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曲中城内虽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但却甲士林立,往复巡弋戒备森严。而能在这主道之上通行者,无不是长衫纶巾,前来赶考的各地学子。
至于贩夫走卒,商贾名流等,无论高低贵贱皆林立于道路两旁,驻足观望谈论不休。其间更有轻纱遮面的妙龄女子,左右顾盼流连间,以期能够在此偶遇那翩翩郎君,好缘梦一段传世佳话。
如今曲中能有如此盛况,皆因赵国地处神赐大陆东南,坐拥中、东、泽三州富饶之地。而赵国历来以文治国,三州境内可谓文风鼎盛,故而科举有此盛况也属正常。
然而,虽说赵国物产丰富,可却也因其重文之故导致军力偏弱。而那泪孤海之北,以武立国的北燕国,却时时挑衅,甚至于,在两国边境之处常有摩擦不断。
当然,虽说北地民风彪悍,多出铁骑猛士,但北燕毕竟乃是苦寒之地。更兼赵国国力雄厚,虽不能外扩其土,却也自保有余。故而安逸的生活更是造就赵国境内,文风日盛之势日趋见长。
而此次科举共分两场,其一乃是会试,其二则是殿试。而殿试又一分为二,首先举人需前往都城延平,入贡院参加贡试。通过者均分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三甲赐同进士出生。而这一甲第一便是状元无疑,第二为榜眼,次之则为探花。
其后便是最终的考验——入朝殿试,简而言之便是国君亲自出题考校。虽说只是言语对答,可此环节却是最为重要!若是能得到国君赏识,今后仕途必然顺风顺水,平步青云不可限量。
闲话不多说,只看当下考场之外学子依序有秩而入。而外围却拥堵着无数百姓,其中不乏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者。
常言道‘一人势微,万人势如山倾海啸’。
纵观当下人数何止万数?且更兼天气炎热,人心浮躁。时不时那人群之中,便出现些许混乱摩擦,惹的一阵嘈杂不堪。而巡弋甲士一但发现,则不问原由便挺戈持矛,越众而出上前捉拿,其间更是引起阵阵哄闹不堪。
科举自有科举的规矩,考生需辰时入场,未时前则需交卷而出,超过时辰或作弊者,一经发现则终生禁考,从此无缘仕途。
此刻的洛羽,正一袭青衫,手持一把白纸扇,随着人流步入高门之前。回头望了望人山人海的人群,他心中自是一番感叹。
虽说上一世的自己也参加过考试,可等待观望的人群,却万万没有如此的壮观!人生初见此等阵战,就连他,也难免些许紧张。但更多的却是,那洒脱不羁的外表下,流露出的自信微笑。
望着身前那,两尺有余的门下槛。洛羽是想也不想,便撩起长衫衣摆,抬步而入。
待入得高门,便是成败在此一举时。见诸考生,神态各异,种种心境迥然,可谓百态杂全。
望了望手中号牌,洛羽便径直向前走去。
考生入闱,而百姓却也守纪,在外纷纷低声攀谈等候观望,生怕一不小心,打搅了院内做题的学子,引来巡弋铁面甲士。
夏日炎炎,时间似水滴般慢慢点滴而过。
约莫巳时三刻间,正在众人烦闷无趣之际,却见得会试高门,竟然传来吱呀呀的声响!百姓顿时精神一震,无不瞪大双眼,驻足观看那,正慢慢打开的玄色铜纹大门。
而此时,距开考不过刚过一个多时辰,难道如此短的时间,就有学子完成考题?简直匪夷所思!可人群虽说惊疑,却是鸦雀无声,静的叫人可怕!
等待不过片刻,但见一青衫少年迈步而出。
霎时间,无数目光,齐齐落在这少年身上!
只见这少年身高七尺,一袭青衫正随风浮动,折扇轻摇间,嘴角微扬面露自信从容的微笑,行走间长发飘动尽显洒脱,而此人正是洛羽。
待行至阶下,他却忽然转身停下脚步,似是要等待何人?此次洛羽静候在此,便是等候三载未曾相见的师兄陶德。
想到此处,洛羽暗道,‘陶师兄,学问不下于我,应该不久便会出来吧,就在此等候片刻,只是这日头也太过毒辣了些......。”
洛羽折扇遮日,抬头望天,双眼微眯,感受着烈日灼灼酷热难耐。随即,他偷偷望了望四周,便不动声色的慢慢向檐下,阴凉处挪了挪脚步。
而在他看来如此细微的小小动作,却不曾想,竟被外面围观的人群所见!
“哈哈哈哈~”顺时引得百无聊赖的百姓一阵大笑。
洛羽好似不以为意,洒脱一笑,只是那折扇扇动的速度,却不知为何?快了许多!
见仍有人嬉笑,洛羽心中腹诽道:“切,这也能笑成这样?这笑点是有多低啊~!”
虽是如此想,可也不能怪百姓笑点低!要知道如今的他,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别说挪动一下,便是眨了多少次眼睛,估计都有某些无聊的人,数着打发时间呢!
