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时分,宋铁铮班师回朝,南乐皇朝一片欢腾。
“羽妃,上次的琴艺比赛在你的协助下,可是办得有声有色、颇具新意,不知一月后的千熙宴,你又有何建议?”
千熙宴,是南千夜为打胜仗所举办的庆功宴。一月前,我收到太后的这封信件时,还在自己的寝房内,愉快地做着复健,结果将一收到信,心情就苦闷下来。
我是病人好不好,竟然叫病人操心这些,狐狸太后也太不体贴了。
我问雨儿,往年宫里排演的宴会都是些什么节目,雨儿道就是一些琴乐歌舞,段子大戏什么的,倒是跟我想的差不多。不过,既然是庆功宴,这宴会的主角就是打仗的将军和一众将士,不如去军营里打听一下,这战场之上可有发生什么特别惊心动魄的事件,然后排练成戏,将之在庆功宴上,以动人的声色演出,并用一首将士们经常唱的战歌收场,结束整个剧目。
这样安排,一来可以让未上过战场,却安享着太平的朝臣们,多多少少了解下战争究竟是何,也可让上战场打仗的将士们知道,皇上乃至包括整个皇室家族,都一直明白他们的英勇和为国捐躯的付出,让幸而得以回朝的将士,心灵上有所慰藉。
太后对我的建议很满意,回信里大大称赞了我一番,还说已修书一封送往边关,只不过,后来不知是出了什么茬子,送信的人久久未回,由于时间紧迫的关系,太后告诉我,这戏不演了。
我虽有些遗憾,但好在太后也没再打搅我,只说让我好好养病,希望在庆功宴上看到我。
然,有很多事情我们都无法预料,或许有些人会希望,如果当时我还病着,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没有出现在庆功宴上就好了,也有的人或许觉得,因为有我,又看了一场不容错过的精彩好戏……
两个多月后,我的右脚脚踝已好得差不多,雨儿、小镜子、还有延光,因为我的病愈喜上眉梢,特别是小镜子和延光,几乎天天围着我闹,再加上一个十一王爷,一有时间就往我这儿跑,我这小小的宅院,还真真是开心热闹一家欢呀!
不过,我最想见的那个人,楚清,在我伤好后,便不再来羽心斋。他似乎有意避着我,我知道,他是怕会忍不住答应我的请求,才不敢来见。
三日后便是南乐皇朝举办的千熙宴,由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还不能出半点差错,宫内现下是一片欢跃和忙碌。
午时刚过,南千夜派人送了一袭华贵的淡紫色裙袍来,回想起在我养伤的这两个月里,他是时常来看我的,没有进房,就在门外跟我聊聊天、说说话,每次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后来我伤愈,他在我这儿留宿过两次,其他时候就跟以前一样,雨露均沾,偶尔在这个谁的宫里,又或是在那个谁的殿里,再或是在他自个儿的寝殿里。
我想这就是皇帝,而皇帝对于这后宫的众女来说,也仅只能做到这样了。不过,以十分着紧和担忧我前途的小镜子,其坚持不懈的每日必报来说,我得出的结论是,他呆的最多的地方,还是锦贵妃的思华殿。
对于锦贵妃,我倒不担心他会害南千夜,以我对她的观察,她跟南千夜之间的感情是真,再加上她那晚的态度,想必当初发生的事情,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不过,话说那晚的男人究竟是谁呢?
反正,我估摸是猜不到了,那南千夜呢,他又知不知道?
尽管有一丝牵挂,可总归,我心情还是好的。埋首看着一池的湖水,我唇角轻扬,似乎最开始的目的,我已经达到,南千夜不再像以前那般关注我,而那原本牵引着一男一女的一些无形的东西,也渐渐变得沉淡而寡味。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与这朝堂的一丝丝关系,今天的我可能就不会在这里,而此刻,又或许正是因为我父亲的这一丝丝关系,南千夜才会在偶尔的时候想到我,对我稍加眷顾,若是这时间再过得久一点,生活再过得无趣一点,那是不是仅存的那一丝关系,都会慢慢消失?
