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像是一片无垠的星空，就好像旅行者号传送回来的那种死寂、萧瑟的宇宙空间。

空中漂浮着一颗颗暗星，像是死去的星星，没有灵魂，没有生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阴影，整个空间都堆积着破败感。

“这里是……”方禹宁看着这很是违和的景象，心里并没有忘记地脉的提议。

地脉送他是来对付洪武帝的老爹的。

可是，他并没有看到老皇帝，难道地脉搞错了？

“不对，地脉不可能犯错，老皇帝肯定就在这里。”方禹宁摇摇头。

突然。

他一拍脑门:“我本身就是意识，既然是意识，那对应的也是意识，或者说，我能见到该见到的就是老皇帝的意识。既然老皇帝的意识在这里，那也就是说，这里是——老皇帝的魂海。”

魂海，乃是一个人意识存在的地方，武夫七品炼神境，便是锤炼魂海，强化三魂之所。

魂海还有其他的名字，比如说意识海，这是道家对魂海的称呼，又比如说觉池，佛家对魂海的称呼等，另外，巫族、蛊族、妖族等对魂海也有其他不同的称呼。

但是，殊途同归，不管如何称呼，魂海是一个生灵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如果魂海受到震荡，会很容易对自身意识造成影响的。

怪不得地脉认为自己能对老皇帝造成威胁，敢情它能够直接送到老皇帝的魂海啊。

在大致确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后，方禹宁开始寻找老皇帝的主意识。

“奇怪，按道理如果意识海遭到闯入后，主意识应当第一时间出现并且进行阻拦才对，老皇帝怎么会如此沉得住气？”

在老皇帝的意识海内寻找了一大圈，一无所获。

“这老家伙该不会出问题了吧，难道是镇压地脉的次数太多导致意识沉睡？”方禹宁不断猜测，同时自我解释，“既然猜，那就应该往好的方向猜，意识沉睡，甚至是对自身判断不足，直接导致猝死？”

越过有一颗颗死寂的“陨石”，方禹宁终于感觉到了一股不和谐的波动。

那是一种有着不同规律的波动，时而缓慢，时而急促，时而焦躁，时而平淡，更多的时候，则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好像一头被圈养起来的雄狮，空有一身力量，但根本无法突破樊笼，空有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

方禹宁手握无锋，朝着疯狂的源头飘动而去。

既然答应地脉来对付老皇帝，方禹宁自然不会反悔，而这片意识海里死寂一片，就好像经过了一场星球大战一样，只有这个地方有些特殊，他自然要来看看。

不断地往前，方禹宁感觉到疯狂的情绪越来越强，就好像没有极限的高潮一样，每时每刻都在迸发。

而且，这股疯狂的情绪还在不断影响着他自身，使得他自己眼前也会出现那一闪而逝的红光，那是意识疯狂的表现。

不过方禹宁并没有后退，武夫讲究的是一往无前，未战先怯，被疯狂的情绪吓退，就算传不出去，他自己也会嘲笑自己的，到时候自身的武道必然受阻。

“奇怪，怎么感觉这个疯狂之中还夹杂着无数的念头呢，难道这就是老皇帝的意识源头？”

同为意识，此刻的他感受最清晰，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股疯狂的情绪中传递而来的画面，虽然看不清，但却能感受得到其中的情绪。

这些画面，或者说这些画面代表的念头并非疯狂的，而是充满了喜怒，就好像人的七情六欲一样。

如果说，人的意识有很多股，其中一道主意识，其他都是辅助意识，当人自身清明的时候，主意识为主要感官，辅助意识只能帮助而不能主导。

但现在，这团情绪源头里，主意识和辅助意识打成了一锅粥，乱作一团，混乱不堪。就好像皇帝快不行了，原本乖巧的诸多皇子则开始为了皇位参加大乱斗，等死的老皇帝也被牵扯了进来，所有人一起大乱斗，老皇帝也没有掌控大局的能力，甚至能不能自保都成问题。

似乎感受到方禹宁意识的窥探，等死的老皇帝，不对，原本毫无掌控力的主意识突然间掌控了大局，洪亮的声音带着无尽地煞气怒吼:“你是谁？”

“我？陆仁假，说了你也不可能知道。”方禹宁随口胡诌，“你是谁，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

“朕？你竟然不识得朕？朕乃凌云。”疯狂的意识中传出声音。

“凌云？凌云帝？洪武帝的老爹？”方禹宁心中惊讶，难道这就是他此行的目标？只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眼前这个凌云帝，意识混乱，只是压制了这么一会儿就眼看控制不住了，怎么可能有计划有目的地镇压地脉呢？

“朕乃凌云。”

“朕乃凌云。”

“朕乃凌云。”

……

凌云帝的意识又开始疯狂了，不过这次疯狂的幅度比较小，只是不断地念着这句话，而不像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形态。

过了好大一会儿，凌云帝似乎又有了力气撑了起来:“不管你是谁，告诉卓儿，千万别修炼皇道……”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就在方禹宁以为凌云帝又要疯狂的时候，他再次开口:“罢了，这是皇室的代价，只需要一代一位帝王罢了，还能保住更多的皇室血脉。”

