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上了车，老金继续给齐羽讲解报价的内幕：

“像我们这样的工程，都是小活儿，人员工资方面都不严谨，政府也不查。像我这样的，算是不错的，虽然有时候Builder打款推迟了，我这边暂时迟付人工，但是工人的钱，我是不会欠的，所以你看这些工人，都是跟我很长时间的。”

“其他人不是这样的吗？”

“其他人？坏人多了去了，好几个在gyprock圈都出了名的。”

“怎么个坏法？”

“这么说吧。接到活儿了，临时登广告招工，工资能拖就拖，能欠就欠。最后工程结束，拍屁股走人，他就指着欠工人的人工钱挣钱。”

“Builder也不管？”

“人家管什么？按照合同签的，人家的钱是已经给了，再者说，他招的这些人，都是没身份的黑民，又能拿他怎么样，还能找警察去？还没拿到钱呢就被遣返了。”

这个时候，老金的手机响了，他用蓝牙耳机接起来：

“喂，Ben……多少？二十二？太少了……二十五……那算了，Ben，实在做不了，要不我介绍个老板给你……好，好，谢谢你信任我……对，是快十年的交情了，但是我得挣钱啊……这么说吧，为了你，我不挣钱都行，但是你不能让我赔钱……什么？二十三，好吧好吧。”

老金挂上电话，叹口气，又冲车窗外啐了一口。

齐羽有些不解的问：“刚才是谈妥了价格了吗？一平米二十三？”

老金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也有钱赚啊。”

“二十三很危险，工人得拼命干，我得随时盯着，不能返工，你要这么算账，我放四个工人，一个大工，两个中工，一个小工，再加上我自己，这一天的人工钱就至少是一千。我必须卡着点完工，多一天就是多一千块钱，这里面还有我自己的人工，等于是作为老板，我没挣钱啊。”

“听上去可以啊。”

“你不能听上去可以，我这边的活儿还干不干了，尤其这边的，那么复杂，人不能离开。”

齐羽突然心里一动，我可以把这个活儿包下来，这样就可以完成鲁班系统的任务了，毕竟一个星期之内找个工程，对我来说是个难上青天的目标，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可是，如果我赔了呢？按照老金所说的，就算是他亲自在现场，也是堪堪盈利，如果换做我，基本上可以保证赔钱。

转瞬之间，齐羽脑子已经转了无数个弯，突然心里一沉，想到他在客厅透视房顶看到的情况。

于是齐羽询问道：“如果我们的工程已经干完了，但是因为Builder的原因拆掉重干，那怎么算钱。”

“那你赚了，首先，你只要把板钉上，再拆，就是按照工程款付钱，拆，一份钱，再干，又一份钱。一来一去再一来，你能挣三份钱。”

齐羽在脑子里开始自己计算，开车的老金自顾自的说话：“有一次我赚大发了，板刚钉完，结果水管工说有一条消防管线没安装，一整栋墙都要拆，那个墙板是双层防火板，还没有抹灰，所以板拆下来还能用，但是人工和材料钱照样收他们的。”

齐羽耳朵里嗡嗡的听着老金叙述，心里暗暗盘算好，突然扭头对老金说：“你这个活儿包给我吧，工人你帮我调剂，工资我付，材料钱我付，另外每平方米我给你一块钱的好处。”

老金一惊，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不解的对齐羽说：“你有多少资金，你要是赔了呢？”

齐羽挠挠头说：“我……我有两千块钱，赔了……赔了……”

老金不屑的说：“你们这些娃娃我见过了，刚一入行，觉得钱好赚，你是没亏过钱，一个活儿，赚起钱了是几千几千的，赔起来，那都是几万几万的，一个活儿赔了，前面七八个活儿都白干了。”

“你同不同意吧。”齐羽的态度非常坚决。

“你要是赔了，你就留在我这儿打工还钱吧。”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老金无可奈何的回答：“Ben说今天下午把前面走道清理出来，咱们的材料可以运进去，明天一早我拉料过去，我在料场是可以赊账的，我把收据给你，到时候料场跟我结账，我再跟你结账。”

“没问题。”齐羽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我算了半天人工，居然把材料的事忘了。

……

……

一回到家，齐羽就钻到存放材料的几个大纸箱子里，里面存放的是这一年来齐羽为了会计师资质保存的税务案例。

在澳洲，如果一栋房屋的所有者不是自住，而是拿来投资，那么每年用于维护房屋的钱可以申请退税。

齐羽曾经的会计师事务所经手过几十件这样的案例，所有有特点的案例，在隐去客户资料的前提下，齐羽都抄录一份，用作将来查阅之用。

翻找了一阵子，找到一个文件夹，齐羽看看上面的标号和简介，满意的翻开，一边仔细查看，一边自言自语：

“嗯，户主有权……保险期，哦，五到十一年……压款……”

合上文件夹，齐羽仰头思考一番，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喂，阿蔡……新事务所干的如何？……，我挺好，转行了……本来也不喜欢会计师，糊口而已……没问题，找时间一定聚一下……我有个去年的案子问你一下，你还记得法国森林那家投资房，……，对对，就是那个犹太人房东，全翻修那个，最后那个包活的Builder，你还记得吗？他的资质被撤了吗？……，啊？是吗？这么狠，罚多少钱？……，那完了，肯定破产了…….，好的，等我忙完这一阵子，我去找你。”

……

……

第二天一早，老金拉着一车材料，停在已经清理好的走道前，刚要掏出手机给齐羽打电话，这时听见有人喊他。

“老金，这么早。”

老金一看，是齐羽正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晨曦映着他的下颌线，给高挺的鼻梁描了一道金边。

老金拍拍身上的灰，对齐羽说：“我已经跟我的工人说好了，三个人一会儿就过来，你就给一个大工，两个小工的钱就行了。”

齐羽的声音在朝阳里似乎有些回响：“不用，我给你三个大工的钱，多余的，算你的中介费。”