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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山峰重叠,苍翠酽酽,晕染了眼眸。
北凌天立在一块大石上,张开双臂贪婪的呼吸着这山间的清新。
他背对暮笛,放声高喊:“暮笛,那日走得匆忙,没想到这灵里山竟如此多娇,真是玄铁镇上不可多得的宝地啊!怪不得会孕育出绯霓那般水灵大方的人儿来。”
暮笛怔怔地盯着眼前的那片空地,对公子所言只字未听。
待回神后,他跑到公子身边,惊呼到:“公子,公子出事儿了!”
“怎的了?”北凌天从大石上跳下,疑惑地看着他。
暮笛将他拉到空地旁,颤抖的指着,结结巴巴说道:“公子,木屋,木屋不见了!绯霓与道长的木屋不见了!”
“不见了?怎会……”话音未落,北凌天便诧异地瞪大了双眸。
正如暮笛所言,除却一片青草地,面前空空如也。
北凌天难以置信的往前小跑几步,边寻边嚷:“怎么会,怎么会是这般景象?暮笛,一定是咱们寻错道了,一定是!”
暮笛蹲在地上,失落落地扯着地上的杂草,轻声回到:“不,公子,不过半月光景而已,更何况人家对咱们还有救命之恩,暮笛怎会记错?”
“那怎可能?好好的木屋,好好的人怎可能说不见便不见?难道,难道那日在山上所发生的一切皆为虚假幻象吗?难道咱们是与两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过了一夜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公子,暮笛也不信。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咱们不信啊?或许正如同你所说,他们本就是在极度恐惧之下而幻化出来的假像,是不存在的啊?!否则,要如何解释今日所见?”
“幻象?昔日情景历历在目,如此真实,又怎会是幻象......”
争辩之下,北凌天忽地想起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他急急掏了出来,对暮笛喊道:“你看,我爹说我打出生起便有神仙庇佑。暮笛,你说绯霓与道长会不会是那天上的神仙?”
“神仙?”暮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公子,你的这个解释未免也太过牵强了些……”
“我自知牵强了些,可我想不出更为合理的解释。好好的人,好好的屋子,说不见便不见,甚至连个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呵,神仙,幻象?真是可笑至极!我竟然为了一个不告而别之人担心了整整半月……”北凌天怏怏地垂下了头,瞬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
他找了一处较为干净的草地坐下,与暮笛二人都一同默了声响。
山中鸟鸣虫唱,阵阵清风拂过尘埃片片,拂不去的,是两位少年心中各怀的心思。
良久,暖阳耀眼了整座灵里山,亦明动了这片青草地。
北凌天缓缓而起,拍了拍身上尘土,朗声道:“罢了,幻象便幻象吧。既然恍如黄粱梦一场,不如咱们便将这件事彻底忘记,从今往后谁都不许再与谁提起!”
暮笛捏着手中的青草,抬眼问:“公子,救命之恩,你真能释怀忘记吗?”
北凌天一挥手,“能!我北凌天说到做到!”
语落之后的转身,依旧身着月白色长衣的少年猛吸了口气,将那眼眶里的氤氲化成了烟雾随风而散。
他于心中对身后不复存在的木屋以及那个笑容灿烂却又脾气暴躁的小女子说道:“臭丫头,我守信了,可你呢?那日当真只是我幻想出来的梦境吗?”
下山后的数日,北凌天看似一切照旧如常,只有暮笛知道他有多么的魂不守舍。
用膳时夹着空竹筷亦能往嘴里送;镇上的少爷公子前来找他一道出去玩也都一一拒绝;师傅授课他从头唉声叹气到尾,屡屡让师傅误以为自己所讲太过繁杂,导致大公子压力遭遭;就连日日摸爬滚打舍不得离开的练武场,在此时对他亦毫无吸引力。
好几次,暮笛想将此事告知夫人,却在百般纠结过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想,公子不过是一时被不解现象所困,等日后时间久了,便也就淡了,淡漠过后,便会忘了。
“只是,对那些深刻的存在,真的说忘便能忘吗?暮笛,你又能否做到呢?”望着坐在花园凉亭里发呆的公子,暮笛自语着,淡淡一笑。
……
“唉,这紫云顶真是好生无聊,还不如在灵里山来得快活自在!”绯霓盘腿坐在师傅身后,小嘴翘的老高。
“绯霓,安心打坐,心中不得有杂念!”
一声令下,绯霓不由缩了缩脖子,专心起来。
一炷香后,铜铃道长起身面对绯霓,厉声道:“绯霓,今晚将功法心得抄写十遍!明日一早交为师检查!”
绯霓鼓着腮帮,蹙眉问:“为何啊?师傅为何要罚绯霓?”
“为何?”铜铃道长怒目而视,道:“只因你在打坐时三心二意,生了杂念!修道之人,怎可在修行中心猿意马?若是如此,又谈何修行,谈何降妖除魔,保天下安宁?”
绯霓一屁股坐在地上,撅嘴嘀咕:“保天下安宁不是有师傅在嘛!这么大一件事,怎能交给我一个道行尚浅的小姑娘呐?”
道长又一瞪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绯霓连忙摆手,厚着脸皮笑道:”嘿嘿嘿……师傅,我只是想知道,您是如何知晓我心生了杂念呀?”
“心不定,便神不定,神不定更显于面相动作。你虽盘坐于我身后,为师并不能见你面容之色,可你与地面摩擦之声却从未间断。如此一来,岂能不知?学道者,要须安坐,收心离境,不著一物,自入虚无,心乃合道……”
“师傅,徒儿知错了,不用等晚上,徒儿这便领罚去!”
见师傅又开始叨叨起他的长篇大论,绯霓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飞快地跑了开去,留得道长在其身后直摇头叹息。
心得抄至大半之时,绯霓已是右手泛酸,眼眸疲惫。
她将毛笔轻置在笔架上,起身动了动胳膊腿,在房间里徘徊小走了些步数,又行至窗前,托着下额撑靠在窗台上,望着院里的那两株紫薇发出咯咯的笑声。
“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这紫薇花开得还真是漂亮,可比灵里山中的野花美多了。”
“灵里山……”
提起这个词,绯霓霎时收住了笑,变得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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