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事楼上。

方禹宁侃侃而谈。

他很明确地点出九州大陆即将遭遇大劫，同时也隐晦地透露了一些皇室的隐秘，当然，他并没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是指出天地的根本，百姓的重要性，而君权，不过是维系社会的支撑点而已。

在场的诸多考生本就博学多识，他们甚至连洪武帝都没有见过，自然谈不上多么忠君，监察者亦然，他们本就是客卿之尊，心里的忠君概念早就淡化了。

或许只有负责主持大考的官员和在场的军卫，忠君之心比较强烈，不过大家也都不是什么愚忠之人，自然不会直接跳出来驳斥方禹宁。

太阳缓缓上升，直至正当空的时候，方禹宁才住了嘴，取出圣旨，道：“放榜，正式开始。”

原本，宣布放榜乃是主考官之事，方禹宁直接宣布，却没有人有异议。

身后，仪制清吏司的官员重锤敲响金鼓，声音沉重，却也是铿锵有力，令人振奋。

所有考生都朝着察事楼另一边赶去，没有人愿意错过金榜题名的荣耀时刻。

方禹宁也换了方向，站在察事楼上望着那座照壁，照壁背面的金榜如寻常的黄布一样，毫无特色。

不过，随着鼓声雷动，伴着鼓点的节奏，金榜就好像沉睡了太久的金龟复活般，其上金光斑斑闪烁，不多时，金榜光芒大作，将四周的一切都渲染得金碧辉煌。

过了好大一会儿，金光缓缓消散，最终趋于平和。

这时候，金榜两旁各多出一名内帘官员，他们是负责唱榜的。

“出现了，出现了，真的是金榜题名！！！”

这时候，原本黄哈哈一片的金榜上突然凭空出现一个“黄”字，这一幕引得在场所有人都沸腾了。

“金榜题名，真正的金榜题名。”方禹宁看着这一幕感慨道。

不过和下面沸腾的考生不同，他倒是知道金榜题名的原因。

在内帘官员所在的至公堂内，同样有着一张金榜，两张金榜一模一样，都是被施加了法术的。在其中一张金榜上书写，另一张金榜上也会出现相同的字。

这便是金榜题名的所有把戏。

“黄凤英，乾州襄华府人士，秀才科，第三名。”

当金榜上第一行字完全显现后，唱榜的官员高声喊道。

这时，熟识的人都朝黄凤英恭喜，其他人的目光在一众女考生身上瞟来瞟去。

从名字就能看出黄凤英乃是女子，方禹宁居高临下，很快便看到了这名敢报秀才科的女子。这女子从形容上看便有一股堂堂之风，相貌较为中性，少有柔骨，着装也颇为中性，有一股飒爽之风。

这种飒爽和两位习武的姐姐不同，两位姐姐虽然因为修炼武道的缘故颇有英气，但她们的容貌都十分出色，哪怕是身着劲装也很难掩饰美貌。

这不，真有几名士子不断地偷看两位姐姐。

“许淙安，兖州羲绥府人士，秀才科，第二名。”这时，第二名也出现了，唱榜之人当即喊道。

“许兄，恭喜恭喜。”

“多谢。”

人群中又是一股小范围地道贺和谦虚地道谢。

“王崇安，乾州帝都人士，秀才科，第一名。”

人群中一片哗然，很多人都议论纷纷，看向王崇安的目光里充满了赞叹、羡慕、甚至有一些嫉妒。

王崇安，帝都有名的才子，三岁启蒙，五岁成诗，八岁就写了一篇轰动帝都的文章，如今年方二十余三，早已在帝都闻名遐迩，甚至被有些人称作帝都第一才子。

如果不是乾武帝国广袤无边，恐怕这些人还会称之为帝国第一才子。

秀才科名额本就珍贵，往年也只取三四人，今年取了三人，倒也不错。

秀才科过后，便是明儒科。

明儒科取了一百多人，上榜之人大都是圣院学子，当然还有一些非圣院学子，算是比较鹤立鸡群。

方禹宁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五哥方禹和的名字，这让他有些意外。他以前和五哥也交流过，五哥的学识还算渊博，固然不能说出类拔萃，但是上榜还是很有把握的才对。

他的视线落在人群中方禹和的身上，并没有发现五哥有任何失落或者失意的情绪。

“难道五哥早就有预料？”方禹宁不由猜测，只是因为身在察事楼，不然就过去问了。

明儒科之后，便是进士科，三大科的最后一科，那些报了进士科的考生都翘首以盼，全都祈祷着自己的名字能够出现在金榜之上。

进士科和明儒科差不多，不论是重要性还是题目的难度，都相差无几，而且至公堂那边也取差不多人数的考生。

如此，三大科目算是全部放榜完毕，有人欣喜有人悲。

好在乾武帝国并非另一世那种除了科举再无出路的时代，很多考生尽管落榜了，只是略显失意，却并不绝望。

这只是断了他们的一条路而已，而世间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

“明法科”