放下心中所想,不去管身后那一双双‘监视’的目光。洛羽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双目微闭,静心等候。
当接近午时之际,那厚重的玄色高门再次响起!人海中那一张张麻木的表情,瞬间,又一次焕发出神采纷纷望来。而洛羽也睁开双目向大门望去,只是神色淡定,面带淡淡微笑。
就在此时,只见得一英武挺拔,发束于顶的青年,正身着玄墨色长衫踏步而出!行走之间更是刚劲有力虎虎生风,不用说来人正是陶德。
望着已分别三载的陶师兄,相比三年前,陶师兄则多了一丝稳重之气,配合那略显古铜色的健康肤色,更显得英武不凡。
而此时,陶德的目光也正好望向阶下等候的洛羽。
待定睛一看,陶德先是一怔,随即开怀大笑展臂冲来:“哈哈哈,小羽。”
洛羽微笑之际还未曾反应,便迎面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再说这夏日本就炎热似火,此时的他更加觉得憋闷难耐。
于是,他连忙告饶苦求道:“师兄...!快些放开...闷煞小弟了。”
陶德一时情切,待洛羽提醒之时,这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松开双臂。
可就在此时,身后左右铁面甲士一声低喝:“会试重地,休得喧哗!”
二人顿时一惊,自知失礼,便告罪一声把臂而去。
过不多时,两人并肩行于川流不息的街道之上。
洛羽望着身旁陶德深意一笑,若有所指道:“师兄可是慢我一步哦。”
陶德却是不以为意道:“过程不重要?不到最后谁又知成败?师弟心焦,可见心虚,却不似从前一般自信十足。哈哈~”
见陶德反倒打趣自己,洛羽心中感叹,‘陶师兄在外历练三载,看来经历颇多。还是老师有远见哪...这最好的书本还需走着看...’
想到这里,洛羽更是毫不示弱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陶德一听爽朗一笑:“对,拭目以待。不过在这之前,你我先饱餐一顿,把酒言欢,叙一叙兄弟情义哈哈~”
“哈哈哈~。”
二人相视大笑去。
......
曲中城繁华鼎盛,自然不缺旅店酒肆。而其中最是出名的,自然是属那闻名赵国的——醉云居。
据说,这醉云居以酒闻名天下,其美酒——醉云仙,醇香四溢,入口甘美,犹如琼浆玉液一般,故有‘闻香半步是神仙!’的美誉。
酉时,内城河边,石拱桥旁,有一邻水楼阁,风格古朴,从下到上建有三层,往来顾客络绎不绝,正是醉云居。
此刻,醉云居内,洛羽陶德正相对而坐,推杯换盏。
只见洛羽一饮而尽,随即笑望陶德问道:“师兄在外三载,可有趣事?”
陶德一听,却放下酒杯,苦笑道:“哪来的趣事,倒是险些丧命在白帝城底!”
一听陶德之言,洛羽顿时好奇道:“城底?”
见洛羽疑惑,陶德一口饮罢杯中酒,点头回忆道:“对,白帝城底。我躲避地痞藏在城中枯井之内。可不曾想......。”
闻陶德之言,洛羽惊疑道:“你是说,那枯井通向地下一个岩洞,而岩洞内有一条铁链深入深潭之中?”
陶德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起初很是好奇,便拉扯铁链。但不管我拉多久,那铁链就好似永无止尽一般!可就在我打算放弃之际,那深潭中竟然传来一声,犹如鬼哭狼嚎般的嘶吼,岩洞更是摇晃崩塌......最后我便带着此物逃了出来。”
说完,陶德掏出一块平淡无奇的三角形石块。
洛羽看了看,并无特殊之处,便打趣道:“师兄大难不死,日后必有后福,届时切莫忘记小弟啊哈哈哈~”
陶德无奈一笑,转过话题问道:“先不说为兄,说说你自己吧?”
洛羽夹了口鱼肉放入嘴中,耸了耸肩道:“我有什么好说的?巴掌大的小村子。”
陶德沉默片刻,犹豫道:“你...和师妹如何?”
洛羽咀嚼的动作顿时停住!随即,两人陷入沉默。
三载未聚,二人喝得伶仃大醉,陶德与洛羽皆醉卧醉仙居客房内。
子时夜深。
一片晦暗之中,洛羽静立当中,而一丈外,正有玄白两条小鱼围着自己旋转游弋。
小鱼游弋之际,不时对着洛羽前方,那片虚无嘶吼不断,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洛羽很是疑惑的问道:“你们做什么?”
小鱼游弋更快,嘶吼更甚!
洛羽惊疑道:“怎么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两条小鱼竟然双双停住,不断嘶吼!洛羽正要再问,可忽然前方两丈外,竟然出现一道黑色的人影!
他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陶德?顿时心下大定。可不等他呼喊陶德,却只见那两条小鱼,竟然瞬间化出两道龙影咆哮不断,似要攻击陶德!