穿着些微厚重的裙衫,此时已入冬,万物渐无生气,可我却犹如复苏,兴意盎然得很。
千熙宴这日,雨儿和小镜子早早就开始为我整装,而因着延光年纪太小,且羽心斋的人手也够,所以自打她身子好后,我并没有安排她做事,最多就是要她多看书、多认字,好生学习。
一开始,她不习惯,主子和奴才的阶级意识非常强烈,整天诚惶诚恐的,后来,在我的引导开解下,才暂且理解为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变得更好更强,以后才能好好地辅助我。
算了,不管怎样,达到效果就行。
今日,延光也早早地结束了学习,在我身上积极地找事做。之前就听小镜子说,这千熙宴是南乐皇朝最盛大的欢庆宴之一,宴上除了皇家人和皇帝的整个后宫,还有满朝的文武百官及家眷,场面盛大,声势惊天。
我看小镜子开心地两眼发光的模样,对这宴会也不免产生了丝好奇。换好宫装后,我让雨儿给我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并佩戴上她之前为我挑好的一些首饰。
她还是了解我的,知道我不喜欢太贵气、太高调的装扮,于是在我为数不多的首饰里,选了几样淡雅之物,只稍稍点缀了一下。www.九九^九)xs(.co^m
“娘娘,您今天真好看!”整装完毕,小镜子和延光在我面前称叹,雨儿也露出一脸满意的神色。
我走到铜镜前,细细端详了下,确实觉得这装束令人耳目一新,应该算是我有史以来,除开大婚那天,打扮得最华贵、最隆重的一次了,就像一个平时穿惯了普通裙装的女人,突然间换上精致高雅的礼服,令人惊叹。
“嗯,确实不错。”我点头,随后长叹:“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果然不假,古人诚不欺我。”小镜子闻言当场石化,雨儿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有小延光应我的幽默,笑了出来。
看着三人,我呵呵大笑:“好了,我们走吧!”心里是开心的,女人有哪个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
这次赴宴我只带了雨儿,尽管我知道小镜子是多么想去观看,可羽心斋毕竟还得留人看着,只留小延光肯定是不行的,而雨儿是他们里面最精明老练的一个,带上她我放心。
思来想去,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待一切稳妥后,可让雨儿中途回来,换小镜子过去看看,这样也就皆大欢喜了。
千熙宴依旧是在广阔秀雅的夜园中举办,路上,透过轿帘,我看到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明艳动人的女子,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想来今晚不仅是庆功,也是女子们一跃龙门的一个机会,很多连皇帝都没见过的女子,为了博天子一眼,必是煞费苦心。
到达夜园时,已经有很多人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了。与当日琴艺比赛的场面相比,今日的夜园截然不同,不仅在布置上辉宏大气,且宴席的排场异常盛大。不说别的,席桌占地就远比那日拓宽了许多,人声鼎沸,更是热闹惊天。
歌舞戏台依旧搭在离宴席不远的地方,精致优美、华雅秀丽,而宫中的乐师乐队、歌姬舞姬也聚在一处,准备就绪。
雨儿将我领到我的席位上时,天色已逐渐暗下来,周围的五彩霓灯将四下照得明明幻幻,耀眼辉煌。不远处,编钟的鸣声响起,有温和的乐曲悠悠传来。
我淡淡看了一眼,发现今日的席位排序与之前有所不同,最高那一处仍旧是一张龙椅和一张凤椅,只是龙椅延续下来的那一侧席桌,均是男子在座,而凤椅延流下来这一侧,则全是女眷。
我今日的席位刚好在第三节平台之下,也就是这平地流水席的第一席。这位置不错,看前看后都清楚,最好的是,还有第三节的台子在旁边给我挡一下,如果不想被上头的人关注,稍稍矮些身子就行。
园中的人越来越多,有很多是我不认得的生面孔,特别是我对面那些相互寒暄的官员,什么尚书、侍郎、仆射、都统的,我全都不晓得。倒是我身旁不时有女子给我见礼,当然,有很多我也是不认得的,想来不是后宫的女眷,就是那些官员的家眷,好在雨儿一直在一旁提点,我应付起来,也不算困难。
不多时,锦云二妃带着她们的跟班淑妃们来了,我起身与她们见了个礼,默然发现锦贵妃今日看我的眼神,比往昔细致了点,似乎有着打探,好在这打探也只是转瞬,旋即,她又恢复平常,用她贯持的端庄威仪,与我淡淡一礼。
至于云贵妃,依旧是典型的口不对心,眼中明明带着抹轻笑,却还故作热情地拉起我的手,亲昵道:“妹妹今日还得委屈了,主要是来往的贵宾太多,席位不够,这才让妹妹你落了下方,还望妹妹莫要多心。”
我原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看她俩一前一后地登上了第三节平台,顿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我也懒得跟她们客套,反正说多了也是浪费口水,干脆一笑而过,继续打探着四下的状况。
第二节高台上已坐了好些人,我看了眼,左右两边几乎都是皇室成员,皇帝下边是南月枫、南玉珏、南羿星,还有他们自带的女眷,另外还有一个紫衣华袍的男子,他看上去年纪有点大,续着胡须,相貌倒是英朗大气,想来年轻时,也定是个迷人的帅哥,再说他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沉稳持重,又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坐在第二节平台的首位,离皇帝最近,看起来地位不凡。
我问雨儿:“他是何人?”
