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看了看依然沉思的苏言,思忖道:“姑娘刚走,就下起了雪,也不知路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真让人担心。”
此话触动苏言的心弦,他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多了些许生机,看向十六,嘱咐道:“多派些人跟着,另外,让白棋过来。”
十六犹豫片刻,终是张嘴出声:“可……他还伤着。”
“去吧。”苏言低沉的声音响起,十六感知到他的不悦,遂不再多言,点头离开。
等待片刻,白棋身穿中衣,敲门进入房中,他脸色依然苍白,“师傅……”
苏言看了他一眼,白棋瑟缩了下,缓缓走进房间。
待他离得近了,苏言这才出声,面上尽是冷漠无情:“跪下。”
白棋愣了愣,依言忍着伤痛跪在他面前。
屋内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师徒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半晌,苏言抬眸看向火盆中静静燃烧着的炭火,又转眼看向跪在身边的白棋,幽幽问道:“你知道那炭火的温度有多高吗?”
白棋身子颤了下,抬头看向他的脸,复又垂下头低声道:“不、不知……”
“十一,给他试试。”苏言侧头看向屏风后藏身的暗卫十一。
白棋忽的眼前发黑,脑海中轰鸣一片,他咬紧牙关,抬头问道:“师傅为何要罚我?”
屏风后走出一人,身穿黑色斗篷,将全身都笼罩在斗篷的阴影之中。
他默默走向火盆,拿起旁边用来取木炭的火钳,慢慢夹起一颗正在燃烧的木炭,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白棋,等待苏言的命令。
白棋瞥了眼那颗烧红的木炭,暗暗握紧了拳头。
苏言看着他这副模样,冷笑一声,“她去了苍玄国,知道吗?”
白棋点头,闷声道:“知道。”
“这次你打算告诉谁?”
白棋猛地抬头,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如纸,惊恐道:“师傅,不是我!”
苏言置若罔闻,只是冷冷看着他,那森冷的目光,冷峻的面容,与在雪衣面前的温柔似水判若两人。
白棋冷静下来,低头问道:“师傅可有证据?”
“没有。”苏言说完,心中毫不在意。
听到这话,白棋放下心来,劝道:“若是让她知道,定会觉得师傅心狠手辣,心里会不舒服的。”
“可她已经走了,”苏言将手炉放在桌上,起身来到白棋身侧,“何时轮到你来威胁我?白棋,我曾告诫过你,不是你的,别随意碰触,你越线了!十一!”
他说罢重新落座,如获至宝般将手炉捧在手心,感受着那片暖意。
面对跪在地上的白棋,他内心的怒火几乎快要压抑不住,脸色转而更加阴沉,眸光冷若冰霜。
那盛怒的声音传入白棋耳边,身子又是一颤,心中满是怨念。
十一得到命令,提起手中的木炭,手中的火钳用力,木炭上零星火光迸射四溅。
白棋恍若释然,无声轻笑,缓缓解开衣衫,露出缠着纱布的胸口。
十一见状,将手上的木炭大力压在他没有受伤的地方,木炭下的皮肤肉眼可见迅速变得焦黑。
白棋额头冷汗流下,身子抖若筛糠,咬牙强忍着痛楚没有喊叫出声。
外面大雪纷飞,天空愈发暗沉。
已经离去的雪衣将手伸出马车窗外,用手接下几片雪花,又兴高采烈将手拿回来拉着冀小海看雪花,根本不知道苏言和白棋之间的事。
没过多久,苏言派人一路护送江玉宸和荀舟回到门派。
桃花阙,每当阳春三月之际,满园桃花,清香扑鼻,堪称人间仙境,故而得名。
厢房内。
“师兄,这是什么?”江玉宸看向荀舟,他手中拿着一枚白玉,玉上系着一根红绳。
荀舟正在穿外衣。
桃花阙弟子服皆一袭白衣,左胸口处一朵粉色桃花盛放。
他瞥了一眼江玉宸手里的物件,脸上微扬起一抹笑来:“我叫它……凤玉!”
江玉宸两眼愣愣看着手中那枚白玉出神,眼神愈发疑惑:“我怎么从未见过你有如此贵重的东西?”
荀舟整理好衣服,看着镜中之人,穿戴整齐,含着少年特有的青涩纯真。
他面目秀气,唇白齿红,眼尾稍稍下垂,露出十分单纯无辜的神色。
“是大姐送我的,说是凤凰尤可涅槃,我亦能!”
荀舟伸手又理了理身上平整的衣裳,走到江玉宸身边,拿走他手上的凤玉,将之戴在颈间。
他又觉得太过张扬,于是将之塞入衣物中贴身放置,重新走回镜前左右查看。
“大姐真是贴心!”江玉宸赞叹了会儿,又想起自己从未收到过如此贵重的东西,于是扁着嘴叹息道:“可她都没送过我什么东西,我……我难过了,不公平!”