这时，金榜上出现了三个字，表示明法科开始放榜了。

“第一名，方禹和，帝都人士，九十九分。”

“第二名，左明海，帝都人士，九十八分。”

“第二名，宋岑书，云州嘉枢府人士，九十八分。”

“第二名，葛晓月，渝州泗水府人士，九十八分。”

“第三名……”

明法科的放榜和前三科不同，直接从九十九分一直念到六十分，取人两百二十三人。方禹和九十九分的成绩高居榜首，十分耀眼。

“怎么可能，那明法科的题目那么妖孽，他们怎么可能全都答得出来？”有落榜的明法科考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分数。

九十九分、九十八分，这意味着什么？

这只能意味着他们只是做错了一道甚至半道题目，其他的全对。

“那只能说你不适合明法科。”他的同伴说道，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哼，你也好不了哪里去，六十一分，差点儿落榜。”那人恨恨地道。

“那也好过你落榜吧！”

“去去去，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你的未婚妻不是叫兰兰么，什么时候多了个静静？好啊，我要回去告诉兰兰，说你到了帝都背着她找女人。”

“大哥，小弟错了。”

看着明法科的成绩，方禹宁有些意外地扭头问道：“爹，你知道五哥报了明法科么？”

方舜天摇摇头：“这几日因为你的事，为父也没有多问。”

“这五哥竟然瞒着大家填报志愿，连老爹你都不告诉，真是不当人子。”方禹宁在一旁拱火。

方舜天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方禹宁的后脑勺上：“和儿不当人子，难道你就当了？你竟敢连陛下的圣旨都敢抢，还有你不敢做的吗？”

“又不是第一次了。”方禹宁嘀咕道。

“你说什么？”方舜天眯着眼，右手蠢蠢欲动。

“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方禹宁立即缴械投降。

身边给父子俩作陪的礼部尚书脸上大汗淋漓，他的瞳孔微缩，脑海中不断地在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方禹宁拿着圣旨入贡院，他以为是用了其他温和的手段，却没想到是直接抢来的。而丞相大人既然猜出来，却只是当做一件小事，看他的样子不是作伪，显然满不在乎。

“难道圣旨已经无法代表陛下了？”礼部尚书不由地思考着更深层次的问题。

最终艰难地确信——方家父子对陛下并没有多少敬意。

唱榜继续，明法科之后便是明算科，明算科也择选了六十分以上的考生，结果竟然比明法科的人还要多出五十人。

之后，便是道举和武举两科。

对于道举，大家都没有多少了解，毕竟道家太摸鱼了，如果不是道塔那边时不时地露露脸，或许帝国都会忘记道家的存在。

最终，道举上榜的只有一人。

看着这个人，方禹宁眯起了双眼。

道举上榜的这个人他认识，而且还有一些恩怨在身。

这人便是商子衍，那个和庄芊芊有牵绊的剑修。

“宁儿，你认识他？”

“一代剑修，却牵扯上儿女私情，这倒没什么，只是那个女子便是传播邪道之人，当日与我有过冲突，没想到他竟然又打算进入道塔，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方禹宁说道。

“剑修……”

方舜天沉默了一下，显然他也很清楚剑修的本性如何。

“无妨，道塔有道祖坐镇，哪怕他的花样再多也不可能实现的。”方舜天笑道，对道祖有着强烈的信心。

毕竟，那可是一品大能，半步圣者的存在。

父子俩又谈论了一番庄芊芊的邪道，而这时候放榜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武举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两位姐姐自然上榜了，而且和五哥一样高居榜首。

方禹宁对此倒是意料之中，毕竟他把以孙子兵法为基础重编后的《兵经》送给了两位姐姐，而他出的武举题目事实上都是从兵经里面选取的，可以说两位姐姐不想考榜首都难。

“和儿瞒着为父报了明法科还考了榜首已经让为父很意外了，没想到瑾儿和菱儿也能考到榜首，这里面应该有你的功劳吧？”方舜天道。

方禹宁笑了笑没有多言，《兵经》的事情还是要保密的，毕竟那可是糅合了另一世上下五千年的战道精粹，而察事楼人多口杂，万一被有心人惦记，两位姐姐恐怕会惹上麻烦。

“接下来，便是宣布三鼎甲了，你直接宣读吧。”方舜天也没有在意，直接做起了甩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