运河，扯断了东非大裂谷，然后亚洲和非洲就分开了，地中海的海水也变得不纯净了。”巨大的厅堂里，突然响起的这个男人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坐在圆桌另一头的女人的注意。

“哦。”女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外面表面世界发生了什么，跟我们远古氏族没用任何关系……只要不威胁到我们整个氏族的生存，就别去管它。”

“但这件反常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外界的任何注意——所有文献资料的相关叙述也被抹除了。这次肯定不是理解障碍了，神罚消失，必然是那个组织干的，还有事后的处理，真是大手笔——时候亚非之间的裂缝一定要连接起来的，不然会出大事。”

女人放下了一直竖立着的的厚厚的书本，终于开始正视着自己正对着的那个令自己厌恶了十年之久，又在心底里爱了比十年更长的时间的那个男人。

“什么意思？”

“神迹。”男人用两个字简短地概括道，“除了那道巨大的金色雷霆之外，使全球七十亿人在一夜之间失去记忆……”

“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

“十年了，笑，有意义吗？”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外面的世界，已经是沧海桑田……”

“我觉得你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女人冷冷地说道，又立起了那本厚厚的书。这时，男人才发现那本书的书名——三体，黑暗森林。

世界偌大，丛林法则，存在即是威胁。好像当年对徐凌羽做出的判定就是如此。

“有那么好看吗？”男人苦笑着问道，“刘慈欣的书。”

“比你好看。”

“呵呵。”男人还是保持着苦笑的表情，“你还是这个样子。”

“……”

“梦尘和泠音，好像和那个徐凌羽，相处地挺融洽的。”他只能这样推进话题，“十年了，相处挺融洽的。”

手中的书本宛如一座建筑物一般轰然倒塌，狠狠地砸在桌面上，在寂静无声的厅堂里发出了巨大的回音。

“融洽？”

“嗯，类似于闺蜜的那种。还和其他同龄人成立了一个社团。”

“……”

“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天吗？”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但真的没用办法，但，结果也不坏，不是吗？所以，请你原谅我……”

十年了，冷漠和仇恨并不能冲淡最真挚的爱情，其实，她并不想和他彻底闹僵。

他渐渐地走近了她，从后面，双手环抱住了她。

“笑，对不起。”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他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