“可能……大姐只是可怜我吧!”荀舟说完,脸上多了一抹忧愁。
正当此时,门外有一弟子匆忙进了房间,气喘吁吁说道:“荀舟师兄,齐掌门已经为你安排好了,申时即可进入禁地,现在时辰快到了,他已经在禁地入口等你了!”
荀舟点头正色道:“知道了,多谢师弟通知,我们立刻前往。”
“嗯,快点吧!”那弟子说完就离开了。
荀舟看向江玉宸,说道:“走吧,玉宸。”
江玉宸犹豫片刻,抬眼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荀舟点头应道,率先走出房间,向着禁地而去。
江玉宸赶忙追上他。
二人结伴来到禁地入口处,副掌门齐轩已经带着两名弟子在此等候。
严寒冬日,寒风凛凛。
桃花阙中的万千桃花皆凋零,只余光秃秃的枝干傲立,等待来年春季尚可复苏。
就像失去至宝的人,历经磨难方能重拾力量。
齐轩一身黑衣,左胸前绣着一朵白色桃花。
他气质成熟高洁,一身气场非常柔和,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
也正因此,齐轩深受门派弟子的喜爱。
“来了。”齐轩看向荀舟,他的目光虽噙着温柔,却暗含一抹抚不去的担忧之色。
荀舟来到他面前,弯腰抱拳,低头道:“弟子知错,让齐掌门久等了。”
江玉宸跟着一起抱拳低头,“齐掌门。”
齐轩摇了摇头,温和笑道:“是我来早了,昨日明明让人通知你,今日申时到即可,不说这些了,原本只能你一人进入禁地,掌门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念及你身上的伤势尚未痊愈,同意玉宸与你一同进入,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他先一步进入禁地。
江玉宸直起腰,看了眼荀舟。
他心道掌门通情达理个鸡毛,每天板着一张脸,凶的要死!
简直比门派外墙的毒蛇还要冷血!
再加上掌门练的是武道,平时对江玉宸的要求特别苛刻,异常不喜欢他调皮捣蛋。
怎么可能同意他跟荀舟一起进去?
肯定是齐轩心疼荀舟所以擅自做主,这般说辞也是给掌门脸上贴金。
唉……
荀舟倒没想那么多,跟着齐轩从入口下去。
这是一处地下宫殿,其中便供奉着玄光蝶。
桃花阙有两处禁地,这只是其中之一。
另一处禁地属于武道,只有掌门可以进入。
江玉宸虽然自小顽皮,但他从未踏入过禁地,生怕真惹掌门生气。
进入禁地之后,荀舟只跟着前方的齐轩前进,目不斜视。
江玉宸却是左瞧瞧右看看,不想错过任何一丝触摸秘密的机会。
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能白来!
这宫殿十分宽敞,且异常安静,墙壁上两旁放置着夜明珠来照明。
顺着阶梯往下前行数十米,脚下忽然变得平坦。
江玉宸一不注意撞到了身前的荀舟,他出声问道:“到了吗?”
荀舟没有回答,倒是齐轩看着眼前这高大的石门,答道:“这门后,便是了。”
江玉宸和荀舟皆抬眼看去,三米高的石门威严矗立在五人面前。
齐轩身侧的两名弟子一左一右,同时拉下石门两旁的机关,石门应声打开。
江玉宸没忍住好奇,又看向齐轩:“齐掌门,这玄光蝶怎么说也只是蝴蝶,它怎么不爱外面的花花草草,却要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
齐轩笑道:“你怎知,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就没有蝴蝶喜爱的花草?”
江玉宸脸上一红,摸着后脑勺接着问,“齐掌门,玄光蝶长什么样子啊,这么神秘!”
“再怎么样,玄光蝶不也是蝴蝶,能奇怪到哪里去?进去吧。”齐轩进入门后。
江玉宸吐了吐舌头,拉着荀舟紧随其后。
齐轩带来的两名弟子并未跟进去,而是守在了石门门口。
进入门后,两旁各摆着些桃树枯枝,再往前走,视野扩大,满地的白色花朵盛开,而这宫殿之内,并不寒冷,反而有些暖意。
江玉宸火气大,站在这宫殿中,他热得脸上有些微红,不禁抱怨:“齐掌门,这里怎么这么热?”
听到他那幽怨的语气,齐轩道:“每到冬季,这宫殿地下便会供暖,否则,这些花草就会枯萎。”
他回想起江玉宸小时候的事,不禁笑道:“你小时候常犯错,掌门罚你去门派西边的暖玉阁添加柴火,你不记得了?”
江玉宸瑟缩了一下,讪笑道:“当然记得,一天下来,我腿都快断了……”
相比于他们二人的轻松,荀舟神经紧绷,目光在眼前的花丛中来回扫视,最后看向齐轩询问道:“齐掌门,玄光蝶在何处?”
说到玄光蝶,齐轩正色道:“玄光蝶向来只见有缘人,能不能见到它,还是要看它喜不喜欢你!”
荀舟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他开始在殿内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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