方禹宁连忙问道:“皇道究竟有什么影响，皇室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和一甲子一换的皇帝有关？”

对眼前这个凌云帝，方禹宁并不太信任，索性问了一些他已经知道的事情来打探。

“皇室？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凌云帝仰天长啸，不过却让他的意识显得更加疯狂，好大一会儿他平缓后才说道，“修炼皇道，镇压地脉，使得九州隐患永存，这便是阴谋，不，是阳谋。中原大地，只要有人称王，凝聚气运，这道诅咒便会降临，血脉不绝，诅咒不止。”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历史上那些覆灭的朝代虽有大家族遗存下来，但皇室全都灭绝殆尽，竟然也与这个有关。”方禹宁心中暗道，他之前通读史书的时候还对此十分疑惑，按道理皇朝之中，最大的家族自然是皇室，强者、宝物等等全都是最多最好的，就算因为气运的关系失去了皇权，但不至于彻底消失才对，但事实上，中原大地上根本没有前朝皇室、前前朝皇室之类的说法。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皇道为何能镇压地脉，究竟是什么样的原理，既然你修炼皇道镇压地脉，为何会意识陷入混乱疯狂之中？”

凌云帝惨笑一声:“皇道是什么，朕也不清楚，只知道我等不过是承载气运的容器，借助我等之身，皇道大成，而我等的意识便会被扭曲，永久地困在魂海当中，直至肉身崩溃，身陨神消。”

听着凌云帝的话，方禹宁的意识正告诉运转，他大致明白了凌云帝的意思，也对皇道镇压地脉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皇道，是一股强大到俯瞰世界的势力或者强者针对地脉留下的后手，当中原大地有人称王，气运汇聚之下，皇道便会找上门，这就像是一种无形的诅咒一样，无法破解，无法抵挡，只能被动承受，然后沦为这道后手镇压地脉的容器。

每当有新的皇帝退位后，皇道会趁着气运未散之际成长，然后变成一个独立的存在，至于容器则被它囚困，而皇道自身则继续镇压地脉。

然后到另一个皇帝退位下来接替。

周而复始，后手就好像一道机械化的程序一般，没有任何差错地执行着任务，哪怕皇朝更迭，哪怕岁月变迁，也毫无影响。

所以，凌云帝刚开始说让洪武帝（皇甫卓）别修炼皇道，沉默后又道无法改变，因为后手的力量太强，不是不修炼皇道就能解决的，历史上突然暴毙的皇帝也不是没有，方禹宁猜测这肯定与这些皇帝不愿意修炼皇道有关。

想到这里，方禹宁顿时对日前诸多皇子针对他的情景发笑。

他不知道这些皇子是否清楚皇室的隐秘之事，但只要不傻就会知道成了皇帝的后果。可是他们对于那张椅子依然趋之若鹜，究竟是他们本身受不了皇权的诱惑，哪怕是一甲子之后死去也甘愿，亦或者这其中有皇道的影响，在潜移默化地让他们为了皇权奋不顾身，即便死也在所不惜。

就在方禹宁还想再询问凌云帝一些事情的时候，原本暂时正常的凌云帝突然间变得疯狂无比，甚至比起之前还要发疯得厉害。

方禹宁有些无语，面对这种情况，他打算直接离开，凌云帝的状态已经到极限了。

既然凌云帝不过是被囚禁在樊笼里的一头可怜的老狮子，那便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是负责镇压地脉的皇道。

他打算去寻找皇道。

虽然对方乃是未知存在留下的后手，但对方既然以凌云帝为基成长，那在这意识海中必然有属于他的痕迹，只要找就能找到。

至于实力，这个他刻意忽略了。不管对手实力多强，他至少要尝试一番才行。

不过，他还没有行动，就感觉到一股特殊的力量凭空出现在他的意识感应中。

他扭头望去，看到的是和凌云帝一般无二的一道身影。

当然，对方和他一样，都是意识化身。

“你是……凌云帝？”

方禹宁看着新出现的人影，装傻问道。

既然皇道和凌云帝乃是分割开的两个不同的意识体，皇道自然不知道凌云帝刚刚有所苏醒，并且和方禹宁交流了很多东西。

“你便是卓儿送进来的气运之子？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被地脉护住了，但现在你却又出现了，看来地脉已经十分虚弱了。”皇道笑眯眯地看着方禹宁，并没有急着出手，似乎并不介意回答方禹宁几个问题。

“我还以为你会说地脉才是邪恶的存在，你，乃至整个皇室都是为了镇压邪恶存在而每隔一甲子损失一位皇帝呢。”方禹宁笑道，就好像面对一个老朋友一样谈笑风生。

“那没有意义。”

皇道说道，他表现得不像是一个存在了无尽岁月的后手，反倒像是凌云帝本身。如果不是方禹宁对皇室隐秘有了不少了解的话，他都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全都是泡沫。

“看来，你觉得自己吃定我了，才能如此淡定从容。”方禹宁眯着双眼，开始重新衡量彼此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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