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锋利的锐器朝京军身上招呼过来,他们像冲破牢笼的疯狗,往城门口冲去。
耿博延大喊,「都给我回来!」
「只要出去,就能活了。」没人听他的话。
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耿博延率领京军下了重手,暴喝道:「明日一早,我们就有解药了!不要轻信敌人自相残杀,他们是敌人!」
「将军,可我阿娘撑不到明日了!」一个孱弱的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嘶哑着声,「我就一个阿娘……」
耿博延将一个过来捅他的汉子劈开,生生断了那汉子一条胳膊,血飞溅开来,他怒吼,「可我们也只有一座汴京城!这是我们的家!」
「没了家人,哪还有家!」
「将军,你不也伤了我们吗?」嗜血的人群里,迫切想要求生的人说:「人都是自私的,我们只想活着,我们没有错!」
「去你.妈的!」耿博延一退再退,还有人前仆后继的要他的命,「你们没错,是他妈老子错了不成!」
耿博延脾气上来,一看自己的兄弟被手无寸铁的百姓伤害,他们的盔甲被鲜血浸透,没有死在敌军手中,没有死在战场上!
都他妈窝囊的死在了所护之人手下。
他悲愤之下,也不再顾忌,一下重手城中滔天的怒冤都爆发出来,两方人打的不可开交,没有情谊,只有你死我活!
「统领……」京军围着耿博延,看着眼前死伤无数的景象,大声:「这群王八蛋,让他们滚出去,是死是活我们不管了!」
耿博延握着刀的手狠狠一颤,咬碎了牙根,啐了一口血说:「妈的!不能让这群傻.逼出去,城门一开,乱军就能杀进来了!」
「不等乱军杀进来,弟兄们就先被疯子踩死了!」
耿博延「铿」的一声刀尖拄地,阴沉着脸吼道:「就是被踩成渣,这城门也不能从里面开!谁敢后退一步,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是——!」
这是一场无畏的抵抗,耿博延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明明该放弃的。
厮杀声震天,不用容简动手,汴京的城门就能从里面自己破开了。
江驰禹身后是浴血而来的百姓,他们的刀原来很钝,戳在京军的盔甲上,刀尖深入一分便会被骨头卡住,可渐渐的……他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拿到了解药,渐渐丧失了人性,刀越来越快,杀人越来越狠。
亥时三刻,容简的大军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城下,他侧耳听着城内的动静,哀嚎声让他浑身舒坦,不禁笑着拍了拍掌心。
「阁主,妙啊。」容简身边站着那个嬉皮笑脸的前锋,同泽也对过招。
容简笑容挂在脸上,爽快的说:「攻城吧。」
「是。」前锋隐隐抬头看了一眼,笑的像个狐狸,吹了口哨说:「上攻城机,把城门给我撞开!」
「轰隆隆——」
北城门最乱,因为这边驻守的京军最多,他们被城内的厮杀绊住了脚,腹背受敌。
元霖大喊,「你们还不停下!自己人都杀……畜牲!」
眼看城门要破,一拥而上的百姓被血腥味包围,他们踩着尸山而来,大脑一片空白,看见人就砍,什么都听不进去。
杀戮的机器。
江驰禹翻身上马,冲泽也道:「开门,本王要迎敌!」
泽也随后跟上,城门一开一合,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后面传来盖天的哀声,「我们也要出去……」
城门将哀声隔绝了一点,江驰禹的衣袍早就不成样子,他用指尖揩掉眼尾的血,同容简相对而视。
「好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戏,」容简看着非常满意,神情轻松道:「江驰禹,我赢了。」
「用满城人的性命做刀,容简。」江驰禹凝视着他,冷声:「你的孽入十八层地狱都便宜了!」
容简嬉笑,「王爷,这不是我的惯用伎俩吗,东地十三州也是如此,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是你们太蠢了。」
江驰禹心底一震,寒道:「究竟有几个你?」
究竟哪个是容简,眼前这个容简和死了的那个,一模一样。
不管是样貌还是行为举止,都让人瞧不出区别来。
像是为了给江驰禹展示,容简还摊开了手臂,用温和的语气道:「死了的那个是我,你眼前这个还是我。」
「两个你?」江驰禹沉眸。
「不。」容简否认,「是一个我。」
江驰禹冷笑,「另一个头颅都滚在了本王脚下,难不成死了的也是你!」
容简顿了顿,嘴角缓缓抿起来,有些沉重道:「是啊,死了的那个是我。」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容简从有了复仇之心那日起,他就培养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随着年岁的增长,两人的脸都动过刀,每年都要修复,确保真的一模一样。
「像不像?」容简说:「我们是真的完全一样,我是他,他是我,没有人分的清我们,包括我自己。」
江驰禹惊了,心底发起阵阵恶寒,因为他信了容简的话,不是虚妄,是他真的在世上创造了两个容简。
「既然都分不清了,本王如何能相信,你才是真正的明王殿下呢?」江驰禹幽声:「你说死了的那个,会不会流的才是璃王一脉的血?」
而眼前这个,才是假的。
容简也被问愣了,他僵了僵,眼神陡然变得阴冷,「我们本就是一个人,死了谁都一样。」
江驰禹用催慑指着他,「不一样。」
容简胸口起伏着,像是忍耐着什么,从来没有人敢问那个是流着璃王一脉鲜血的那个容简。
因为……
真的分不清了,他分不清,对方也分不清。
「我们一样的。」容简抬起下巴,鬼一样的说:「完全一样,江驰禹,你去死吧。」
兵刃相接,杀戮永无止尽。
容歌眼前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幕血腥的场面,她用尽力气才能呼吸,她看见东城和南城门破了,百姓狂涌而出,乱军在黑夜中撒着漫天的解药,放肆大笑着,而后踏着他们的肩入了京。
耿博延倒在了血泊里,看着城破,看着身边的弟兄憋屈的死在乱军刀下,他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子时一到,汴京城破了。
京中响起了哀钟,容歌反复的冲出去,反复的被苏敞之拽入了怀里。
「歌儿,你救不了所有人,汴京的命数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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