雨儿似乎也早已注意到那男子,不假思索地在我耳边道:“回娘娘,他便是当今皇上唯一的皇叔,海王——南弦逸,听说是今日才到达乐煌的。”
原来如此,我心道。随然又多看了两眼,也便转了视线。
太后这边下来的第二节平台,坐的是公主和驸马们,都是戏水节那夜见过的。再下来第三节平台就是锦贵妃、云贵妃,还有正获圣宠的两位淑妃。不过以这般看来,单论品阶的话,我的座位确实不该在这儿,但究竟什么原因,我也无所谓了。
与之对面的第三节平台,坐着的是上官无远、云晟、还有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穿着豪气盔甲的男人,我猜测他定是凯旋而归的男主角,宋铁铮大将军,倒是跟我印象中的将军形象挺符合。
正当我琢磨得起劲时,女眷之中突然传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我还没来得及端看,就见一位着五彩青鸢月白长衫,外间披着一袭青色长袍的男子走上第三节平台,在云晟老将军旁边的那张席桌前坐下。
啧,歌舒彦尘就是歌舒彦尘,不愧是我南朝数一数二的俊美贵公子,即便不在意那华贵的衣衫,就单单是往那儿一站,那脸、那身材,已足以秒杀万千少女了。
等等……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是谁?
好漂亮,五官精致,妆容清丽,称天姿国色,绝不为过。我见她坐在歌舒彦尘的身旁,为他斟酒递物,看来是跟他一起来的。
话说,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歌舒彦尘身边带女子,想来这女子在他心中地位不凡。
这厮,之前不还是单身,不想这么快就找到女盆友了!
正想得入神,殊不知歌舒彦尘与那台上的几位达官寒暄完后,一眼便看到了正摸着下巴,发愣的我,连带他身边的那位大美人也朝我望来,我背脊一冷,赶紧撤开眼看别处,心底吁了口气,还真怕被他们当花痴,逮个现形!
不过,这一转头倒好,看到了斜对面不远处,正朝我挤眉弄眼的楚媚子。
他怎么来了?不是不进宫的么?
我本就生着他的气,再看他一脸怪模怪样的表情,索性将头一撇,懒得理他。可问题的问题来了,我这一撇,又回到了歌舒彦尘这边,没辙,我只得再把视线转回去,想把楚清直接过滤,偏偏楚太医这时坐到了他身旁,也正好看到了我,我不得不点头示礼,做出一脸温顺样。
楚媚子在那边奸诈的笑,还不时拿眼睛跟我示意上面。
上面?上面什么呀?
我烦躁地跟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又看到歌舒彦尘和他身边的美人。而歌舒彦尘明显也注意到了我跟楚清不寻常的眼色,只见他冷冷侧头,即便是隔空穿过无数人,也绝对给了楚媚子一个重重的警告。但对我,他倒是没什么,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去跟云晟说话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再看楚媚子那厮,他还眼巴巴地望着歌舒彦尘那儿。
一个激灵闪过脑海,难不成坐在他身边的就是……我一下反应过来,慕容情,楚清的心上人。
原来如此!终于轮到我奸笑了。
我跟楚媚子示意,让他找机会离席,跟我到一边说,本来也有事找他,可谁知还未起身,一声长喝传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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