洛羽顿时大叫:“不要......。”
可还不等他喊完,只见此刻,神情痛苦的陶德身后,竟然幻化出一道,高达一丈有余的人形魔怪,向他裂齿扑来!
洛羽顿时惊恐大叫......噩梦醒来!
望着身旁依旧醉卧的陶德,洛羽慢慢松下心神,随即摇头自嘲一笑。
...............
一夜无话,翌日,辰时三刻。
果不出所料,洛羽陶德皆榜上有名,名次暂且不论。
十五日后,千余举人,汇聚都城延平贡院内,进行最后角逐,此亦称之为——贡试。
再次日洛羽高中一甲第一,为新科状元,陶德屈居第二为榜眼。
此消息一经传出便不胫而走,传遍都城大街小巷,可谓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然而更让人惊讶震惊的是,新科状元与榜眼竟然出自同门!二人是真才实学,还是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都城之内可谓众说风云,更有学子聚众抗议要求彻查此事!......都城一时之间为之震动,消息更是当日便传入宫中。
“啪~!汝再说一遍?”拍案之声响起,惊彻四壁。
阶前躬身站立的小太监,是吓的双股颤动,瞬间滚落匍伏在地,颤抖着禀告道:“启...启禀我王,新科状元与榜眼是...是同门师兄弟!此时都城内外,已传的是沸沸扬扬,有说二人之师定是高人,也有人说...说......”
说道此处,小太监不敢在言,偷眼去看御座之上的赵王赵懿。
见眼前这狗奴才竟然吞吞吐吐!赵王眉头一凝顿时大怒呵斥道:“狗奴才,还不快说。”
感到君王的滔天怒意,小太监连忙唯唯诺诺道:“王上息怒!王上息怒!他们说,如此巧合难逃舞弊之嫌!”
赵王一听,先是一怔:“舞弊?!”
随即,他惊怒呵斥道:“滚!速去请孔太师前来,快滚!”
小太监是一边跪伏后退,一边颤抖道:“诺!诺...!”
见他逃也似的跑出去,赵王稍稍稳定住心神重新拿起奏章,似是批阅,然而脸上却是阴晴不定,显然是心神已乱。
过不多时,孔太师气喘嘘嘘的匆匆赶到。
可还不等他行礼,赵王便急切道:“老师,宫外所传您可有所耳闻?”
孔太师乃此次科举的主考官,他一路急行而来,早猜到何事,此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只见他稍稍缓和呼吸淡然道:“我王,此次科举乃老臣主持,然老臣已入垂暮之年,断不会拿自己的名节,去做那欺君之事,王上请宽心。再者,宫外之事,以老臣看来却无伤大雅。”
赵王一听面露疑惑的问道:“哦?老师此话何意?”
虽说他面似疑惑,可心中却是隐有怒气,‘这都火烧眉毛了,学子浪潮,徇私舞弊,这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我泱泱大赵,最是重文,更重德操。如今出此一门同举之事也就罢了,可竟然还是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别说外面的的学子不肯罢休,就是我这赵王也是不信啊!’
只见此时,孔太师却神色激动道:“我王,此二人答卷,老夫与众考官皆查看多次,一致认为,二人答卷乃百年不遇之上品。尤其是这新科状元所作,更是与众不同、见解独到精辟非凡...。”
孔老太师一通说完,随即,便将衣袖中两份答卷掏出呈上,静立于旁只待赵王过目。
赵王起初面有疑惑,眉头紧皱拿起逐一观看。可随着时间流逝,他眼中神采流转变换,或惊或喜,变化无穷。
直到放下手中答卷,赵王才呼出一口浊气,心中大石落下。
他望了望案上两份答卷,面带笑意,显然是为能得到如此良才而高兴。
可不多时,他却眉宇微皱,缓缓敲击案上的答卷道:“虽如老师所言,两份答卷确为百年不遇之上品。然而宫外之事,寡人也不可,不闻不问呐。”
而老太师一听,却宽慰道:“我王其实无需忧虑,只需命内官传话。殿试之上,王上亲自考校,届时自有分晓。众人闻之必然散去,以期殿试结果。而在老臣看来,此次小小动荡不仅无害,还有大利也。”
赵王顿时好奇道:“哦?还有大利?”
只见孔太师微笑道:“来日殿试,若此二人乃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之辈,大可斩之以显我王之英明,平息学子骚动。若是二人真才实学,则可重赏之,以彰显我王爱才之心。这方寸之间,拿捏轻重,尽在我王之手,故老臣以为此事百利而无一害。”
龙椅之上赵王一听,顿时眉头舒展,心中感叹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随即,他笑容满面夸赞道:“老师才智过人,顷刻之间便已化解如此难题,真乃寡人之幸也。若那二人果有真才实学,寡人也正有意为长公主选一驸马哈哈哈~。”
孔太师一听,心中暗赞一声赵王高明,同时不忘高呼:“我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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