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条一事讨论完，即便有神仙不满，也位卑言轻，无人敢在玉帝王母司法天神面前抗议。

杨戬亲自监工，用了天上四天时间才将新天条完全刻入天条柱和天条台。

新天条一事暂且告一段落，只劝三妹放弃刘彦昌一事恐会有些难度，还有那捉鬼收尾如何了。上完早朝，许是要下界一趟了。

凌霄宝殿上的杨戬微微低头，眼睛盯着老君的佛尘，银甲黑氅，英姿倜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天奴尖尖的嗓音响起，众仙皆如往日般低头埋首却又时不时的撇向前方看看是否有人上奏。

无事——无事——连杨戬也无事，王母看着杨戬，心里打着盘算，似乎只要无人说话她便要有事上奏。

“陛下——”太白金星连滚带爬的进入凌霄宝殿，登时满朝文武皆看向他。玉帝叹了口气，说道，“太白，我知你早朝迟到，我又不会怪你什么，老人家了嘛！你偷偷溜进来就好了，何必如此惊慌？”

“陛下，老臣有大事禀奏，老臣今早刚想来上朝，可老臣府中代表金乌殿下们的日升灯又亮了一颗！”

“什么？！”玉帝闻言，从御座上猛的站了起来，摘掉头上那带着珠帘碍眼的帽子，紧盯着太白金星，颤抖的手表达了他的不平静，吼道，“你再说一遍！”

他知道太白金星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他如何能不明白那日升灯重新亮起的意义，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自从，”太白看了眼文官最前面脸色晦暗不明的杨戬，终是没有说出那句“二郎神砍十日”，

“自从九位金乌殿下陨落后，那体现金乌生机的十颗日升灯就灭了九颗。一年前，也就是人间三百年前左右，有一颗日升灯亮了一瞬，但那时臣并未亲眼看到，所以臣只是暗中探查了一番，那时三界发生的异动只有西海天雷劫，臣查了一番也并未查到西海与金乌殿下有什么联系，故此并未禀明陛下。”

玉帝听到此处冷哼一声，有的仙家不明所以，杨戬却是知晓他的意思，金乌与西海有何联系，西海上空不就是他当年斩杀最后一只金乌的地方么。

太白继续说道，“今早臣宫内童子说看见日升灯亮了，臣过去查看果然是亮了，且有越来越亮的趋势，不过其亮度——”

“亮度如何？”玉帝闻言急忙问道。

“不及小金乌殿下那盏灯的一半。”

“陛下，想必是金乌殿下还未去汤谷重塑神力！”王母娘娘适时说道。

“嗯，太白，你可知那是哪位殿下呀！”玉帝对王母“嗯”了一声算为回答，转而继续问太白。

“这，老臣不知……不过老臣知道这是第一位陨落的殿下。因为这是第一盏灭掉的灯。”

“杨戬？”玉帝转而看向杨戬，杨戬还在微微愣神。

“你可知这第一个陨落的金乌是谁？”玉帝问向杨戬，话语中带着几千年来没有过的讽刺。但是众仙看向玉帝，发现他的神色还是那样的平静无波。

见杨戬没有反应，太上老君拽了拽杨戬衣袖，示意他回神。

“回陛下，臣不知。”

“你如何会不知！”玉帝听言而怒，手指向杨戬。

嫦娥举步向前，“陛下，嫦娥有话要说。”嫦娥有些担忧玉帝大怒之下会对杨戬做出什么，心中想到不管怎样还是欠他个人情，故此站出来想要帮杨戬解围。

玉帝看着嫦娥似乎很急切的样子，示意王母同意。

“你有何话？”

“那位应是子庚殿下。”

“老七！竟是老七要回来了么？！”玉帝喃喃自语，若此时直视这位三界至尊，许能发现他眼角的水光。

玉帝声音渐小，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猛的看向嫦娥，喝道，“你如何知晓！”

“因为那日，嫦娥正好看见……”

