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三妹吃药是最费事的,常常废尽口舌也没法把药送进她嘴里,看来大哥在这三年里,早已熟练怎么给三妹喂药了。”看着摩昂轻车熟路的将仙丹捣碎兑成药水,施法让敖寸心的嘴巴微微张开,又温柔地用勺子将药喂给她,不紧不慢,还拿了手帕替她擦拭呛出的药汁。敖烈才想起今天来这的正事,用调侃之语切入。
“好几年都没回来了,今日回来就为了这?”摩昂只当没听出他话外之意,反问道。
“大哥,你可知我前日离开师门才知道三妹受伤,大师兄他们都瞒着我。且我听说,你亲自照料三妹,三年了……囿于悦心宫。”
敖烈解释道,他被旃檀功德佛拘在佛前陪师兄一起听禅十几年,好不容易逮个空闲离开,出来就听说敖寸心受伤一事,回到西海又听水族说敖摩昂一直亲自照料三公主,荒废了三年的政务。
他不是不能理解摩昂,只是于敖摩昂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他来做。
昨日敖衍处理了一整日了龙族之事,今日五更就起床修炼。敖衍不过是个孩子,他看不下去敖摩昂的回避,才来此想劝摩昂别一直待在这。
敖摩昂依旧在喂药,浓密的睫毛下,目光幽深。
“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敖烈无奈摇头,沉不住气又问了一遍。
“阿烈,对你来说,龙族重要还是三妹重要?”摩昂睨他一眼,未正面回答。
“对每个龙族之辈来说,自然是以龙族为最重。三妹是不如龙族重要的,可是,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于我而言,三妹的安危比我的命还要宝贵。”敖烈毫不犹豫说道,抬眼看见敖摩昂意味不明的眼神,转念道,“大哥,我虽已入佛门,可我还是龙啊。且曾经待在西天,不过是为了保持金身,如今我已从雷海中重塑□□。若不是为着那份师门情谊,我早就还俗归家了。”
“嗯。”敖烈的喜怒都写在脸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依旧单纯如昔,他如何会看不出敖烈的想法。按下激动的敖烈,摩昂走到珊瑚桌旁坐下,倒了两杯茶,示意敖烈坐下。
“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摩昂自顾自说起话,修长骨感的手指握紧茶杯,头逐渐低下,陷入回忆,“第一次,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夺走记忆我无能为力;第二次,她离开西海,我未能留住,千年后得到的就是个遍体鳞伤的三妹;第三次,她被贬被逐,我只能……冷眼看着她独自一人离开家;第四次,她生子无人知,差点死在冰冷刺骨的溶洞里……”
“大哥,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敖烈忍不住打断,“三妹生子那年,玄武卜师才算出来天雷劫,自从知道了天雷劫,你就不曾再因为怕天廷而亏待三妹。所以,莫再用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来束缚你自己了,三妹倘若知道你为了她在心里这么压抑折磨自己,你说她会多自责?”
“阿烈,”摩昂猛然抬起头,眼神颓丧却带一抹锐利的寒意,“天雷劫之所以能给龙族带来底气,何尝不是源自三妹!享受着她带来的,却连她都保护不好……”
“大哥——!”敖烈无奈扶额,“你没有保护不好三妹,远得不说,就说最近这次,我听说,要不是你去那北极至寒之地取来了祛火圣物凌栀莲来给三妹做药引,那三妹这伤病就永远好不了了?”
摩昂轻笑,点点头,“那地阴寒,唯□□强横之人才能进,我总不能让衍儿去。”
□□强横,能抗寒者,三界莫过于龙族。亦或,修不世之法之人,譬如杨戬。
而龙族之中,法力最强者,便是他与敖衍。
“大哥,别转移话题啊,反正我今日来这就是来替你的,你看这三年衍儿多累啊,我这出家人看了都不忍心,你一看着他长大的舅舅怎么放心的。”
“你替我倒不是不可以,可是敖衍如何累了?我交给他的,是一个现成的有规矩的龙族,倘若他连这都接不住,怎么配当我龙族功德之子?”