“那你为何当时不来禀告？！朕的儿子有那么弱吗？会连你回来告诉朕他们要被杀了的时间都撑不了吗？！”玉帝胡子翘起，众仙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一面，纷纷喊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玉帝也确实很多年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想当日他看见瑶姬身死于心不忍，便回了瑶池，并未让金乌们对杨戬赶尽杀绝。

可没想到他只是在瑶池上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便传来九只金乌身死的消息。那一刻，他心中的哀痛并不比任何一位失去儿子的父亲少，可他是三界之主，不能表现出悲伤。

从小金乌喊出陛下的那一刻，他意识到他为了维护旧天条做了什么，他杀了自己的亲妹妹，他的九个儿子因这件事而亡，小儿子从此和他离心，外甥外甥女也一直站在他对立面。

对于杀了自己儿子的外甥他恨吗？当然恨，但当织女思凡时，他突然就不恨杨戬了，作为一个上位者，他终于开始恨那比他权利还要大的法则——旧天条。

所以他便冷眼看着事态发展，并寄希望于杨戬。他静看王母劝降杨戬，静看织女被罚与爱人相隔银河，静看天奴贪色死于杨戬之手，静看杨戬阴奉阳违压妹杀甥。

发妻看他颓废，藏了多少年的分权欲望终于展露，他也不在意，因为很多他不能做的，她都替他做了，不管她是否出自好心。

最后新天条出世，皆大欢喜。但他失去了妹妹和儿子的过错，却再也没法弥补。

可今天嫦娥告诉他她目睹了金乌陨落，所以他真的十分愤怒，当年可以不发生的事，就在这个女人的冷眼旁观之下变成了这样。

杨戬看着愤怒的玉帝，担忧地望了眼嫦娥。

“陛下，当日的司法天神，因恨而产生的力量——”嫦娥没想到玉帝反应如此之激烈，但心头却又觉委屈，下意识想要反驳。

“你是觉着朕救不了自己的儿子吗？”

这下不止嫦娥，大多数神仙都替嫦娥委屈了，天庭大多数神仙都是封神后入职，那时他们眼中的玉帝已是一副懦弱无能的昏君模样。只有老君静笑不语。

玉帝见状怒极反笑，不想说自己有多少法宝，也不想说自己可以派出多少天兵神将，他现在想只想展露一手，因为他意识到只有法力——才是令人臣服的根本。

他想拿嫦娥开刀，却不知杨戬会不会出手，倒不是怕杨戬，只是万一杨戬出手在三界面前许是会给他带来贪图美色，对帝王不敬的名声。

他扔出一个琉璃盏，直向嫦娥方向飞去，王母娘娘瞧得真切，这杨戬不似当年唤出三尖两刃刀前的急切与惊慌，他此时未有出手的打算，甚至眼神都没有从正前方移动。

众仙惊呼，但见琉璃盏掠过嫦娥的发丝冲向南天门，将南天门撞成齑粉。杨戬听见南天门的巨响心头一震，却并不惊讶。

太上老君笑道，“看来当年陛下化桃为山，这么些年来法力也未有后退啊！”

众仙内心更是惊讶，嫦娥此时才意识到她刚才说出她目睹金乌陨落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是了，当年她也曾眼见玉帝化桃为山，却在这么些年瑶池凌霄次次失却的脸面中放下了最初对玉帝的敬畏，又在杨戬相护中多了份对玉帝王母也可不敬的底气。

殿上一片沉寂。玉帝突然放松了身子。新天条出世，天道因他放弱水摆十日残害人间而对他的压制稍微有些减轻，可今日不过动弹两下，那份压制又上来了。

王母感受到玉帝的疲乏，又轮到她来和稀泥了，想了想说道，“虽然当年嫦娥知情不报，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这次助新天条出世有功，功过相抵撤销奖励也不在追究此事。”

“陛下娘娘圣明！”殿上刚从玉帝有如此高深法力的事实上回过神来的众仙听到“不在追究此事”便想也没想共同恭维了两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