“功德之子又不是他能选择的……”敖烈语塞,又不敢在这种事上反驳敖摩昂,极小声地嘀咕道。
摩昂还在自己的思绪中,未听清敖烈说了什么,“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敖烈抿嘴笑,笑得明朗。
摩昂看着这样的敖烈,敖烈笑靥耀眼,在他俊朗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模样。
少年时,敖烈与敖寸心,都是他最疼的弟弟妹妹,替他们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可他火烧明珠,是那时的他解决不了的。自那之后,他保护不了他了,也再没见过他这样心虚却纯粹的带着满心信赖的笑容。
半日前摩昂在悦心宫偏殿盯着一件东西沉思,鲸将军进去通传广利菩萨来了,他收起手中物什起身走到主殿。眼前青年虽是菩萨,却着一身俗家装扮。面如冠玉,白衣倜傥。刚听完佛经的脸上尚有些生无可恋,此时却笑意盈盈,朝他走来。
这是,他的亲弟弟。
“你不必担忧我会忘记什么,”摩昂抬起手搭在敖烈的肩膀上,一如幼时亲昵,“哥哥不会忘记那些该做的事。反倒是你,阿烈,你恨父王吗?”
“恨父王……吗?”敖烈惊讶着看向他,“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为何要恨父王?”
“当年你失手烧毁了明珠,事出有因,父王却不问因果将你告上天廷……”
“大哥,”敖烈懂了,打断他的话,“我以前恨过父王,但不是因为这件事。说起来那股恨意延续长久,却在父王将我送上天时烟消云散。我如今,也已忘了当初为何会恨他。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我理解父王,是我烧毁了明珠,父王保不住我。生死间走一遭,是我该受的。看现在,我是佛门中人,却无人阻我回世俗。多好!”
摩昂看着他,眼中透出一抹欣慰笑意。
敖烈忘记自己为什么会恨敖闰,他却记得。是因一千八百多年前敖寸心私自帮助杨戬,引得玉帝不满。龙王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强硬地将敖寸心送上天廷以示忠心。
他们兄弟几个自然不满,尤其从小和敖寸心一起长大的同胞兄弟敖烈。
起初他亦是难以理解,直到后来看见龙王东奔西走到处找人给敖烈求情,再联想当年敖寸心被送到天上却立马得到了玉帝的赦免,他才回过味来,他的父王不是不爱子女,可是面对龙族弱势,是真的只能懦弱。可为了子女,他也会去求去谋划。
自从想明白了此事,仿佛了了一个心结,他才真正地迅速成长起来,由原本堪堪合格的西海储君,到挑起重任,担当卓越的龙族当家人。
“好,阿烈,你懂事理了,没让我失望。你看这是什么?”敖摩昂拿出一块青铜片,青铜片上密密麻麻满是钟鼎文。
“这是?当时玄武卜师卜算我龙族将历劫破孽的预言?”
摩昂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是,这不是那块。这是关于天廷的。”
“啊?天廷会有什么大事?”敖烈心中一震,玄武卜师一向只占卜大事,他知道的玄武卜师算出来的只有天雷劫,再往前一次,听龟丞相说,便是几万年前,昊天得三界。
玄武一族擅占卜,是唯一能借助龟壳来窥视天道而不受天罚的种族。
曾经也是势力强大,在海中勉强算个第二。
后来慢慢被外界知晓他们的这种能力,便受他人觊觎。三界各族势力开始招揽玄武一族为己所用,同时大肆猎杀那些投靠异族或不愿归附的玄武。
不久,这原本的海中第二族,逐渐没落。
后来受祖龙庇护,才勉强将血脉延续下来。
也正是因此,玄武一族对于龙族,有着印刻于血脉骨肉里的忠诚。
但玄武一族经过多年发展,已不是所有玄武都会卜算之法。
那龟丞相就不会。只有玄武卜师一脉,才保留了这种能力。
玄武卜师,活了几万年,是比龙王年纪还要大的老卜师。轻易不出手,而一旦出手,则必然是影响整个三界的大事。
“只知道这是一场劫难,可最后的结局,仿佛只靠一人决定,而那结局是好是坏,玄武卜师也看不透。”
敖烈双眼一亮,“大哥,这是不是我们龙族的机会?”
摩昂有些黯然,“可这机会来得太早了,我们还把握不住。”
“四百年了,还不够啊。”敖烈小声叹息。
“万年的没落,四百年的时间,我拽不动。”
“那大哥打算怎么做?把这预言,送给天廷吗?”
“不,”摩昂毫不犹豫否决道,快步走到敖寸心床前坐下,握住她的手,“天廷劫难与龙族何干?再者,太上老君的司南又不是摆设。何必平白让龙族卷进去?”
敖摩昂松开寸心的手,严肃道,“龙族,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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